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老婆

晚上来送药的护工帮苏晚检查伤口恢复,笑着告知再有两天就能拆纱布,止疼泵也早用不上了。

苏晚看着从锁骨处拆下的止疼泵按板,想起弥纪庭那天板着脸说,“必须换不含镇定的药也不准再用止疼泵”,害得她担心出现术后不良反应,现在她意识到那就是弥纪庭故意逗她。

护工耐心解答她的疑惑,“您恢复得格外好,这些辅助器械当然要慢慢撤掉。”

苏晚就着护工倒的水,放心吃下新的甜味抗生素,问晚上吃什么。

不等护工回答,弥家姐姐弥纪婉从病房外走进来,手上提着一只熟悉的保温盒。

“纪庭去慕尼黑了?”弥纪婉打开保温盒,给苏晚盛了一碗南瓜粥。

苏晚按动调节键,把床板升起来,弥纪婉扶她靠坐在床头,她看见弥纪婉鼻子周围擦得有点发红,眼睛也有点湿润。

天气变凉,早晚温差大,稍有不慎就会受凉。

苏晚让弥纪婉也坐着,问是不是感冒了。

弥纪婉说,“有点着凉,你也要注意添衣服。”

苏晚点点头张嘴吃粥,特意看了眼勺子里的南瓜块,是爱心形的,“他是下午的飞机,说晚上十点才到那边。”

弥纪婉哦了声,又给苏晚喂了一口粥,“听说你昨天有些发热,现在还好吧?”

那点术后小症状早好了,但是弥纪婉特意问起,她怕弥纪婉太担心就仔细地多解释了一下,“应该和我之前吃的药有关,换过新药没事了,姐姐放心。”

弥纪婉眼神软下来,刚点了点头,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手机屏上是“李诗云”,弥纪婉表情微怔,对苏晚歉意一笑,捧着手机到一边接听。

电话那边的声音不大,听着语速比较正常,不像吵架的口气,但是弥纪婉听着听着脸上变得阴沉了,眼底还有泪水在打转。

苏晚没看懂,以为他们夫妻吵嘴,李诗云这时候追着打电话,不知又说什么把弥纪婉弄哭了。

“行,我一会就下去。”

等那头的李诗云说完,弥纪婉简单地回答,用手背抹了下眼睛,把这通电话挂了。

苏晚看着她发红的眼眶,终究忍不住开口,“姐姐和姐夫吵架了吗?”

弥纪婉的动作顿了顿,重新坐回来给苏晚喂粥,闷声地说,“没有。”

接下去的一分钟里,她的目光看着手中的粥碗,睫毛在眼皮投下阴影,虽说没再落泪,却掩饰不住伤心。

苏晚看她强装平静,本无意干涉他们夫妻的事,只是安静地吃完南瓜粥,从床头柜抽了两张纸巾,递给了弥纪婉一张。

弥纪婉接过纸巾的时候,抬起眼睛,看着苏晚。

明明像是有千言万语,但弥纪婉一个字都没讲。

“姐姐,”苏晚轻轻地喊她。

只这一声,弥纪婉含在眼眶的泪断线一样顺着脸颊滑落,连忙低下头,“……我没事的,都会越来越好的。”

说完她用苏晚给的纸巾擦掉了泪,仰起脑袋,又深又长地叹了口气,“大家都要越来越好!”

她话音落下,苏晚也能肯定她是碰上了非常难过的坎。

也在这时,弥纪婉猛地抬手捂住眼睛,整个人蹲在了苏晚的病床下。

那只攀着床沿的手攥得格外紧。

苏晚盯着弥纪婉的手,并不能想象弥纪婉现在所经受的具体是什么事,她只能感同身受地明白铭记晚很伤心,并握住了弥纪婉的手背,“……姐姐说的对,我们都会越来越好。”

压抑的哭声响起,弥纪婉仍蹲在床边,苏晚一下一下拍着她的手背,默默念着,“会越来越好。”

好一阵过去,哭声渐渐平复,弥纪婉站起身,眼睛红得厉害,对苏晚道歉说时间来不及要马上走了。

苏晚怕她一时情绪难退,趁她清洗保温盒的时候,找了个话题和她聊天,“姐姐的插花展会快结束了,今年最受欢迎的还是绣球花吗?”

弥纪婉拿着干布做最后的擦拭,笑道,“今年不是绣球花,是咱们国内安徽产的绿梅,我准备的数量不够,一会要飞回国补货!老板新采了一批品相更好的,特意帮我留着。”

“绿梅吗?”苏晚想到妈妈也喜欢这种花,“如果可以,姐姐能不能也帮我带一束?等过几天我可以下床了,想自己送给妈妈。”

弥纪婉看着她,眼泪又涌出来,却仰起唇角笑,“好,我帮你留一束!”

苏晚见她哭得更伤心,试探地问,“姐姐,我冒昧地问一声,难道姐姐有朋友过世?”

弥纪婉闭了闭眼睛,哽咽着点头,“是有个朋友刚刚走了……晚晚,你一定好好养病,好好活下去啊!”

她说着,过来抱住了苏晚,头埋在苏晚的颈窝里,哭声顿时变得更压抑。

苏晚拍着弥纪婉的背,努力找些积极的事情鼓励安慰弥纪婉,她想到一句英文诗,轻声地念给弥纪婉听。

“When it looked like the sun wasn't going to shine anymore, God put o rainbow in the clouds.(当天空仿佛再也不会迎来阳光时,上帝却在云端架起了一道彩虹。)”1

柔软的嗓音如同羽毛轻抚过心头。

弥纪婉缓缓抬眼看向苏晚,沙哑地问,“这是谁的诗?”

苏晚稍稍有点意外,反而问弥纪婉,“姐姐不记得了?这是几年前你在伦敦办展时给我写的TO签啊?”

目光顿住,弥纪婉松开苏晚,认真地看着苏晚,“我写给你的?”

苏晚嗯了声,点开手机相册里的手写卡片图,“你看,就是这个。”

弥纪婉接过手机,只看一眼就明白其中的误会,眼眶却还是红的,“诗是好诗,但这上面的英文字不是我写的……这倒很像是,弥纪庭的字迹。”

这张手写卡片出自弥纪庭之手。

苏晚诧异地睁大了眼睛,“怎么可能?”

弥纪婉指着卡片上诗句最后一个单词,“看这里,能把clouds写成klouds,说明这人经常写德语!能出现在我的展会,还学过德语的,只会是弥纪庭。”

学德语的人还有这种小习惯。

原来她和弥纪庭在伦敦就见过面。

苏晚一时有点懵,在弥纪婉的帮助下回忆起那次展会。

当天伦敦大降温,弥纪婉感冒带着口罩出席活动,弥纪庭来伦敦参加物理会谈,正好在附近,帮弥纪婉买了药送来,弥纪婉去后台吃药休息的时候,还有最后一位买家在排队等签名,弥纪庭大概因为于心不忍,带着口罩替姐姐写了这最后一张TO签,给最后一位买家。

“按理说,弥纪庭那时应该是能认出你的,但他怎么没和你相认?”弥纪婉小声嘀咕着。

她声音太小,苏晚没听清,“谁没和谁相认?”

弥纪婉看着苏晚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问,“你那天是不是也戴口罩?”

苏晚回忆,“好像是,那天大降温,我感冒了,嗓子哑得说不出话。”

弥纪婉露出惋惜的神色,“难怪他没认出你。”

苏晚没怎么听懂。

但不等她追问清楚,弥纪婉提上保温盒,叮嘱她好好吃饭睡觉,去了楼下赶飞机。

吃饱了饭苏晚困意上来,浅浅一觉醒来,才晚上八点,和弥纪庭约定的视频通话在晚上十一点,但她已经开始想念他。

她翻出手机相册里那张手写卡片的照片,盯着弥纪庭误写的“klouds”,不自知地弯唇笑了笑。

因为这个小小失误,卡片才变得更有意义。

苏晚翻个身,在短视频app里搜了下“自学德语难不难”,跳出来的全是说德语太难的吐槽,还有卖德语学习课程的广告。

许是大家都说德语很难自学,她的胜负心被勾了起来,有种“偏要试试”的念头。

她找护工帮忙买来几本德语自学教材,在床上支起小桌板,靠在床头边看边做笔记。

身体原因她一次只能学十来分钟就必须休息,但想尽快征服德语的决心像个看不见的朋友,时不时在她耳边催促、鼓励,她看着笔记本上自己写下的字,好像回到了十六岁那段没日没夜为出国做准备的日子。

晚上十点半,护工送来一架亮度更合适的护眼台灯,坐着看了她写的笔记,用英语夸她有干劲,住院还坚持学习。

苏晚说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看书长点知识。

说这话的时候她又想到远在慕尼黑的弥纪庭,她已经和他约好,如果身体恢复顺利,十天后想去德国看他,她既然准备去德国,却听不懂也不会说德语,心里怎么过得去。

十一点时她的手机闹钟响起。

她请护工拿来镜子和梳子,仔细整理头发,又抚平了身上棉布裙的褶皱,才点开微信里弥纪庭的头像。

但在她发起视频通话邀请前,弥纪庭的邀请先跳了出来。

屏幕上的画面变亮。

镜头里的弥纪庭摘下了眼镜,好看的眼睛带着笑意,温柔地看着她。

“老婆。”

苏晚听见他声音的时候其实是有点想哭的,她怕弥纪庭看见要笑她,慌忙拿起手边的德语书挡在头顶,遮住了眼睛,故意打着哈欠,装出困倦的样子,“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啊?我刚才差点就睡着了,被你电话吵醒……”

镜头那边的弥纪庭没说话,他似乎在盯着什么看了很久,随后低低地笑,“怎么想学德语了?你拿的教材太初级,我给你推荐几本更合适的。”

1 引用自非裔福音女歌手Mahalia Jackson的《God Put a Rainbow In the Sky》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老婆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