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七的京城,连晚风都带着脂粉的甜腻。
姜云瑶指尖轻抚过琉璃灯上鎏金的比目鱼纹,灯影在她月白色的帷帽纱帘上投下粼粼波光。身后三步处,丫鬟春桃和两名护卫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会打扰小姐赏灯的雅兴,又能随时挡住拥挤的人潮。
"姑娘若喜欢这盏灯,在下可以割爱。"
清朗的女声从阴影处传来,姜云瑶转头时,一盏同样的琉璃灯撞入眼帘。提灯的女子身着月白锦袍,衣摆却沾着可疑的暗红。那人从灯后探出半张脸,眼角一颗泪痣在灯火中妖冶如血。
"苏记绸缎庄的苏瑾。"只见女子随意地拱了拱手,束发的银簪闪过寒光,
"早听闻姜尚书家的嫡女有沉鱼之貌,今日隔着纱幔都觉晃眼。"
姜云瑶按住腰间突然发烫的玉佩,后退半步。父亲确实提过这个与官府往来密切的商贾之女,说此女精通奇技异巧,曾用机关术助刑部破获过连环命案。
"苏姑娘衣摆沾了朱砂?"姜云瑶示意护卫不必上前,声音比护城河的冰还冷三分,
"还是说...胭脂巷新出的口脂?"
苏瑾突然笑了,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她掀开灯罩,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是血。"她凑近姜云瑶耳边轻声道,"刚在巷子里宰了只不长眼的野狗。"
腰间玉佩突的越加滚烫,姜云瑶还未来得及反应,远处传来一阵骚动。
十几个蒙面人从屋顶跃下,雪亮的刀光劈开节日的喧嚣。人群尖叫着四散,她看见春桃被撞倒在地,护卫的刀才拔出一半就喷出血雾。
"别看。"
带着药香的手掌覆上她的眼睛,苏瑾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姜云瑶感到自己被拦腰抱起,耳边掠过呼啸的风声。等她重见光明时,已置身于一座废弃茶楼的二楼雅间。
"那些是西域影卫。"苏瑾正在窗边观察街面,衣袍下摆"刺啦"撕下一截,"见血封喉的淬毒手法,明显是冲你来的......"
话音戛然而止。
姜云瑶看着苏瑾瞳孔骤缩,几乎是同时,她感到后颈汗毛倒竖。转身的瞬间,三支弩箭已破空而至。苏瑾扑来的身影在月光下划出银弧,第一支箭擦着她耳畔掠过,第二支钉入她右肩,第三支——
"嗤"。
温热的液体溅在姜云瑶脸上。她低头看着没入自己心口的箭羽,诡异的是竟感觉不到疼痛。苏瑾跪在她面前,心口同样绽开血花,那支箭尾还在微微颤动。
"有意思。"苏瑾咳着血笑起来,"传说中...心意相通的...比目箭..."
姜云瑶想说话,却吐出一口鲜血。她看见两人胸口延伸出的金色丝线在空中交织,腰间的双鱼玉佩悬浮而起,迸发出刺目白光。机械冰冷的声音直接在脑海中炸开:
【混沌一梦系统激活】
【检测到双生宿主符合绑定条件】
【错误!错误!灵魂匹配度超出阈值】
【强制绑定程序启动】
剧痛如潮水般吞没意识前的最后一瞬,姜云瑶看见苏瑾染血的手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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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云瑶是被唢呐声惊醒的。
刺耳的喜乐像钝刀锯着她的太阳穴。睁开眼时,满目都是令人窒息的红色——绣着金凤的轿顶,流苏摇曳的盖头,还有腕间不知何时系上的红绳,另一端延伸至轿门外。
她猛地扯下盖头,发现嫁衣袖口暗纹竟是丧仪常用的往生咒。轿子突然剧烈颠簸,红绳那端传来三下规律的扯动。
"姑娘,该下轿了。"
轿帘外传来老妇嘶哑的声音。姜云瑶悄悄掀起轿窗纱帘一角,看到的不是预想中的朱门大户,而是一座荒废的祠堂。月光下,褪色的喜幡与惨白的丧幡交织飘荡,几个提着白灯笼的婆子佝偻着背,脸上涂着夸张的腮红。
她低头看向腕间红绳,发现绳结处缀着颗米粒大的银铃——这是苏瑾身上常戴的西域奇珍。记忆如潮水涌来:七夕灯会,神秘刺客,还有那支同时贯穿她和苏瑾心口的箭..
【混沌一梦系统激活】
【第一世界任务:修正沈府错乱婚约】
【时限:三日】
【失败惩罚:魂飞魄散】
机械音在脑海中炸响,半透明光幕浮现在眼前。姜云瑶尚未读完,轿帘突然被掀开,一张皱纹纵横的老脸凑到跟前:"新娘子,该拜堂了。"
腐臭气息扑面而来,老妪嘴角挂着可疑的暗红。姜云瑶本能地后仰,手指摸到发髻间的银簪——这不是她的首饰,但尖锐的簪尾足够当武器。
"吉时已到——"
尖锐的喊声在祠堂回荡。姜云瑶被强行搀出轿子,这才发现红绳另一端系在祠堂廊柱上,而柱后阴影里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苏瑾。
她穿着男式喜袍,束发的红绸垂在肩头,正用染着蔻丹的指尖拨弄红绳。见姜云瑶看来,她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一拜天地——"
姜云瑶被强按着低头,余光瞥见苏瑾灵活地解开绳结,猫腰钻到供桌下方。供桌上摆着个诡异的牌位——"爱女沈知意之位",而牌位前放着套凤冠霞帔,衣领处沾着深褐色的血迹。
"二拜高堂——"
转身时,姜云瑶终于看清"高堂"的真面目:两具穿着华服的干尸端坐太师椅上,空洞的眼眶正对着她。更可怕的是,她认出男性干尸腰间玉佩与父亲常年佩戴的九龙佩一模一样。
"夫妻对拜——"
她被推着转向新郎方向,盖头被风掀起一角。月光下,穿着喜袍的新郎官脖颈呈诡异角度扭曲,青白的脸上画着鲜红的笑容——这分明是具被精心装扮的尸体!
"礼成!送入洞房!"
姜云瑶的银簪已经抵在了喜婆咽喉。就在这时,供桌下突然传来清脆的铃响,所有白灯笼同时熄灭。黑暗中,有人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别出声。"苏瑾的气息喷在她耳畔,"跟我来。"
她们猫着腰溜到祠堂侧窗,却被眼前的景象震住——窗外密密麻麻站满了人。所有人都穿着丧服,却戴着喜庆的红花,正机械地朝祠堂跪拜。最前排的几个孩童手里牵着红线,线另一端系着吱吱叫的老鼠。
"活人祭。"苏瑾的声音带着罕见的紧绷,"他们在用生魂喂养某个东西。"
姜云瑶突然发现苏瑾锁骨处的火焰纹在暗处发光:"你的胎记..."
"苏家女子都有这个。"苏瑾扯开衣领,露出完整的火焰纹,"根据系统提示,我是'本该病逝'的沈家二小姐沈知微。"她突然用指腹擦过姜云瑶喉间小痣,"而你,是被调包的新娘,真正的江南第一绣娘林瑟瑟。"
远处传来诡异的锣声,跪拜的人群齐刷刷转头看向祠堂。苏瑾猛地推开腐朽的窗板:"跑!"
她们刚跃出窗户,身后祠堂就传来木材爆裂的巨响。姜云瑶回头看见新郎官的尸体正扒着窗框往外爬,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
"分头走!"苏瑾塞给她一个香囊,"把这个戴身上,子时在老槐树下碰头!"
姜云瑶攥着香囊钻进竹林,闻到里面是雄黄混着朱砂的味道。身后追赶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闪身躲进一座假山缝隙,突然踩到个软绵绵的东西——
是只被剥了皮的猫,脖子上系着小小的铃铛。借着月光,她看清假山内壁上刻满密密麻麻的"正"字,最新的一道还带着血渍。
"找到你了,新娘姐姐。"
童声在耳边响起,姜云瑶浑身血液凝固。转头看见个穿红肚兜的女童飘在半空,没有瞳孔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手里把玩着一截人类指骨。
姜云瑶的银簪刺了个空。女童咯咯笑着扑来,却在碰到香囊的瞬间发出惨叫,化作青烟消散。假山突然开始震动,那些"正"字一个接一个渗出血来。
她跌跌撞撞逃出假山,发现整个沈府都在发生异变——池塘里的锦鲤翻起惨白的肚皮,回廊的灯笼变成悬浮的人头,所有门窗都在无风自动地开合。
"这边!"
斜刺里伸出的手将她拽进一间厢房。苏瑾反手插上门栓,额头还带着血迹:"见鬼,这府里起码有十几个怨灵。"
姜云瑶这才发现屋内点着七盏油灯,摆成北斗七星阵。苏瑾从怀里掏出一把米撒在门口,米粒落地竟发出金属碰撞的脆响。
"我们到底在什么鬼地方?"
"比鬼地方更糟。"苏瑾点亮最后一盏灯,"这是'阴阳颠倒局',活人住阴宅,死人占阳房。"她突然掀开床帐——下面赫然是口黑漆棺材,"沈家在用活人新娘维持某种阵法。"
姜云瑶想起祠堂里的牌位:"沈知意是你...这具身体的姐姐?"
"双胞胎姐姐。"苏瑾敲了敲棺材,"但她没死,而是被做成了'活尸'。"她从袖中取出一块绣帕,"在祠堂供桌下找到的。"
绣帕上歪歪扭扭写着:"阿姊在井里,他们日日喂她吃新娘的心肝。"
姜云瑶胃部一阵翻腾。她正要细问,门外突然传来指甲刮擦的声音。苏瑾迅速吹灭所有灯,将她推到衣柜旁:"无论看到什么都别出声。"
"吱呀——"
门缝下渗入粘稠的暗红液体,渐渐凝聚成手的形状。姜云瑶屏住呼吸,看着那只"手"摸索着来到撒米的地方,突然像被烫到般缩了回去。
窗外飘过一盏白灯笼,照亮了门外的东西——是个穿嫁衣的女子,头盖骨凹陷了一大块,正用长长的舌头舔舐门缝。最恐怖的是,她掀起的盖头下,露出一张与姜云瑶极为相似的脸!
"那是...林瑟瑟?"姜云瑶用气音问。
苏瑾摇头:"是上一个被献祭的新娘。"她指向女子腰间,"看玉佩。"
女子腰间挂着半块龙凤佩,花纹有些眼熟。正当她要细看,女子突然转向衣柜方向,嘴角咧到耳根:"抓到你了~"
"现在!"苏瑾猛地推开衣柜后板,露出个狗洞大小的通道,"爬进去!"
姜云瑶刚钻进去,就听见衣柜被撕碎的爆响。通道狭窄潮湿,她只能凭感觉往前爬。不知爬了多久,前方出现微光,她探头出去,差点惊叫出声——
这是间圆形密室,墙上挂满女子画像,每幅画都缺少面部。中央有口井,井沿缠着重重铁链,锁链另一端没入井中,正有规律地颤动着,仿佛下面拴着什么活物。
"这是沈府禁地。"
苏瑾从另一个洞口钻出,脸上多了几道血痕。她轻手轻脚地靠近那口井,突然脸色大变:"退后!"
锁链剧烈晃动,井水翻腾如沸。姜云瑶看见井底浮上来个东西——是具穿着嫁衣的女尸,皮肤泡得发胀,但诡异的是,她的胸口还在微微起伏。
"是沈知意..."苏瑾声音发颤,"他们还让她'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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