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我来殉你

胡将军终于见着了洛王爷。

晚上的喜宴结束后，已是酉时末，江洛送走了最后一批宾客，只觉得身心俱疲，早知成个亲如此繁琐，他就不会答应皇上的赐婚。

胡将军见着洛王爷后，一个头俩大的看着他，小声道：“王爷，邱月明跟着吉克走了！”

江洛一愣，看着胡将军，有些没听明白，问了句：“什么叫邱月明跟着吉克走了？”

胡将军把小院里发生的事跟江洛说了一遍。

江洛皱着眉头问：“不是抱着走的，也不是背着走的，两人是有说有笑离开的？什么情况？你怎么不早来汇报？”

“王爷，末将根本见不着王爷啊！您忙得……”胡将军急忙辩解。

“行了！赶紧派人先去吉克住处打探一下，再去风清院，看看邱月明到底在搞什么。本王还真是小瞧了他，竟然只一会儿便把吉克说服了？不可能，吉克那个老色鬼，怎么可能放着到嘴的美味不上口？”

江洛恼怒的边说边向中院的住处走去，他得先去看看王妃，那些繁琐的礼节终于结束了，可他竟还不知道自己女人到底长什么样，只听皇上说，定国公家的千金小姐文武双全，才貌双全，他到底得自己先看看才放心。

如果人长得一般，那就晾着；如果长得可以，那就先宠着。江洛还没到他的君子院，王府的另一名家将小跑着过来了，江洛又皱了皱眉，问：“什么事？跑什么？”

“王爷，邱，邱少爷跟吉克又回王府了。”家将喘着气小声说。

“什么？”江洛双眼瞪大，声音也拔高了，引得不远处几名婢女停下脚步，往这边张望。

江洛压着心头的惊与火，看着那名家将，问：“什么情况？怎么回事？你给本王说清楚！”

家将咽了口唾沫，小心的说：“王爷，今天早晨他们离开得很早，我们以为他们走了就走了，结果这个时辰他们竟又去而复返，吉克说他有王爷的通行令，可以随意进出王府，然后就带着邱少爷又回来了。”

江洛突然产生了一股莫名的恐慌，不知为什么，他的眼皮突然跳得厉害，心脏也跟着快速跳起来。

江洛咽了口唾沫，问：“他们，他们现在在哪里？”

家将低着头小声答：“回王爷，邱少爷现在正在书院大门前，吉克先生送下邱少爷后就离开了。邱少爷说在书院前等王爷，王爷何时空闲了，去书院见他，他，他想去王爷的书斋，跟，跟王爷说些话。”

江洛气得骂了句脏话，本想先去见王妃，可又一想，如果让邱月明在书院门前如门神般站着，让外人看见，说不定闹出什么事。这么一想，他抬脚向书院走去。

邱月明静静的站着，他身上披着那件雪白的狐裘斗篷，斗篷做工精致，绕脖子一圈是雪白的狐毛，帽沿上也有一圈狐毛。此时的邱月明正抬头望天，一轮圆圆的清月挂在东天之上，那清冷的月光似乎给天地带来更多寒意。

去年的这个时候，他跟邱风清还在红粉馆里忙呢！没时间欣赏天上的圆月；今年如果不是出这事，他也不可能静静的一人站在冰天雪地里赏月。

人啊！终究是逃不过宿命，父亲曾骂他说，写书之人皆浮于空中，总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早晚会害了自己。那时邱月明还暗地里笑父亲迂腐，没成想，父亲一语成谶，还真是了，自己对爱情的不切实际的幻想，终于是葬送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邱月明想着，江洛一晚不来，他就一宿在这里等，就算冻死，他也要死在洛王府；江洛如果来，那就跟江洛死在一起，不管下地狱还是成为孤魂野鬼，他要看着江洛，不让他再害人。

江洛火急火燎一肚子怒气的走到书院前时，看到的就是清冷的冬夜里，高大的桂树下，一位似被谪的白衣仙人正抬头望月，他脚下不远处的雪被堆成一堆一堆的，那人又像雪世界里的精灵王子。

江洛的心在那一刻又动了，的确，邱月明是他见过的最让他舍不得放下的人，可没办法，他不可能娶他，邱月明是男的，他也不可能跟他长久，那样太麻烦。最好的法子就是像以往的那些人一样，卖掉，而且还能卖个相当不错的好价钱。

江洛想着的工夫走近了邱月明，邱月明没看江洛，只听声音，他就能断定来的是江洛，他依旧抬头望天，望着天上那轮似乎带着寒意的圆月。

“邱月明，你什么意思？”江洛笑着，语气里没有怒意，还如以前一般温柔。

“阿洛，我们去你书房吧！我还没用晚膳，你忙了一天大概也没来得及好好吃顿饭吧？吃完饭，我上路，你忙你的！”邱月明声音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江洛呆了一下，想了想，然后对身边的人吩咐道：“去准备些饭菜，送到书斋来！”

胡将军上前开了书院大门，江洛抬脚向前走去，邱月明随后跟着进了书院。

两人谁也没再作声，各人想着各人的心事，只是慢慢走着。胡将军又急急的跑上前，打开书房门，进去掌了灯，然后又退了出来。

江洛看向邱月明，那张绝世俏脸被白色狐毛衬得更加楚楚动人，但很可惜，那张脸太白，也许是被白毛衬得，也许是在外面待的时间久了冻的，但那两片樱唇依旧红艳艳的，让人忍不住想上前咬一口。

江洛咽了口唾沫，问：“月明，你用什么法子蛊惑了吉克？他竟然没带走你！”

邱月明终于抬起了那双似乎永远含情的桃花眼，那双眼里带着笑，溢着情，江洛又呆了。邱月明的确很会勾引人，有可能也不是，只是因他生了一双含情目，而那双眸子又能射出太多丰富的光，所以让人招架不住。

江洛终究还是迷失了，他上前，抬手想捏住邱月明的下巴，低头想像以往的无数次一样含住那两片樱唇肆意的吮吸亲咬。可他的手还没碰到邱月明，邱月明已后退两步，轻巧的闪开了。

邱月明笑着开了口：“洛王爷，你对自己卖出去的人竟然还感兴趣？是不是后悔了？不要紧，等我们用过晚膳，王爷倒是还可以像以往一样，不过现在不行，我饿坏了，没心情！”

“你——！”江洛没想到邱月明竟能说出这样的话。

两人又沉默间，几个奴仆送来了饭菜。待奴仆们把饭菜摆放好，江洛让他们全撤了，他看了邱月明一眼，没好气的说：“既然饿了，那就赶紧吃吧！吃饱了该去哪儿去哪儿！”

邱月明将斗篷取下，挂到旁边的衣架上，笑着说：“阿洛，你把仆人们都赶走了，谁来备洗手水啊？你去弄吧，我是真累了，先歇一会儿！”

江洛再次瞪大双眼，但也只是愣了一下，然后冷笑一声，转身进了旁边的侧室。邱月明自怀里掏出一包药，放进了靠近江洛那一边的饭菜里，又取出另一包，围着书桌洒了一圈。

刚把东西收拾好，江洛端着洗手盆出来了。邱月明说了声谢谢，伸出那双好看的手放进盆里洗。

江洛终于没忍住，伸手一把攥住了，他的心脏突然又跳快了。是的，这个人太会勾引人，他对这个人的迷恋到现在还没减，可他为什么会想把这样一个人间尤物给卖了呢？

邱月明用力甩开了江洛的手，转身取了毛巾，笑道：“王爷，留着精力待会儿应付其它事吧！别老想着对我怎么样了！”

江洛气恼的哼了声。

两人坐下，邱月明向来不喝酒，今晚却喝了几杯。江洛一直低头狂吃，他的确饿了，他想着吃饱后把这人打发走，最好是那个“走”，看来吉克没敢要。

江洛越吃越困，最后几乎睁不开眼，他抬头看向邱月明，邱月明依旧慢慢吃着，像只小猫似的，邱月明吃饭向来细嚼慢咽，吃饭的模样也很好看。

邱月明似乎发觉江洛正在看自己，也抬起头，笑着说：“阿洛，你骗我说要去西北苦寒之地慰劳将士三个月，结果却是去了西郊别院，回来后便将我卖于吉克。但我很幸运，吉克是幽冥先生的书迷，我告诉他，我就是幽冥，他立即断了对我的歪心思，把全部精力都用到我的十二部书的初稿上了。”

江洛呆了一下，他想努力思考邱月明说这话的意思，可困意却一次重过一次的向他席卷而来。他努力睁大双眼，问：“邱月明，你他娘的是不是在饭菜里动了手脚？你想做什么？”

邱月明一边慢慢吃一边回话：“阿洛，你吃的饭菜里，我加了点**药和其它药，你大概要睡一会儿了！还有啊！我这人，做事认真，也较真。你不是说要去苦寒之地吗？我记下了，下辈子，你一定会在苦寒之地，而且是极苦极寒之地。不过，你别担心，我会陪着你。我答应过你，会一世陪你，甚至两世，你也许过我，咱们都不能食言。”

江洛气得想抬手掀桌子，手还没动的，筷子竟自他右手里滑落，他努力睁开双眼，很想说话，却觉得舌头似乎打了结，怎么也说不出来，最后只是哼哼了两声，便一头趴在了桌子上。

邱月明脸上的笑容顷刻间消失，他看着江洛，眼泪夺眶而出，声音颤抖的问：“江洛，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啊？我哪里不好了？我哪里惹你烦了？你却——？你究竟伤了多少颗爱你的心？你究竟卖了多少个恋你的人？既如此，你死，我来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