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神怒

舒酒已经明白过自己的大致处境,她觉察到背上的荼靡伞散发的寒气越来越重,那股冰冷似乎要透进她的骨子里了。

耳边的声音算得上是嘈杂。

观南紧张的关怀、司贡熙怯怯懦懦的脚步声夹杂着她不时的惊呼,还有稍远一点滕烟的怒骂……

“啪!”

她只觉手边被猛然掉落的物品煽起了一阵风,似乎是什么碎了。

她适应性很快,也很听话。同光让她别动,她就真的坐在原地,手指试探性往前,触摸到观南的衣角。

“小酒,怎么了?”观南立即侧过头,眼神一边扫着四周,一边询问她。

她依旧习惯性用一根抽带绑着头发,许是先前的挣扎动作剧烈,让她此时的头发有些散乱,风吹得大了些,竟将她的发带都吹落了去。

听见声响,她转过头,乌黑的发丝瞬间扬起,眼眶很红,每一次眨眼都觉得有沙砾在摩擦,可愈发这样就愈发忍不住。

“观南,是什么东西碎了?”

观南瞟了一眼从碎棺木里滚出来的尸体,同光也听见了她的声音,一道霞光从刀锋跃出,他声音平稳,道:“没什么,我把那几具棺材打碎了。”

他说的很轻松,就像说的是把茶水打翻了一样。观南动了动,身子拦住她的视线,明知道她看不见,但还是不由自主,听到了同光的话,他甚至担心地皱了皱眉。

手都朝后伸了出去,试图缓解小姑娘的惊慌。

可没想到,她只是淡悠悠地说了声“哦”。

随即,他听见小姑娘在身后窸窸窣窣的动作,快速看了一眼,只见她将荼蘼伞打开了。

这时,观南才看见那伞身上流光熠熠的金纹,只是自己前方的那些尸体开始爬起来了,这样的变故在他预料之内,但也让他心头警铃大作。

“阴尸。”

温呢喃只觉得震惊,复又开口:“原来这东西是真的。”

白虎打了一个响鼻,骂了一声臭,不屑的开口:“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听闻阴尸本来就是滕家姐妹自己炼出来的,当年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被滕慈亲手灭了,如今倒好,她妹妹又重新养了出来。”

阴尸动得很慢,咔吱咔吱的声音,就是经久的老物件一样,让人听着浑身都不舒服。

他们对血液异常敏感,朝着近一些的许明尘而去。

唯独一个不同,最左侧的阴尸,小小一只,看上去用的是小孩子的尸体。五官被糟践的有些模糊,观南知觉得有一丝的眼熟。

那小孩儿没有动,脑袋缓慢转动,看来是有一丝疑惑。

这些阴尸腥臭无比,普通招式根本没办法伤到他们,刀剑看在他们身上恍若看在泥巴一样,许明尘体力逐渐不支。

此时的滕烟被同光打得毫无还手之理,电光火石之间她瞥见了那把荼蘼伞,脸上快速闪过一丝震惊,转眼,弯月刀已经逼近颈间,她来不及全身而退,只能抬手挡住,手臂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她脸色灰白急忙往后退了几步,大口喘息着求饶。

“尊主尊主,我输了,放我一马。”

一刻钟前,同光本已觉得体内无力感逐步加重,每挥出一招,体内都像有一团火在烧,烧过之后,他更是虚。可奈何滕烟似乎和以前大为不同,不知道又去哪里修的了一身的邪术,竟硬生生缠住了他那么长时间。

若不是舒酒及时把荼蘼伞打开了,那指不定谁输谁赢。

滕烟,不能留了。

他指尖聚力,冰棱跳跃,背后显现出一个巨大的光轮。

“尊主,我错了,我错了。”滕烟瞳孔印着那个光轮,此刻她才醒悟,是她轻信了那些人的话,即便是如今的同光,也不是她能打败的。她曾经从浮屠塔跑出去,亲眼见过同光同辰天轮绞杀邪祟,那些跺跺脚就能震动山河的邪祟在他手里竟然不堪一击。

辰天轮是昆仑圣物,和月魄一同供执掌人驱使,一个主内,一个主外。

月魄已经埋土揽月城多年,辰天轮在那些年里出现过的次数屈指可数。毕竟,同光在的时候,山河无恙,天下安定。

见根本说不动同光,她倏地笑了起来,“居然要动用辰天轮杀我,多大的荣幸啊。”她抬起袖子擦去嘴边的血,脸色依旧很差,可那张脸确实已经更年轻了,若是施以粉黛,应该风情万种。

她的伤口恢复得很快,同光背后的辰天轮转动的速度也快了起来。

“滕烟,我先前和你说过,这地方不是你该留的地方,若是你聪明一点就该从哪来回哪去,但是你偏不,所以我送你回去。”

同光缓缓抬起手,声音淬了极寒,但是那张脸依旧悲天悯人的神态。

令人生厌。滕烟笑得张扬,纤细的腰肢像是要随着她前后摇摆的动作折断了一般,她恶狠狠的骂:“同光!收起你那可怜人的神情!少恶心了,你哪次不这样?每次都打着普爱众生的旗号,但是你看看,死亡可从来没有停止过,杀戮更没有!也是滕慈那个蠢货实在蠢得无可救药了,竟还在浮屠塔里为你说好话。”

说到后面,她几乎是嘶吼了。

“可是!那座塔里的人,七成都是被你害得!若让他们得了机会,定是啖你血肉,啃你骨髓!”她眼眸一转,讥笑道:“哦,不对,也许他们对你的血肉丝毫不感兴趣,毕竟有更好的猎物了。”

同光瞳孔微颤,突然听见一稚嫩的声音喊“姐姐”,一连喊了好几声,后来那声音道:“谢谢姐姐当初救命之恩。”

他不甚在意,只需再来片刻,辰天轮就可以出动了。

可就在这时,他听见舒酒到了一声“你是?”

他心道不妙,那小阴尸的目标竟是舒酒!他随即低头,看见一只小小的阴尸朝着舒酒爬去。

是爬,非常形象的爬。

应是那阴尸原先已经走了过去,只是被月魄打了回去。

那张脸......他想起来了!是当初再鬼市见到的那对母女!

“舒酒!让开!”

话音起,同时起的还有跪在舒酒身前的小阴尸。

她猛地超前扑去,带着熏天的尸气,两只手一瞬间就环住了舒酒的脖子,张嘴就要往舒酒脖子上咬。

变动太快,小阴尸离得又很近,让人措施不及。

观南手起剑落,朝小阴尸挥去。

却像是撞击在铜墙铁壁上一般,荡出了一阵强劲的气浪,虽然让小阴尸松了手,但也让舒酒收到了波及。

他没有注意到,原本围着许明尘的阴尸早已纷纷转变了方向,朝着他们而来。

司贡熙也在震惊中慌了手脚,一边是已经伤重得起不来的许明尘,一边是眼受难的舒酒,她心思动得很快,都没有看许明尘第二眼,就伸出手去拉小阴尸。

触手就是腐蚀般的疼痛,她闻见了皮肉烧焦的味道,原以为是自己受的伤,正欲收回手,就觉察到从天而降的一股极重的寒意。

她忙喊一声:“小酒!你别用手碰它!会灼蚀你!”

小阴尸那一口终究是没能咬下去,就被同光一掌劈得老远,重重砸进了白事店里面。

他落地,手袖往后一挥,神颜怒威。

“死路硬闯,那本尊不介意送你们一程。”

同光大祭司鲜少发怒,只因要承受他的怒气,要付出的实在太多。

他的声音仿若从天庭而来,厚重穿耳,人心震颤。

眼看着辛辛苦苦饲养了许久的阴尸,被同光一招就化为了齑粉。滕烟显然慌了神,躲得飞快,也没有再像先前那班求饶,瞬间回身闪回白事店,蜡烛一灭,整间白事店就蛛网密布、灰尘厚盖,根本不像有人来过的样子,只留了最开始他们几人坐过的那几道印子。

天地变了颜色,乌云密集,黑沉沉的压在头顶。

观南懊悔自责候在一旁,看着舒酒在同光怀里缩成一小团,瑟瑟发抖。

电神雷鸣,大雨转瞬就降了下来。噼噼啪啪打在几人身上,司贡熙小心翼翼想去捡起地上的荼蘼伞给同光遮住。

可手都还没有碰到伞柄,就宛若针刺,她急忙缩回了手。

同光冷着脸睨了一眼,伸手就将荼蘼伞收了回来,放在舒酒怀里,开口的声音耐心极了。

“别怕。”

舒酒眼前一片黑红,依旧看不见,抱紧了荼蘼伞,嘴唇紧闭,无论同光再怎么好脾气问她,她都只字不说。

司贡熙一同在雨里淋着,已经分不清是泪还是雨水。她低着头上前一步,声音还是轻轻的,道:“尊主,我们要不回客栈吧,这样淋下去她受不了的,不如回去安顿好了再问。”

观南受挫的跟在后面,似乎整座揽月城都氤氲在阴天雷雨里。

往日熙熙攘攘的客栈,如今人都没有一个,同光一脚踢开了大门。

掌柜的从柜台里抬起头,看见来人,大惊失色,弓着身子忙迎了出来,“您这是”

他看看同光怀里的人,话音就停了,忙转身让小二准备热水和红枣姜茶。

这一场雨下了数天,住在揽月城的一些大家氏族心谙这场雨来得不寻常。

温呢喃从外面走了进来,身后的婢女说了句“这雨大得出奇,听说连城西那条河水都快到倒灌了。”

她理着衣袖像是没有听清婢女的话,精致的面容上出现了一丝疲惫,走出几步,又停下来问:“谢知安醒了没有?”

“醒了,方才已经回那边去了。”

温呢喃颔首,又折返回来,重新披上披风,整张脸掩在帽檐下,唇角轻勾,“我们今天也搬过去那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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