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浮山的一个多小时路程,江烟安静地看着窗外发呆,看久了发困就睡着了。
长发在阳光下变成温柔的橘黄色,她大概是睡暖和了,雪白的脸蛋泛起淡淡的红晕,很像躺在橱柜里精致的娃娃。
林冽总觉得她像一场春雨。
从冬天走来,细腻又滋润。遇到说不过的事就不说了,一点不满都没有,也不吵闹,干净单纯到会让别人替她委屈。
江烟慢慢醒来时,发现已经进入了风景区路段,她想到了什么,忽然坐直地看向窗外。
远远的,能看到一栋老旧建筑物的折线型镂空屋檐,在树影里错落折射出败落的光线。
林冽:“怎么了?”
“我爸爸建的疗养院,”她说,“不过被废弃很久了。”
“因为火灾?”
江烟:“嗯,后面有产权纠纷,就没人处理。”
三年前这块土地的扯皮也刚好结束,回归江氏,她已经打算好做完悬崖上的咖啡厅项目,就去研究疗养院的修复。
破损了几十年,图纸不知道保留得齐不齐全,应该还得请很多专家,不过没关系,她有很长的时间可以耗。
林冽把她送到半山腰处,江烟重新把包背好,温声跟他道谢说再见。
他从后视镜看着她呼着白气走远,身后背包拉链上的小兔子挂绳一摇一晃,他把玩着打火机上的小齿轮,觉得怪异。
好像在送女儿上学。
怕她身体虚,累倒,又担心她在山上会不会遇到坏人。
林冽没想到她一回来,他就会变成这样,私心明白她只是江家送过来的联姻棋子,目的不纯粹地想榨取他更多的价值,他必须提防。
可她出国的时候,他又震怒。
她好像忘记了自己的立场,不来讨好他,无欲无求。
过去的漫长时间里,他设想过各种手段。
可等她真正回来时,又觉得幸好。
*
林冽开车回去时,再次路过废弃的疗养院。
他也曾短暂居住过一个星期,听人介绍过,这是江父送给他早产病弱的女儿,市中心不适合她静养,又不舍得让她离开自己太远,所以在郊区附近建造了一处地。
后来的大火烧毁了百分之八十的建筑,同时也——
他刹住车,沉默地看着窗外倒塌的废墟,如果没记错,江家父母也死在那场大火里。
她刚刚提起疗养院,是什么样的心情。
*
江烟手持相机拍了几个局部的细节,其实公司的小伙伴早就在接受浮山咖啡屋委托时,实地来考察过了,详细的数据照片视频,她都查看过,可还是觉得亲自来走一趟比较稳妥。
她清楚自己的体力是爬不到山顶的,看过地图,江烟往上又爬了半个小时,排队坐缆车。
心跳因为运动后跳得很快。
江烟从口袋里拿出耳机戴上,手扶着栏杆,往下看着山下陡峭的石子路,看久了之后有点犯恐高,她忙转移视线。
俯瞰中又能看到疗养院的边角。
屋顶镂空的地方原本是玻璃,此刻已经破损成碎片,暗暗的,里面一丝光都没有。
她其实不太记得自己的爸爸妈妈。
小时候生病时的记忆很零碎,大都是躺在床上,看着玻璃窗外的天空,偶尔有家人来探望。
她都记不清脸。
出了疗养院后,家人里只有姑姑陪着她,给她梳头发,哄她吃饭,睡前给她讲故事,虽然很忙地在守家业,但还是会每天坚持接送她上下学。
大家都说她的父母很爱她,可是她只觉得姑姑好。
有时候,她会想是不是自己太冷漠了。
那栋废弃的建筑,大概是世界上她跟父母唯一的纽带。
整座山冷冷清清的,江烟上了缆车后,发现车内是全透明玻璃底的,她坐上以后,更加觉得头晕腿软。
缆车还没关紧,缝隙里有呼呼的风声,还伴随着外面人的说话声。
她拉开包的拉链找药时,缆车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深色的阴影笼了下来,带着寒意坐到了她身边。
江烟:“……”
她睁大眼睛,看着林冽散漫地拢了拢外套,黑色的西装和浮山的一切格格不入,大长腿有些无处安放,紧紧贴着她。
“你忘带东西了。”
一盒色泽饱满的草莓被推到她的眼前。
林冽没听到她回话,偏过头来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和不知道该看哪里的视线。
缆车的门被工作人员锁好,轨道开始往外推进。
江烟呼吸更加急促。
包里,她的手死死地捏着药片,怎么也抽不出来,暗地里并不想被他看到自己弱到吃药的样子。
她越紧张,他就越想跟她玩。
林冽打开盒子,用里面的小木签戳了块草莓给她。
她摇摇头,把手从包里抽出来,转移注意力地改为捏紧拉链上的小兔子挂绳。
她的拒绝,在他面前向来都是被忽视的。
反正不管他做什么,她都会说不要。
林冽隔着围巾,力道不轻地捏住她的下巴,等她嘴唇微微张开,就把草莓塞进去。
动作算不上温柔。
江烟连挣扎都没有,不懂他在玩什么把戏。
她吃得第一口像在试探,怕有.毒。
很快,草莓尖尖传来的甜在口腔里蔓延,没有熟得太透,保留着清脆的果香。
江烟咀嚼得很慢,他手上的姿势不变,让她就着他的手吃完。
喂完第一颗后,接着再被他喂就容易多了。
江烟放下心来,告诉自己要习惯。
他们可是夫妻,她得适应。
林冽看着她慢慢接受了,忽然觉得无趣。
小白兔连反抗都不会,笨死了。
他松开小木签,“你自己吃。”
江烟:“……”
她看着放在他腿上的水果盒,心想如果要去拿草莓,就得凑得离他很近,手臂还会碰到他的身体。
她的心脏已经因为恐高难受了。
无法再承担新的压力。
江烟决定不吃了,规规矩矩坐好。
林冽看着她扭过脸去对着窗户,小学生春游的姿势。
他淡然地想,怕得要死还非得看风景,她果然更怕我,连草莓都不要了。
于是,他又有兴趣了。
江烟感觉肩膀被轻拍了一下,她沉重地调整姿势,不知道他又想做什么。
结果脸还没完全转回来,一颗红红的草莓就抵在了她的唇边。
“……”
怎么会有男人这么喜怒无常啊。
她觉得自己快在缆车内缺氧而死了。
林冽淡淡:“嫌弃我?”
江烟快速摇头,为了加深可信度,张嘴吃掉他喂过来的草莓。
他看不上是满意还是厌烦,等她吃干净后,才低声,“原来你是非要我喂才吃。”
江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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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草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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