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穆节是在九月中登基的。秋日的季节里,西楚都城的许多地方,都飘扬着梧桐树的叶子。

那年是新皇登基,又恰逢黄色红色的叶子在都城洋洋洒洒地落,百姓们念起也觉得是好的兆头。

她一女子,皇后亲娘指鹿为马成了一皇子出生不满一个月便被册封为了太子。先帝走后,十分自然的顺应天命,继承了大统。

承袭西楚皇位时,穆节二十有一。

三年过去,让人未曾想到的是,这位让百姓抱有希望的西楚皇帝,却是个实实在在的昏君。

西楚皇宫,大殿之上。穆节披散着宽袍,手指一下又一下的点在龙椅的扶手上,四下大臣聚集在一处,却寂静无声。

礼部尚书抬起眼睛来,嘴唇抖得白胡子都好像是要掉下来了。今日大殿之上议事,议的却是……先帝留下来的遗旨。

这……

“陛、陛下!”礼部尚书姓李,年过七旬的身子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不只是嘴唇在发抖了,一把老骨头浑身都在抖。

穆节的龙椅上还放着一盘葡萄。盘子装点的精致华丽,一只修长的手伸进盘子的冰块里,扯下一粒葡萄,含在口中。

冰冷的温度在舌尖上,她最是喜欢。

“下面送来的冰还不错。众卿可要尝尝朕的葡萄?”穆节嘴角勾着一抹子笑,唇色偏淡之人笑起来也算不得明媚。她言罢,低头看了眼手指,一双眼睛里晦暗不明。

下处自然无人说话,只剩下那礼部尚书一个劲的哆嗦。

穆节笑,轻道:“可惜了,这葡萄是在朕的龙椅之上,想尝的人,多的很。你们说,是也不是?”

李大人倒是历经三朝的老臣,穆节想不起来他是什么时候变成这般没出息的样子。小时候,这老头明明还是中气十足的,还教过自己几堂课。

李大人重重的磕了个头,像是豁出性命去了:“陛下!陛下不可做这违逆先帝遗旨之举啊!苍天在上!多少双眼睛盯着西楚的皇帝,陛下您……”

“朕。”穆节拍了拍宽袖,将口中的葡萄咽下,起身,抬眸。

冠前的冕旒碰撞后也一样齐整。穆节开口道:“朕的皇弟年纪尚幼,娶北齐二公主的责任,还是交给朕吧。”

“可先帝在世时,便定下了由禄阳王娶那位二公主。陛下何必要冒天下之大不韪,行此悖逆之事呢!”李大人实在不解。为官之道之一,便是该直言劝诫君上。眼前这位陛下行事乖张,毫无规律可循,继位才两年,便杀了不少的人。

如今……少有还敢违抗君上的文臣了。

穆节却是忽然侧过身去,问了身侧的亲卫一句:“什么时辰了?”

今日朝会是穆节临时召见,外面的天色已然不早。朝会持续一个多时辰,大半的时间穆节连开口说话都不曾有,这些个百官站在原处,腿肚子都发颤。

亲卫骆乡躬身回道:“回陛下,已入戌时。”

穆节哼笑着甩袖,欢喜道:“很好。”

洛乡解了君王之意,便同百官言:“今日便到这里。禄阳王那里的婚宴,诸位大人也不必去了。”

下头开始窃窃私语。

因何不必去了?

禄阳王大婚是两国邦交之大事,按道理来说都该去上一去。若是陛下有心,也是该当去给王爷证婚的。

穆节等不及了,心里的焦灼感十分强烈。若线报无误,那么北齐的二公主齐怜现在恐怕很不好受。

皇帝抬起了腿,李大人连忙阻道:“陛下!陛下这就要走么!”

穆节回身,语气不善:“李大人那么有心的话,便替朕去禄阳王府安慰安慰朕这位弟弟吧!”

她甩袖而走,洛乡还留在殿上。

大臣们想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攀着洛乡。

“还请洛大人明示,陛下今日这一出,究竟是要……”

洛乡手里的佩剑都嵌着宝石,是穆节钦赐。她拇指摸着剑鞘上的宝石,不苟言笑,吐出几句话来:“诸位大人想的不错。北齐的花轿已经入了宫门,陛下要的人,你们阻止不了。”

身着官服的大臣一个个惊得到处跺脚。“怎么能……陛下这是抢了自己弟弟的新妇入宫?!”

“这!不止如此,那位二公主可是失清白的女人,怎么能入宫呢!”

洛乡也懒得看这出戏。他们的这位陛下与以往都不一样。

她看了一眼那把金碧辉煌的龙椅,陛下她……出生便是最尊贵的皇子。

富贵皇权养出来的天家人,偏偏最厌恶这个位子。

无人知晓,这西楚的主君是个瞒天过海的女儿身。这西楚,不是东夏。东夏已有三代主君皆是女子。而在西楚却不是这样。先帝子息不少,没有女帝承位的先例,也更容不得女子入朝堂。

“今日陛下之喜,奉陛下之令,休朝三日!各位大人,跪安吧!”

……

穆节此番走的很快,往后宫而去。洛乡追赶上去花了一些时间。

“陛下为何不命撵轿过来?”

穆节顿足,深呼吸缓了缓心跳,恼道:“朕给忘了……”

“……额,好。”洛乡接不上这话,同穆节继续往前走。

“朕的那位弟弟实在是不大安分。你派人盯得紧一些。”

“是!”陛下口中所说的弟弟,原本是今日的新郎倌,禄阳王穆嗣。洛乡晓得陛下忧心什么,补充道:“太医已经去了,陛下可宽心。”

穆节闻言,走得更快。没走几步路,甚至还跑着去了。

怎么能宽心!穆嗣的人给她喂下的可是“相见欢”。那可是“相见欢”啊!

会要了女人命的情药!

穆节气喘吁吁,身上的冕服重的要命,心里的气怎么也抚不平。穆嗣这厮,就为了促成父皇生前留下的这道圣旨,这么龌龊肮脏的心思都用到了齐怜的身上!

“乡啊,寻个由头,弄死他。”

洛乡眉心一跳,预感不妙:“什么由头。”

“让他爬山去!”穆节烦躁道:“摔死他。”

……

西楚的皇宫里,临近穆节的寝宫浮阳殿,连侍女和太监的影子都少了。穆节一看就知道是谁的安排。

“陛下,属下有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问。”洛乡咽了一口口水。

“说啊。”穆节瞥她一眼,都不晓得她在装模作样些什么东西:“朕发现了,自从朕继位以来有了朕与你的那些传言,你便变了!”

“额,属下......属下也是为了陛下的清誉着想。”

“好笑嘞。朕会在意那些?莫不是你心里在意吧!”穆节转过身,手指戳戳洛乡的心口:“别以为朕不知道!传言说你是朕豢养在身边的女人,说你与朕时常苟且,句句都是不堪入耳的话,你可在意了!”

洛乡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那些传言岂止是不堪入耳,说那些话的简直没有脸皮!

“陛下有心悦之人,属下是怕影响到您与......那位北齐的二公主。”至于她自己,倒是没什么要紧的。

秋日的风刮起来已经有了冷意,洛乡关切的看向穆节,眼里的闪躲不再:“陛下不是真想要禄阳王的命吧?”

眼看着就到地方了,穆节改了面色,紧张的唇上都发白:“欸!哪那么多废话!父皇给朕留了十七个弟弟呢,不差他这一个!朕、朕......马上就要见到她了......”

五年未见了,不知这丫头是不是过得好。有没有记得当初的话呢......

真踏入浮阳殿,殿中摆着那顶华贵非常的花轿,大红的喜庆的颜色。穆节停在殿中望着那顶花轿,顿生愧疚。她没能给齐怜一个名正言顺的大礼。父皇的那道圣旨下达,定下五年之后齐怜与穆嗣的婚配,她还不知齐怜是齐怜。

不知是哪个关节出了错。但好在,她知道了齐怜便是她未来的弟媳。

身居高位不就应该得到自己想要的么?其中当然就包括了她惦记五年之久的女子。

女医从寝宫里走出,身后跟着几个端着托盘的婢子。一打眼就看到了穆节,便是一怔:“陛下......”

穆节迎上去,英眉蹙起,十分的紧张:“她怎么样?”

“额,那...禄阳王妃她......的确身中‘相见欢’,需要、需要......”

这话一出,不止是穆节脸色铁青,洛乡都攥紧了佩剑。禄阳王妃?!这张好嘴可真敢说啊!要是放在以往,这女医早早就头落地了。

穆节又是紧张又是发怒,凶道:“支支吾吾的做什么呢!说都不会话了吗?!”

“......”女医嘴巴张了好几下才总结道:“额,禄阳王妃她,需要您......”

要死了。洛乡深呼吸,也是认了命。她紧闭双目,伸出手扯了一把女医,连忙道:“快走吧。”

“多谢多谢了啊......”女医与婢女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出浮阳殿。

洛乡一回头,即刻就抓住穆节的宽袍,语气讨好道:“陛下消消气,齐姑娘还在里面呢。”

“你你你!你也来气朕!”什么齐姑娘!那是她的夫人!妻子!胡说八道,都是些烂嘴巴的狗东西!穆节忍了又忍,好不容易才缓过来:“朕明日就封她为妃!看哪个不长眼的还敢乱喊。”

齐怜还在房中等着她,依稀能听到房中的一些细碎声响。声声都道着难耐和煎熬。默声后抬眸,穆节便盯着紧闭的房门。片刻,她偏头看洛乡,嘴角含笑,眼神之中寒意凌冽,同方才仿佛不是一个人:“洛乡,朕说的,要禄阳王的命。不是说笑,是旨意。”

小穆:嘿嘿嘿捞媳妇儿捞媳妇儿!(星星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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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予是个撑船的摆渡人,在奈河边撑了百来年的船。

自家主人是个双腿残疾的,居于孟婆庄,世人称之“孟婆戚宜”。孟婆庄离奈河渡口十里地。蓬予来回上工,每日赶路,夜间还得伺候人,实在是累。

可蓬予自死去后,仿佛就为了孟婆庄那位而活。几百年下来,竟也甘之如饴。

某日奈河水汹涌,大浪盖过了蓬予的小舟,卷了她进去。

她那残疾的主子匆匆赶来,竟跃进剧毒的奈河水中将她带了出来。

半梦半醒之间,她听到孟婆戚宜的哭声。戚宜抱住她,口中却唤道:“魏娘,你欠了我的,还没还清。谁都不能将你从我身边带走。”

“魏娘,是谁?”

2023.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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