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暗，乌云沉沉，满园素白墓碑整齐排列。

一个穿着淡粉衬衣的男人捧着红玫瑰走在墓园小道上。

他的发型蓬松得略显凌乱，眉眼间带点隐约的困意。身上的衬衣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锁骨，袖口挽到了手肘处。

整个人漫不经心地走在墓园里，乍一看犹如捧花赴约，关键是等他的人还不值得他重视。

他在目的地停步，将红玫瑰放在墓碑前。

“忌日快乐，爸，妈。”

放好花束之后，林允澈习惯性地摸兜想点支烟吸几口，没带。

墓园里也禁烟火。

他摸到了一张纸，拿出来一看，上面写了几行飘逸的字——

【听说流连花丛的他在寻找花

人人都当水中捞月般的笑话

心如荒漠怎能养出真情枝桠

……】

看似真情押韵，实际浮于表面。谁也打动不了，自己都要嘲笑一番。

林允澈叹了一口气，展开给墓碑上的夫妇看。

“好笑不？作为你俩的爱情结晶，写不出来想写的情歌。”

他是个知名音乐人，刚满22岁。

擅长的音乐信手拈来，但情歌这玩意儿他是真不行。勉强写倒也写得出来，别人也夸写得好，但他说服不了自己发表这种垃圾。

他坦然面对自己的缺点，一度直接放弃写情歌。

但他现在有一个非写不可的理由。

白纸被撕成碎片扔进垃圾桶里，连同他某些难言的情思。

“溜了，明年清明再见。”

林允澈转身离开，准备寻欢作乐去。

迎面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他抬眼望过去，是一个捧着雏菊与玫瑰的清俊男人，是一朵肤白貌美的高岭之花。

他的五官拆开后单看个个精致，凑到一起更是惊艳。因颀长身材和强大气场，他把一身简单低调的黑白穿搭穿得矜贵优雅。

捧花的他好似赴故人之约，好似为他而来。

啊这？？？

本是散漫松垮的林允澈挺直背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宛如一只花孔雀发现了可以开屏求偶的对象，或者说是一头雪豹发现了他寻觅已久的猎物。

清俊男人有一头及肩长发，绑成低马尾搭在后背上。眼神澄澈透亮，和他对视时显得平静迷人。

林允澈眼看着他越来越近，恍惚觉得他从走在墓园小道上变成走在他心里。

脚步声响彻在他心上，和他的心跳共振。让他的呼吸跟着变得急促，让他的大脑难以理智思考。

让他的唇边露出一个古怪又纯粹的笑。

清俊男人停在他身侧，仅仅距他一步之遥，将手中的白雏菊和红玫瑰放在墓碑前。

“下午好。”

他在和墓碑上的人打招呼。

他的嗓音轻柔动听，语气带着令人歆羡的情意。

墓碑上也是一对般配夫妇的合照。

巧合的是，他们也生命短暂得如林允澈父母一般，仅仅36岁，忌日也相同。

林允澈在心里“啧”了一声，双手揣兜，主动开口。

“是你父母吧？你看我也是用红玫瑰祭拜父母。他们四人的祭日还相同，感觉很微妙啊。”

清俊男人瞥了他一眼，没理他。

他从包里摸出湿纸巾擦着父母墓碑上的泥点。

手指漂亮，动作轻缓，态度虔诚。

与林允澈的态度大有差别。

林允澈没再出声惊扰他，而是直白热烈地盯着他，生怕眨一下眼睛他就消失了似的。

清俊男人丝毫不受影响地擦完墓碑，将纸巾拧成纸团扔进垃圾桶里。

林允澈抓住机会自我介绍：“我是林允澈，允许的允，清澈的澈。”

清俊男人侧头看他，不同于之前的平静，此刻带了点微妙的意味。

“你父母给你取了这么美好的名字，却不值得你在他们墓碑前稍微尊重一下么？”

此话不仅是冷情的拒绝，还是直白的指责。

林允澈却挑衅一般地回复一句：“这个问题你得去问他们。”

清俊男人没有理他，脚下一转，人已转身，将漂亮得冷情的背影留给他。

林允澈跟着走了两步，高声问他：“以祭拜之名换活人心安就叫尊重死人吗？”

作为一只流连花丛的花孔雀，林允澈擅长交友搭讪，鲜少和人初识就这般尖锐地对话。

他有个叫明应迟的损友是第一个例外。

眼前的高岭之花是第二个。

他们偏偏很吸引他，让他上赶着交朋友。

林允澈没有看见高岭之花悄然勾起了唇角，只听他说：“有道理。我是路闻舒，没兴趣在父母墓碑前交朋友。”

“下次见面就有兴趣了呗？”

林允澈格外擅长把人的话做出独特理解。

路闻舒没有回答，离开得冷静优雅，头也不回。背影如一只优雅踱步远去的大猫，那束低马尾就是时不时微晃一下的漂亮尾巴。

“不愧是你啊，大美人。”

林允澈低声感慨，摸出手机拍下他的背影照。

他又看回双方父母照片，以及三人墓碑前的红玫瑰，举着手机再拍一照。

不管说是初见还是重逢，反正四舍五入就是等于见家长了！

别具一格！值得纪念！必须发朋友圈显摆！

【林允澈：一切尽在不言中。[图片]】

新动态刚发，底下立刻就有一堆人为美人背影发疯。

头顶乌云渐渐散开，天光从云层缝隙泄露出来。

.

明城大学对面有一家咖啡厅，装修豪华，格调优雅。招牌是白底红字，单单一个【林】字。笔走龙蛇，飘逸潇洒。

路闻舒站在门口稍作欣赏，抬脚进入店里。

“欢迎光临，请问您需要点什么？”

“有推荐饮品吗？”

“有的，请看菜单……”

此时的林老板正在自家泳池里痛快畅游。

一身坚实有力的肌肉被晒得漂亮有型，他自拍一张发朋友圈大方地秀。

屏幕上突然跳出来新消息——

店员小白：[林哥，这个帅哥是不是你发的那个背影主人？]

哦？！

林允澈擦了擦眉眼上的水，点开图片。

可不就是他的大美人！

自投罗网是吧！

“这就叫缘分来了怎么都挡不住啊。”

林允澈笑出了声，给小白发了一个红包奖励她。

他迅速去浴室洗了一个澡，吹好头发，换上一身清爽衣物。

他一路闪电速度去了咖啡厅。

路闻舒坐在咖啡厅角落里，背靠椅背，姿态放松，闭眼假寐。

清俊五官舒展开来显得沉静柔和。鼻梁高挺，薄唇微红，轮廓分明。衬衣解了两颗扣子，露出漂亮的喉结与脖子。

他像一只正在午睡的大猫，倦懒迷人，惹人垂涎。

他身上笼罩着一层温暖的薄光，冷感疏离被削弱不少，抹上人间烟火色调的暖意。

林允澈隔着落地窗欣赏许久，照旧拿着手机拍照纪念。

路闻舒突然张开眼睛，眼里布满睡意，头脑也不清醒。一时显得安静茫然，甚至忘了身在何方。

“咚咚咚”，一旁的响声吸引他看过去，将他从糟糕的梦境拉回温暖人间。

落地窗外的男人继承了父母优良基因。长相俊俏，五官深邃，骨相夺目，属于是浓颜系大帅哥。

一看就很适合拍人物特写镜头。

整个人身长玉立，穿衣风格独特张扬。身上是一件印染衬衣，黄白色调交融，明亮夺目。

可以说是风流帅气花孔雀风格。

林允澈有一双多情眼。眼尾略微上挑，瞳色深沉，卧蝉明显。

他饱含笑意地看着路闻舒，午后暖阳不及他迷人耀眼。

“下午好啊。”

就是这一刹那，路闻舒难得有了用镜头定格这张笑脸的兴趣。

“我现在算是彻底懂了，”林允澈在他对面坐下，得意地感慨，“有缘千里来相会啊。”①

花孔雀一开口就藏不住骄傲自恋属性，当然他也从来没想藏。和人搭讪聊天时，用漂亮多情眼盯着人，说着暧昧撩人的字句，鲜少有人不心动。

路闻舒不在其中。

“那你应该再仔细解读一下后半句。”

——无缘见面也天涯。

大美人难追啊，没关系，他不急。

林允澈看他喝了一口咖啡，顺势转移话题：“味道如何？”

“你觉得呢？”路闻舒不动声色地反问。

林老板当即起身：“好说，我给你量身定做一杯呗。”

这是在给花孔雀开屏表演机会。

大约十分钟后，林允澈将一杯冰蓝椰青茉莉冰茶放在路闻舒面前。

“取个名字吧。”

看造型是开在冰川上的高岭之花，旁边睡了一只大猫。

清凉美好，不失有趣。

“你刚刚假寐的样子就像这只猫。”林允澈忍不住得意地解释。

路闻舒抬眼看他，眼里是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意。

“雀绽。”

花孔雀开屏的意思呗？没关系，大美人说什么都对。

林允澈不以为意地笑笑：“好，你尝尝味道吧。”

路闻舒拿起手机拍照。

“拍完照片传我一份呗？”

林允澈趁机要联系方式。

几分钟后，路闻舒抬眼：“打开蓝牙。”

“啊？”

林允澈打开的是微信，二维码都准备好了。

“有什么问题？”路闻舒明知故问。

“问题是这个，”林允澈直接把二维码给他看，“需要你扫码助力一下。”

路闻舒没有拒绝，扫码添加好友后将照片发给他。

林允澈美滋滋地看完照片，点开路闻舒的头像给他改备注，再置顶聊天。

路闻舒将他的有趣反应看在眼里，低头尝了一口冰茶。

一种类似于无趣中夹杂一丝清甜的有趣味道。

①引用俗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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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撩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