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承泽的喉结飞速地向上滚动,又很快滑回原位。
好像给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是这样的,我不想要感情,只想有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孩子。”
一般男人听到这里就炸了。
秦恣抬眼顿了顿,等待着他的回应。
可贺承泽什么都没说,平静地听着。
“我计划协议结婚三年,一年备孕,一年怀孕,一年修养。孩子一岁我们离婚。”
“可以。”
“孩子出生不论男女都要跟我姓。”
“可以。”
“离婚后抚养权归我。”
“可以。”
秦恣都要懵了。
以往的经验,她每说一句话,坐在她对面的男人就能跟她争吵半小时。
但这次,坐在她对面的是贺承泽。
他全盘接受。
“还有什么条件吗?”
男人依旧波澜不惊,甚至在她愣神的功夫里扫码付款买单。
“额,没有了吧……”
“距离民政局下班还有一个半小时,要去领证吗?”
“啊?”
秦恣感觉自己脑袋晕晕乎乎的。
什么情况……这就谈妥了?
“你认真的?”
她试图从贺承泽的脸上看出一丝破绽。
“嗯。”
“你不会是骗子吧?”
贺承泽愣了片刻。紧接着从大衣口袋里拿出钱包。
“这是我的身份证,A大职工卡,你要不信,我们还可以去学校门口人脸识别验证。”
“不用了。抱歉,你答应的太干脆,有点难以置信。”
他表示理解,这种情况看上去确有点像杀猪盘。
默默撩起耳边垂下的碎发,她努力掩饰内心的慌乱。
明明刚才和谭渺讲述自己的“伟大构想”时还云淡风轻,怎么现在就好像变了个人似得呢?
“你呢,有什么要求要提吗?”
真的会存在完美到没有任何缺口的人吗?这么小概率的事件真的会让她撞上吗?
秦恣不信对方对于这段婚姻毫无目的。
“应付催婚,在亲戚同事面前演几次恩爱夫妻,就这么简单。”
除了这种麻烦,秦恣真的想不出什么别的理由,可以让贺承泽这种人类高质量男性和她闪婚。
“可以,我把这条加到合同里,咱们签了婚前协议,今天就把证领了?”
“不用麻烦,我相信秦小姐就算不写在合同里也会遵守的。”
她眼皮抽了抽。
半小时前他们还是陌生人,贺承泽上哪来的信任。
来之前秦恣带了笔记本电脑,为了方便打印,贺承泽带她进了A大校门,去自己的办公室。
学校风景很好,林荫路上花草茂盛,每隔一段总能看到被学生投喂到走不动道的胖橘。
一路无言,她低头看着两人的脚步,神游天外。
贺承泽真的好高。
她今天穿了双六厘米的裸粉色高跟鞋。
北方女生个子都不算矮,秦恣足足有一米七,没想到站在他身边,罕见觉得自己有些娇小。
这种需要仰视别人,并且步伐调大才跟得上的感觉,秦恣很不喜欢。
好在,贺承泽很快发现了她的不适应,放慢了脚步。
“贺教授好!”
一路上,走在他身边路人回头率颇高,还不乏学生频频问好。
男人一直是那副彬彬有礼的模样,点头回应。
“贺老师在学校很有名啊。”
“你也是。”
“嗯?”
“挂在名人墙上的荣誉校友,每天路过学校礼堂外都能看到,秦恣同学。”
她轻笑。
“你知道我是A大毕业的?”
“想不知道应该很难吧。”
“为什么?”
“校长做演讲总爱提起你,他叫你A大之光。”
婚前协议签的很干脆。
时间还早,碰巧两人证件都全,择日不如撞日,秦恣决定立刻去把证扯了。
“走吧,我开车来的,一会儿办完证把你送回来。”
甩了甩车钥匙,教师办公楼距离停车场有一条穿过草坪的近道。
她转头和贺承泽说话时,一脚踩空了石板路。
“小心。”
他甚至比她摔倒的动作都快了半秒。
秦恣看着男人修长的手握住自己大衣袖子,明明隔了两层衣物,可手臂的皮肤忽然开始蔓延起一股痒意,直通头皮。
她怀疑自己单身久了,对男人过敏。
“还是我开车吧。”
“没关系的。”
“你今天喝的那杯咖啡里加了利口酒。”
秦恣坐上了贺承泽的副驾。
车窗开了一条缝隙,凉爽的风灌进来,她才觉得有些清醒。
好好好,原来刚才见面时的心动过速,罪魁祸首竟是那杯加了酒精的冰咖啡。
点单时她正心不在焉和谭渺聊天,随手选了杯好看的,没想到小概率事件来的这样凑巧。
那就好,不然差点以为自己对贺承泽一见钟情了。
车里的气氛又陷入尴尬。
男人专心开车,秦恣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合适的话题。
“我名下只有一处房产,两室两厅,就在A大附近。婚后同居,你是想搬过来,还是购置一套新的婚房?”
最终还是他先开的口。
“我想住我自己家。你如果不介意,之后搬来我这里?”
一切都进展的太顺利了。
秦恣本以为自己“去父留子”的想法过于不切实际,毕竟之前的每一个相亲对象都觉得她天方夜谭。
可真顺利进行起来,她却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和一个陌生男人,一年之内造出来个孩子,这太抽象了。
“可以,你舒服就好。”
车在民政局门口停下。
贺承泽熄火,转头看向她。
“要反悔么,现在还有机会。”
攥紧身上的安全带,秦恣眼神坚定目视前方吞了吞口水。
像是被她视死如归的样子逗笑,贺承泽捏捏山根,将眼镜摘了放在车上。
“我怎么会反悔,你不后悔就行。”
“行,走吧。”
她发现这个男人摘掉眼镜更好看了。
贺承泽骨相偏硬朗,但这双眼睛却为他添了三份柔情。
狭长的瑞凤眼,眼尾不算上挑却好似带了无数把钩子。
秦恣被钩得心颤。
她怀疑自己“酒后”做的决定可能太草率了。
直到拍完证件照、填写完表格、红红的小本子拿到手里,人还是懵的。
民政局门口,看着证件上合照,秦恣站在原地眨了眨眼睛。
“我结婚了?”
“嗯,你结婚了,新婚快乐。”
“……新婚快乐?”
一旁的离婚排队通道直到将近下班时间还人满为患,他们两人站在这里,有点格格不入。
不少即将离异的前夫前妻们都将那种可悲的目光投来,贺承泽顶着压力揽上她的肩膀,带着毫无察觉的秦恣离开。
“一起吃个晚饭,还是我直接送你回家?”
傍晚,室外的气温很低。
直到坐在车里,手掌回温才有实感。
“要不我还是直接回家吧。”
她尴尬一笑,然后自觉在导航上输入地址。
“可以。”
贺承泽答应的理所当然,丝毫没有被拒绝的失落。
看起来吃饭邀约只是句客套,她默默庆幸自己没答应。
贺承泽很绅士,将人送到楼下就离开了,没有“趁证打劫”,要求上楼坐坐。
比之前相亲见到的那些油腻下头男强太多。
以往相亲有人听到她去父留子的想法,当场就觉得约个炮能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还要结婚。
更有甚者,说自己可以大发慈悲不戴t,送她一颗蝌蚪。
秦恣不是没考虑过去国外做试管,可一想到外国人的基因也不一定就完全没有那些劣质男人的缺点,她最终还是选择用三年婚姻来筛选男人。
秦恣家在市中心某高档小区。
她这套房子,是之前一年做成了将近百亿的大项目,公司奖的。
A市的房价寸土寸金,要背上房贷,那她到死都不敢像现在这样潇洒离职。
辞职信是周一提交的,磨了一周上级才批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还需要去公司完成交接任务。
秦恣打开窗,深深吸了口气。
这是她单枪匹马在外生活的第十三年。
或许是独身太久,她想让自己和这个世界之间有些牵绊。
秦恣是不被父母期待,意外到来的孩子,这注定了她的童年算不上美好。
能平安长大并有现在的成就,一切都归功于自己不肯放弃自己。
她想,也许这个世界是偏爱她的。
想起下午那通匆匆挂断的电话,当即回拨打算向好闺蜜谭渺,报告喜讯。
“没别的事,就是通知你一下,我结婚了。”
手里,结婚证上的钢印无比清晰,她站在窗边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嘴角放不下。
“什么?!不是不是,你说什么?”
她轻笑,可这笑声传进谭渺耳朵里就更吓人了。
“这才几点啊,秦恣,你喝懵了吧!”
“没开玩笑,我真结婚了,就今天下午挂断电话以后。”
说起来,她忽然又想起了下午的那杯带有酒精的咖啡。
可能当时确实是喝懵了吧,否则怎么这么顺利就搞定了呢?
“快说,你老公姓甚名谁,家住何方,身高学历,最好附赠照片。”
谭渺像报菜名似得提了一堆问题,她懒得回答,直接将结婚证上的照片拍照发了过去。
“我靠!你还真是中头奖了啊!”
秦恣笑得让人嫉妒。
“这么一个大帅比,居然一下午就说服自己看上你了?”
“去你的,我明明也不差好不好,和他结婚这是他的荣幸。”
她们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一直挺疯癫,聊天风格口无遮拦,互怼更是日常。
“贺承泽……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啊。”
“是吗,A大的教授,研究物理的,你对这些还有了解?”
“这我倒是不清楚,不过这个名字乍一看有点熟悉。”
秦恣没太在意,可能是他的名字比较大众吧。
“可以啊,智商高颜值高一下就占了两项,不过……你的目的是生孩子,怎么样,验货了没?”
“什么验货?”
“还能是什么?货不行你怎么怀?”
秦恣打了个哆嗦,连忙将窗户关了。
谭渺说话一向荤素不忌。
“我跟他一共才认识不到三个小时,上哪验货去。”
都说鼻梁高的大概率不会小,回想起贺承泽推眼镜时的样子,脸颊又开始发烫。
她认为一定还是下午那杯咖啡在作祟。
“行行行,不打趣你了。祝你早生贵子,祝我早做干妈!”
“这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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