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青花楼一层有处隐蔽的门,打开是道不见底的楼梯,一阶一阶的向下走,是道上了锁的铁门,走进去是四四方方的水池,淮河双手被绑着铁链,下半身浸在水中。

地下水牢里有几个通风口,隐隐透进几束光,打在淮河脸上。

“打。”

幽幽坐在水池前的木椅上,掌心盘着一串佛珠,水池上有一条石阶,站在上面的武婢手拿鞭子,抽打淮河前身。

皮鞭甩入池中粘上盐水,又落在淮河身上,本就伤痕累累的小腹此刻溃烂不已,淮河咬破嘴唇,强忍着闷哼几声。

“啊—”皮鞭抽在胸口,淮河露出几声哀嚎。

“停。”幽幽将手抬在耳边,佛珠挂在大拇指上,她从躺椅上慢悠悠站起来,“花既白在哪?”

淮河嘴边溢出鲜血,脑袋摇摇晃晃挂在脖子上,不打算言语只用眼神愤恨的盯着她。

幽幽轻笑把佛珠丢在桌子上,“不说?”五指划过木盘上一盘刑具,她挑挑拣拣拿起一根竹签。

她缓步走到台阶上,武婢跳入水中站在幽幽背后,淮河被关了一天,夜间的光影影绰绰的打在她脸上。

“昨日的银针上被我下了毒,你只有十日可活。”幽幽捏住淮河左手,将竹签扎入指尖,“你嘴硬一日,我便摘你一个指甲盖。”

竹签猛然向里扎,穿透淮河的指尖,幽幽不顾淮河的惨叫,缓慢转动着竹签,一点一点,将她指甲撬开。

“琴幽幽!”江欲雪出现在门洞,她警惕的看着里面的一切,“你在做什么?”

淮河双唇惨白,不断发抖,食指的指甲盖撬开被幽幽拔去,“呕!”淮河痛得干呕。

“你看看我在做什么。”幽幽摊开掌心,展示手中的指甲盖。

欲雪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她三两步踏上石阶,伸手去拽幽幽,对方掐住欲雪侧腰,搂着她飞到岸边。

欲雪推开幽幽,向淮河跑了两步,看到淮河血淋淋的左手,她转身气急打了幽幽一巴掌,“我让你审她,可曾让你伤她!”

幽幽触上被打的左脸,抬眼盯着欲雪阴森森地笑了起来,“你都打算杀了她,这几日给我玩玩又有何妨?”她变了变眼神,意味深长地看向淮河,“这小娘子,生得好生漂亮。”

“你可以杀她,但你不能折磨她。”欲雪拍拍衣裙,直勾勾看着幽幽眼睛,“我是你的主家,你做什么要做什么,都该告诉我,况且她是我的人!”欲雪说完又在幽幽右脸扇了一巴掌。

“再有下次,我亲手杀了你!”欲雪食指砸在幽幽眼前,挥袖走向淮河。

“告诉我,花既白在哪,我就放了你。”欲雪用余光瞄了瞄淮河被拔下指甲的食指,说话有些上不来气。

淮河闷哼几声,费力的抬起眼皮,“我不知道。”

十指连心,淮河满身都是痛的,她咽下去一口血水,“就算我死了,要拉你陪葬。”

她断断续续说出来,引得欲雪嘲讽的笑了几声,“就凭你?”

欲雪眼神一变,她抿着下唇,幽怨充斥着双眼,“你知道什么是不是?”

没等淮河说话,欲雪揪住淮河衣领向木柱上靠,淮河后脑勺磕在木柱上,被迫看向欲雪。

那双灵动可人的大眼变成了吃人的恶鬼,欲雪面部扭曲,“江观也告诉你了?”

“说话!”她狠狠掐住淮河脖子。

“药方小姐给我留了,你敢杀我吗?”淮河连声咳嗽,鲜红的血液覆盖住唇瓣,惨白的脸上多了阴鸷,像将死之人的最后一丝挣扎。

“在哪?”欲雪手中力道不减反增。

淮河摇着头,满是调笑,“陪我死吧。”她说完抖擞着肩膀大笑几声,空荡荡的水牢传来阵阵回声。

欲雪松手不怒反笑,她佯装一副无所谓,“你知道江观也是怎么死的吗?”

淮河笑声戛然而止,表情立刻凝重起来。

“她抓着我的手,对我说,‘欲雪,别怕’你猜猜我是怎么做的?”笑容出现在欲雪脸上。

“我将她推了出去。”欲雪加上表情和动作,“长姐看着我,看着我笑,她以为是自己脚滑跌了出去。”

欲雪说着深吸了一口气,她站在阴影里远离淮河,“那群土匪先划了她的双腿,又将长姐拎起拖到空地,然后拿刀刺向了她。”

阴影里的身影摇摇晃晃,“长姐临死前还在向反方向爬,她怕土匪发现我。”欲雪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露出几分抽噎。

迟了一会,欲雪迎着前方的光转身,一束光打在左脸,另半张脸被阴影吞没,她深吸一口气,向右挪步,光里的人不见了。

“那些土匪也是我买来的。”

欲雪说完虚浮着步子走出去,淮河站在光里迷迷糊糊的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江欲雪不见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见了。

纸糊似得人,纸糊似得记忆,光、疼痛、黑暗一切都蒙了层雾,淮河脱力的溺在水中,一会黑,一会白,欲雪在水中化作狰狞的模糊。

淮河抬起头,仰望顶上的镂空,月光下的脸没有一点血色,江欲雪应该是疯了,她杀了伴自己长大,护自己成长的人。

今晚的月亮高高的圆圆的挂在空中,万里无云,地底下的淮河眼前忽明忽暗,她死寂在月光里,被折磨的不像人,不像鬼。拔了指甲的食指突兀的红了一片,剩下的是绿和白。

眼泪顺着脸颊不停地流,她没法擦眼泪,只得强睁着眼,让自己眼睛浸在水中。

她觉得毛骨悚然,江欲雪是个疯子,她杀了疼爱自己的长姐。淮河被丢进水的绞肉机,水是欲雪是观也,只有被绞动的肉是她。

下巴一晃一晃的向下垂,淮河头垂在空中再也抬不起来。

......

“淮河!淮河!秦淮河!”沉闷的几声哭腔重新出现在模糊的意识里——好熟悉,是听雪吗?

淮河磕着双眼——是听雪。

“淮河淮河,你别怕你别怕,我带你出去。”听雪颤颤巍巍的攀上淮河左手,“告诉我,你需要什么药,我救你我救你。”

“你怎么会在这...”淮河看着不断穿透自己臂弯的双手,和满脸泪痕的听雪。

“我跟着江欲雪偷偷来的,你好不好?你好不好?”欲雪泪眼汪汪哭的泣不成声,淮河身体虚弱到极点,说不出一句话。

听雪伸手悬在上她脸颊上,碰也碰不到,“你别死啊淮河...”听雪张嘴大哭,“还没替江观也报仇,没送我回家,你可不能死啊。”

“我怎样能救你?”听雪抽泣着低下头。

窒息感袭涌而来,淮河费了好大力才勉强看着听雪,“江欲雪是凶手,你杀了她,为小姐报仇...”

淮河说完昏了过去,听雪感受不到她的呼吸声,以为她死了自己坐在淮河脚边哭了好久。

她从见到淮河的第一面开始忏悔,忏悔了一个小时,嘴巴都说干了,想起来淮河让她报仇,听雪什么也不管了,她凭借着先前的记忆,冲到相府江欲雪的小院。

刚走到门口,欲雪自己提着灯从门口跨出来,吓了听雪一大跳。

听雪紧紧咬着牙,蹲下身想拿石头砸死欲雪,刚伸手却又怂了起来,她毕竟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的现代人,她怎么敢杀人。

牙根被自己气得发痒,她也忘记了自己在黑暗里拿不起东西。

跟着欲雪越走越远,对方竟然进了淮河给自己烧香的小院。

欲雪从袖口里掏出钥匙,进了门,这是淮河第一次给她上香的地方,听雪尽量不暴露在烛光下,欲雪踢开杂草,背影在屋内不知碰了什么,墙面竟打开一道门。

听雪屏住呼吸,偷偷跟在欲雪身后,眼前的背影竟然抖了起来,还传出几声哭腔。

太诡异了,听雪本来胆子就小,她拉远距离,欲雪突然回头看了一眼,她微笑着,眼睛下的泪痕在整张脸上漆黑无比,空洞的大眼像从死尸上挖下刚安上去,吓得听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欲雪眨了下眼,不舍的扭头在交叉口向右转。

抽泣声更大了。

跟着欲雪进了一个房间,待欲雪点上灯,听雪站在老远的隧道里,看着欲雪趴在了一个长方形的棺材里。

欲雪哭哭啼啼的陷在棺材里,像是再也压制不住哭腔一般呻吟起来,“长姐你恨我吗?”

听雪四肢僵在原地,不可置信的向前走,越近,欲雪的啼哭声就越小。

她进入房间高高飘起,看清棺材里的尸体,听雪也要死了。

里面躺着的活脱脱是个女鬼!身体是紫绿色的,露出的皮肤大大小小的长了尸斑,脸部干瘪扭曲的吓人,听雪坠落在地上——这就是江观也。

“谁!”

欲雪听到听雪的吸气声,猛然转身,看到的是和江观也一模一样的半透的人。

被发现的听雪慌忙从地上爬起来,欲雪绊住脚磕坐在地上,她流着泪伸手,“长姐,是你吗?”

听雪快步向后退,脸满的惊慌,渐渐的,惊慌被愤恨与从容替代。

听雪沉下一口气,决定将计就计,利用这身皮囊。

听雪尽量用威严充满神性的腔调说:“是你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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