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姜寒微微蹙眉，正想问苏纤柔这是什么意思，就见她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根本没有半分想要挽留他的念头。

可是！！！

苏氏不该迫切的想要怀上孩子，用尽百般手段将他骗进坤宁宫吗？这些手段，他在父皇那些嫔妃身上，都是见惯了的。

只需苏氏露出一丁点儿苗头，他就会毫不犹豫的拒绝她，羞辱她，伤透她的心！

然而苏纤柔只是“哦”了一声，转身回宫去了，甚至连他为什么没去批奏折，反而游荡在御花园都没问一句！

姜寒莫名有些不忿，但却根本无法对人说出口。

“皇上？”常休连叫了两声，才让姜寒心不在焉的收回视线：“什么事？”

苏氏才刚进宫，尚且不懂深宫那些争宠媚上的手段，肯定是没经验！

常休小声提醒道：“夜深了，皇上该回去批折子了，否则……奴才没办法跟太后交代，还有，您明日得上早朝。”

他也不知道自家主子为什么要在御花园晃悠，但再晃悠下去，明早恐怕又要鸽掉早朝，惹得众大臣非议。

姜寒下意识道：“朕病了，明日……无妨，爷身体好，病了也能上早朝。”

常休：“……”

姜寒心不在焉的回了乾清宫，琢磨着苏纤柔出乎异常的举动，明明前几日还热情的邀请他进殿，今天怎么就只“哦”了一声？

难不成是他后宫空荡，让她没有任何危机意识？！

天色刚蒙蒙亮，太极殿前便聚了不少官员，有人掐着手指算道：“昨日是皇上连续上早朝的第八日，今儿恐怕不来。”

“八日已经不错了，再往前说不定能坚持一旬。”有官员插嘴，并对小皇帝近日的表现表示满意。

“先帝勤勉，日日早朝，无一日迟到，可没想到皇上他……怎会如此，唉！”

“……”

围在太极殿外的官员议论纷纷，但往日最愤慨激昂的御史台却悄然无声，众人见状又忍不住哀叹。

完了，连御史台都放弃了拯救，他们还怎么期待皇上成为明君？还不如早些期待小皇子降世。

恰在这时，殿门大开，他们嘴里的小昏君不情不愿的坐上龙椅，常休尖细的嗓音传来：“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文武百官：“……”

怎么跟他们想象中不一样？

姜寒百无聊赖的听着上禀的政事，或是某州知府徇私枉法被告到大理寺，大理寺跟吏部互相推诿，或是某地又出现奇瑞……

说来奇怪，他继位三年，大周只历经过一次大旱，其他时节皆是风调雨顺，仿佛自有天佑。

他正听得昏昏欲睡，忽然有官员说道：“皇上，皇后娘娘已入宫月余，至今没有喜讯传出，微臣恳请皇上广开后宫，绵延子嗣，为我大周万代江山着想！”

姜寒猛地睁开眼，不自觉的1盯紧了他，吓得礼部给事中一个哆嗦，手中的玉板险些落地，难不成小皇帝不爱听这些话？

世间有哪几个男人不爱美色，更何况还是正当少年的皇帝？

百官寂静，姜寒轻哼一声，目光一一扫过众臣低下去的脑袋，迟迟没有吭声。

这时，御史台出动了。

“才不过月余，要什么动静？便是皇后娘娘已有身孕，太医也无法诊断，依臣看，王大人纯粹是借此公报私仇，给皇后娘娘添堵！”

“一派胡言，本官分明是为了国之大计着想！”

“皇上，王大人的次子早年在街上横行霸道，被苏将军打断了腿，臣看他是怀恨在心！”

“你！皇上，臣绝无半点私心！”

“皇上，臣听说王大人次子流连青楼，多次诱拐良家妇女，被人告到顺天府仍死不悔改，实在有碍本朝体面！”

“皇上，绝无此事，这简直是血口喷人！”

“皇上……”

朝中御史个个都是好手，便是早年不擅骂人，做了小皇帝三年的臣子，哪个还没上奏折拐弯抹角的骂过？

连皇帝都敢骂的货色，区区一个礼部给事中完全不在话下，三两句就将他骂得狗血淋头。

姜寒面无表情的听着他们对骂，脑海中却浮现出幼时见过的画面，那天是母后诞辰，父皇本该陪着母后，但入夜时却被临产的孙太妃请走。

那天晚上，母后一夜没睡，第二天醒来时眼睛还是肿的，却要好生装扮掩饰异样，送去贺礼。

他并不喜欢那样的生活，也不想成为那样的父皇。

都说如今的太后权势滔天，意图掌权，可他却并不觉得如此，倘若母后想要这天下，他纵然是拱手相送又有何妨？

姜寒兴趣缺缺的让他们停下，直到下朝时都有些心不在焉。

他径直去了御兽监，牵了条身形雪白的大狗出来，撇下伺候的宫人，独自带着爱宠逛御花园。

欢腾的狗子并不知道主人有心事，只一心在御花园撒欢，圈地盘，姜寒就这样看着也不觉得烦。

御兽监饲养的动物很多，但地方却不算大，更不敢叫这些动物跑出来伤人，也只有他在的时候，才能让它们自在些。

跑了足足四五圈，雪白的大狗才停了下来，摇晃着尾巴跑回他面前，伸出宽厚的舌头舔了下他的手背。

姜寒抬手摸了摸狗脑袋，幽幽的叹了口气：“无尘啊，宫里来了个女魔头，你说，朕该怎么办？”

打也打不过，躲也躲不掉，还要想尽办法周旋。

他只是想做一个平平无奇的庸人，哪怕被当成昏君也无所谓，但苏纤柔锋芒毕露，来势汹汹，叫他颇有些招架不住。

“其实，早点诞下子嗣也好，”姜寒蹲下身，对上无尘湿漉漉的眸子，撸了一把他脖子上的雪色毛发，“有了儿子，朕就可以早点退位，省得母后再担心……”

无尘凑过去蹭他的脸，软绵绵的毛发带着些许皂荚的清香，宽厚又粗粝的舌头趁机舔了他一脸，姜寒无奈的避开，眼神中却多了些许温度：

“这几日，无尘，你便留在朕身边吧。”

是以隔日再上朝时，太极殿中多了一只雪白的大狗，它骄傲的蹲坐在百官身前，仰头望着龙椅上的姜寒，毛茸茸的大尾巴下意识的摇晃着。

文武百官望着这一幕，心神都有些麻木。

殿内臣子上朝的位置都是按照官阶的大小列队，站在最前面的是一品大员，诸如丞相之列，但而今第一排的位子被占，他们不得不齐齐向后退了一步。

区区一只畜生，竟然能比他们站得还靠前，且他们上朝是站着，这只畜生却坐着……比他们可自在多了！

文武百官心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滋味格外复杂，而有些官员见此却蓦然松了口气。

很好，小皇帝还是那个小皇帝，哪怕坚持上早朝数十日又能如何，还不是荒唐的领了只畜生上朝？

可惜文武百官的心态已经被磨炼得极其强大，莫说只是一条狗，与毒蛇、金狮、鹦鹉等一众上朝，也不是没经历过。

短暂的失望过后，早朝如常，只除了无尘偶尔叫两声，压住众臣的喧闹外，倒也没再生其他波澜。

姜寒百无聊赖的闲在乾清宫，几案上堆满的奏折被无尘用来磨牙，越是厚实的奏折，越受它钟爱，不留下几颗尖尖的牙印不罢休。

常休站在门侧看得心惊胆战，生怕无尘一个不小心，直接咬烂了大臣的奏折，这些东西日后可都是放进库里保存，留给子孙后代做借鉴的。

哪怕上面被画了几只大王八！

“常休，皇后这几日在做什么？”姜寒手里盘弄着象牙骰，脸上尽是不在意，但耳朵却悄然竖了起来。

常休偷瞄他一眼，小声说道：“皇上，奴才不知道。”

姜寒顿时不乐意了，蹙眉起身：“你不知道？朕让你盯着点儿后宫，你就是这么干的？没用的东西！”

“皇上，这不怪奴才，”常休莫名委屈，垂着脑袋道，“坤宁宫的下人嘴可严实了，舒晴姑娘还特别凶，咱们的人手根本没机会靠近。”

姜寒冷哼一声，随手丢下手中的象牙骰，翻开本折子又放下，想起刚才的回答，又没好气的瞪了常休一眼。

常休在门侧缩成一只鹌鹑，他委实不明白皇上对坤宁宫那位到底有什么心思，一边叫嚷着毒妇，一边每天念叨好几遍。

帝王的心思果然难猜，尤其他们家主子这种不走寻常路的帝王。

-

坤宁宫，舒春和舒晴在小厨房忙活着。

天气越来越冷，今早出来时，庭院里都落了一层白霜，呼出的哈气变成白色的小水雾，温度已经稍有些刺骨。

外头洒扫的宫女时不时的搓手取暖，却不敢耽搁太久，舒春望了一眼，忧心道：“舒晴，该穿冬衣了，府里往年做的冬衣，也不知小姐穿上合不合身。”

舒晴意外道：“主子很久没回府了，府里每年都有做主子的份例？”

“那是自然，咱们老爷只剩下小姐一个女儿，怎么会不疼呢？不光是小姐，还有大少爷……”舒春怔了下，接着改口，“咱们还是快准备吧，别耽搁了小姐的药浴。”

大夫说过，天儿越冷，小姐身上的毛病就越容易犯，甚至会比往常更频繁。

“只有药浴也不成，”舒晴想起昨晚主子整夜没舒展的眉头，仔细琢磨了下，道，“我再去太医署抓点儿药，回来做药膳。”

舒春连忙道：“也好，你快去快回。”

两人刚走出小厨房，就听庭院里传出一声尖叫，舒晴连忙冲出去，正对上一条通体雪白，足有半人高的大狗。

赶出来的舒春也吓了一跳，转身要进殿通禀，那只大狗却一个猛跳挡在她身前，凑在她身上嗅了嗅，大叫起来。

苏纤柔闻声而出，恰巧跟一只脚迈进坤宁宫的姜寒四目相对。

姜寒一个激灵，大步跑向无尘，拦在他身前，怒道：“别动它！皇后，你想杀他就先杀了朕！”

苏纤柔面无表情的点头：“也行。”

姜寒：！！！

小昏君：皇后，你没有心！！！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