结界内外堪称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象，最直观的体现就是灵力变得浑浊，呼吸吐纳间都能感受到空气中隐含的暴戾嗜血的波动。
天际灵气魔气并行，每走几步就能遇到高挺粗壮的深褐色鬼树，树底凝结了一团团紫水晶，枝干崎岖蜿蜒，却很少有绿意生机浮现。
按理来说还会遇到魔气团，只是他们一行人灵力充沛，没等他们靠近，这些魔气团便早已四散溃逃……哦，他们称之为灵煞。
“这树木枝干太多了，虽然没有叶子，但也容易干扰视线，引起视觉疲劳，方向感不好的话很容易迷路。”
杨菲转了几圈，满眼不是死气沉沉的深褐色就是夺目耀眼的紫色，右手附着灵力抚摸着树干，继续道。
“同时，这些鬼树也有致幻的能力，触碰时间久了会带来大量负面情绪，枝干用以攻击和缠绕猎物。”
“鬼树倒是可以，但放眼望去不是鬼树就是灵煞，还是太单一了些。”金廷绪试探过鬼树的能力，叹了口气。
太单一？还嫌不够吗？
唐郁动作一顿，看着金廷绪逗弄似的打斗，嘴角微抽。
一堆金丹元婴的弟子，鬼树就够他们吃一壶的了，现在满山都是这种鬼树，竟然还嫌单一？
杨菲琢磨一二：“枝干繁杂，他们想御剑也没那个能力……还是设置个禁飞阵法吧，别真让他们找空子过去了。”
“不行！”
“至少给孩子们一个希望嘛。”
下一秒，唐郁和玄寂声音同时响起，两人狐疑回望，各自在对方眼底看到了熟悉的趣味和狡诈。
“咳。”
玄寂摆弄佛珠的速度更快了，两人挥一挥手，几个人头便饶有兴趣地凑了过来，令拂言顺手拉上萧暮雨，听他们嘀嘀咕咕地说些什么。
“……行吧给他们留条路，若真有本事飞过来也是不错的。”
“……合训小试一手，给他们一个考验，就这个吧，你们觉得怎么样？”
“可以可以，和古战场遗址的氛围蛮像的。”
“还可以开设几个宝箱……”
“我觉得金长老先前说的不错，鬼树确实有点单一了，但还有我们啊，随机布置几个剑阵……”
“剑阵！对此我颇有心得，交给我就是！”
“甚好甚好……”
嗯？什么玩意儿混进来了？
众人回头，看见某个眼泛红光满脸兴奋的男人，一言难尽。
这玩意什么时候来的？
“交给你交给你。”令拂言撇嘴，“把你身上的血迹清干净，染上灵煞连累我们打死你！”
“就你小气，来一个弄死一个。”
段陵双无所谓地摆手，一路上就等着妖魔鬼怪来找呢，等了半天风平树静的，实在没意思。
“来了就一起听，有什么好想法一并说了。”玄寂给他腾了个位置，意犹未尽。
重仙宗亲传和扶摇宗亲传一起坑别家弟子，坑出来了友好交情；凌歌和司涵等人对抗霍开一众人，打出来了革命友谊。
而他们这一商量，在相互了解的同时，也多了几分情感基础。
这会儿九个人全齐了，叽里咕噜讨论地更起劲了，最后令拂言敲定方案，几个人神清气爽地往山顶进发。
秘境正是在山顶中心处，灵力比之浓郁，他们越向山顶进发，见到的奇奇怪怪的鬼树越少，反倒多了许多神志不清的妖兽。
等他们一路走上来，只剩下满地流光溢彩的紫水晶。
“据点建在这吧。”
不知是谁提了一句，完美匹配了他们的想法，根本不需要多说。
“那就上吧各位，来活了。”
何时让活动活动肩膀，上前两步正准备清理掉这些碍事的紫水晶，突然发觉事情不大对劲，回头就发现众人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见鬼的来活了。
金廷绪耸了耸肩：“活都给我们干了，他们训练什么啊。”他才懒得做这苦力。
就是因为不想管这些紫水晶，他才提议把积泽山作为合训场地，结果兜兜转转，把自家小辈的活儿挪到自己手里算怎么回事？
令拂言眨眼：“布下阵法别让妖兽闯进来就行，等初试结束让他们自己清理个场地，怨气灵煞都差不多的处理方法，就当提前熟悉了。”
玄寂点头表示认同：“还可以检验他们的学习成果。”
“……”真黑啊。
段陵双盯着大片大片的紫水晶，默默松开召剑的手，跟着点了点头。
要这么说的话，话又说回来，他也不缺一个动手的地方。
何时让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合掌一笑：“有理有理，磨练弟子嘛，这玩意对他们亲传来说也不是什么很危险的东西～”
就是这样！
问就是都这么过来的！
前辈们的来时路啊！
都得走一走才能磨练心性，增强灵力啊！
唐郁听着他们的话，不置可否，只默默上手摘了一片紫水晶，感受其中的剧烈波动。
他弹指敲碎，注视着碎裂的水晶暴涨为灵煞，脚下领域悄然张开，漠然将其吞噬化为乌有。
重复半晌，蓦地抬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玄天宗主导的阵法？将灵煞转化水晶，分而治之，逐个击破？”
玄寂蓦地听到这个话题，愣了一下，很快笑道：“没错，信陵君有何高见？”
“蓝祁。”唐郁抬头扫了一圈，只简单回了个名字。
摆弄佛珠的动作一僵，玄寂维持住假笑，看他的眼神更怪了。
“好，那蓝祁，哪里有什么不对吗？”他又解释说，“每十年一次行动，检查阵法清理水晶。”
他开玩笑似的缓解气氛：“若是有哪里出了差错，前面计划好的可都白费了。”
众人见此，分别清理了几个紫水晶，而后齐刷刷地投去疑惑的目光。
看着没啥问题的样子啊……
段陵双轻啧：“你有话直说吧，正是合训关头，若有问题看能解决的解决，拿不准的换地方就是。”
“……”
唐郁沉默看向玄寂。
不是，他什么时候说有问题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面对他们直勾勾的目光，唐郁只好向远眺望，视线淡漠而又飘忽，一副让人望而却步高岭之花的模样。
众人措不及防，齐齐仰倒，面面相觑间，狠狠丢下紫水晶，颇为幽怨地起身看他。
何时让一言难尽：“你也太突然了吧？”
“是啊，还在讲合训的事儿呢，你冷不丁问起紫水晶。”段陵双也撇嘴，余光瞥见玄寂，顺带着丢了双白眼。
“你们更突然啊。”唐郁朝他俩的方向丢了颗水晶，终于不卖关子了。
“行了，一点默契都没有。你们方才也试了，这紫水晶清理起来什么感觉？”
“感觉？”能有什么感觉？
就当是陪信陵君玩了，他们略一回想，心里暗自吐槽。
什么见鬼的默契，你成天到晚的呆在重仙宗，话都不跟人讲几句，能有什么……
玄寂灵光一闪，隐隐有了个猜测：“这玩意对一群亲传嫡系能有什么难度，你是嫌他们太轻松达不成历练的目的？”
唐郁顿时给他一个赞赏的眼神，果然这群人里心最黑的就是你。
令拂言等人无语，也算是看明白了，以为蓝祁端着羽化而登仙的姿态，爱惜自身羽毛不好直言，于是来了一出拐弯抹角的戏。
不过蓝祁所言不无道理，要是掌门／家主知道他们把人弄过来干这种无聊的事……
“嗐，有什么好考虑的，分而治之难度不大，把紫水晶都打碎不就好了！”唐郁恨铁不成钢。
说的有道理！
众人沉默看他，眼底震撼一眼望尽——你竟然是这种人。
原来是闷.骚啊。
好像是发现自己语气有些激烈，唐郁轻咳两声，心里对蓝祁说了声抱歉。
这下好了，（伪）高岭之花的马甲彻底成了【伪】高岭之花。
事情都发展到这地步了，唐郁强装镇定，神色自若地说起了他的训练计划。
众人越听脸色越古怪，末了将流程往脑海里转了一圈，继续往弟子们的成功道路上添砖加瓦。
“……等他们结束，我们再往空地上建立基地。”
果然世上还是坏人多。
令拂言心底啧啧两声。一丘之貉啊一丘之貉。
谁成想，蓝祁装了几辈子，到死都没被戳破的正直形象，因为唐郁一个合训计划没了。
“基地不担心，我手上就有现成的折叠空间，投影一套院落还是绰绰有余的。”令拂言顺口道。
“我也有。”
“基地不要紧。”
“飞舟上有房间，我家嫡系可以住在飞舟上。”
“哎哎哎！”令拂言连忙打断他，“飞舟就算了，到时候弟子们都住一起，你家隔离开算怎么回事。”
“行吧，其他的我也有。”金廷绪耸肩无所谓道。
“这无所谓啊，也没什么好说的，咱们这群人总不至于一个院落都没有。”
令拂言扫了一圈，说的也是。
最不靠谱的段陵双都没问题了，纪无恙精通空间，萧暮雨是炼器师，蓝祁更不用说了，合体中期能缺什么资源。
“……”
唐郁默默在自己的计划表里增加了一项。
“半个月都呆在山上啊？”
纪无恙找个空地坐下来，晃了晃酒葫芦，兴致都散了几分。
“弟子们都住在这，至于你无所谓，别耽误事儿就行。”何时让百无聊赖。
“那罡风多少年没出现过了，等咱们探查清楚，再让玄寂卜上一卦试试。弟子们住在山顶，总比山下来的方便。”
“事情都差不多了，先排除危险性，尤其是那未知罡风。”
令拂言算了算距离：“咱们从东面一路上来，剩下西南北两两分组再去看看，分神期以上的直接斩了，段陵双布置阵法，中心秘境交给蓝祁还有玄寂。”
她继续：“毕竟是半身神游，大家行事谨慎些，结束后还是在这里汇合。”
*
唐郁张开领域，将玄寂一并罩住，【长生】范围内不受灵煞邪物干扰，生机勃发，步步净化。
他已踏入秘境许久了，站在一旁四处打量，不远处玄寂手捧签筒嘟嘟囔囔念念有词，听不懂在讲什么，不禁觉得索然无味。
玄寂对着天地深深一礼，转头朝唐郁露出洋溢热情的笑容。
“这就结束了？”唐郁走来，面容古怪地盯着他。
“就等你呢，快来抽一支签。”玄寂眼神督促他，“你是净世莲圣体，天运浓厚，领域特殊，若你抽签定能得到一个好结果！”
唐郁脚下险些一个踉跄，险险维持住自己的风度：“你没事吧？捣鼓半天整这玩意？”
“都是有用的，试试又不亏。”玄寂笑着将签筒送至他面前，再次请他出手。
唐郁无言，盯着外表相同无二的几根签，一言难尽。
“测的什么？”他问。
“吉凶。”
“吉凶好。”
说罢唐郁随手抽出一根给他：“那你仔细看看。”
“哇，是上上签！”玄寂故作讶异的语调，拿着签底向他示意。
“除了泰，就是上上签最好，已经是极好的签了！”
“真不错！”
唐郁也高兴地弯起嘴角，下一秒冷冷地注视他，灵力匹练警告似的落在他脚下。
“消遣本尊玩呢！赶紧起卦，再浪费时间小心挨打。”
“一点幽默感都没有。”
玄寂扫兴地退回去，终于掏出几枚铜钱，拿出自己算命卜卦的真本事。
算着算着，玄寂眉头皱起，脸色也越发不对劲。
“怎么？”唐郁意识到什么，快步过去扫了一眼。
他早年的时候，经常和修仙界最盛名的天机术士一起历练，蓝祁不该知道的东西，他却能看出几分。
玄寂简单概括：“小吉，过程跌宕起伏，反复不定。”
他说的和唐郁看出来的差不多。
经历波折后重新开始，修正错误才能改善，结局偏好的方面发展……
错误？哪里的错误？什么错误？
这么多分神合体保驾护航，怎么会是小吉呢？
“你算的是合训？”
玄寂点头，也百思不得其解。
唐郁当机立断：“再算积泽山！”
过一会儿，唐郁看着卦象，听着玄寂的解释，一言不发。
积泽山算不出什么大问题，还是一种照常的状态。
嗯，这就很奇妙了。
“再算算……”
见唐郁还想说些什么，玄寂连忙打断他：“玄天宗门人一天不超过三卦，您别为难我了。”
唐郁沉吟：“你看看那小吉，是谁为难谁？”
玄寂：“……”
唐郁思索：“一天三卦，我抽的签也能算一卦？”
“算，这怎么不算，你就说测没测吧！”
“服了你们这群神棍……”唐郁只要摇摇头作罢，压低声音叹息。
“喂，当着我的面说这个不太合适吧？天机术士懂吗！”玄寂站起身整理衣衫，目光不善。
天机术士？
唐郁顿住，上下仔细打量他，始终不能将印象里梵灯净的模样与他重叠。
天机术士是变异了吗？
怎么成玄寂这样的了？
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假神棍。
于是唐郁没搭腔，招呼着他继续往深处走去。
“既然积泽山没问题，那就是人有问题了，地点大抵不会变。”
“那就是魔教了？也是，一流核心弟子聚集在一起，他们有小心思这也正常。”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这群长辈也不是吃素的，早做准备，伸爪子的都给剁了。”
唐郁抬眼打量一圈：“先看看这边有没有什么大问题，之后设下个隔绝阵法，别让秘境的东西干扰他们的训练。”
玄寂应了一声，跟着唐郁走在领域内，感叹一声：“有领域真好啊，尤其是【长生】这种攻防兼备的领域，果然一阶一天堑不是说着玩的。”
“你什么时候进化成何时让二号了。”唐郁调侃说。
“跟你们这群有天赋的拼了。”
“若按照你所说，走好天机术士的路，面前也是阳光大道。”
“蓝祁竟然也会安慰人了……”
“就此打住，再讲就冒昧了。”
“我刚想到了个训练的法子，你要不要先听一听，若觉得不错，我回去再和他们说？”
唐郁一本正经：“请继续。”
这家伙包变脸的啊！
玄寂又一次古怪得看着他：“不是我说，你讲话能不能有点情绪波动啊，听得人一点意思都没有……”
“好好好，君子动口不动手，哎呀其实是这样的……”
唐郁沉默听了半晌，心境实在难以描述：“……玄寂。”
“嗯？”
“你们玄天宗都和你一样缺德吗？”
玄寂咧开嘴角：“姜还是老的辣嘛，咱俩彼此彼此。”
做梦都想收束伏笔，一看剧情怎么才发展到这里 o(╥﹏╥)o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3章 共事一场-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