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为谁下山
师徒四人从洛王府出来，似乎各自揣着心事。秦子楚看看师尊，师尊面色不虞，没敢开口；欧阳月明一直小心翼翼，大气不敢喘。倒是黄立腾，见师尊独自见了王爷后，脸色越发不好看，以为又发生了什么异事，上了马车便开口问。
“师尊，您不是交待洛王爷明天让普度寺的僧人去王府做抚魂超度法事吗？做完法事那些亡魂便不会再夜夜惊扰王妃，此事既已解，师尊缘何还愁眉不展？”
诸葛风清淡淡回道：“无事！也许是为师多虑了。”
秦子楚看着师尊，小声道：“师尊，弟子也有疑虑，这样的低等怨灵，一般的捉鬼道士就能解决，洛王爷为何非要请我太虚宗出面？”
“大师兄，你忘了？洛王爷不是说过吗？占卜士请过，道士也请过，根本不起作用，所以他们才请的我们太虚宗啊！”黄立腾回答了大师兄的话。
“此事不用再议，如果还有其它因缘，明日定能见分晓！”诸葛风清不想再说此事，他心里一团乱麻。
刚才在王府后院，通过王妃梦境他看到了恐怖的一幕，在大火里相拥而亡的竟然是洛王爷跟他的小弟子欧阳月明。诸葛风清没精力看洛王爷，他的双眼都在小徒弟身上了。将洛王爷拥在怀里的男子跟小徒弟长得一般无二，唯一不同是，那人似乎是长大了的小徒弟，看上去比小徒弟大很多。
其实欧阳月明不像十八岁的少年，最多也就十四五岁，欧阳月明生得细嫩，又因体弱多病，身量不高也不大，身板甚至比一些女孩都小巧。
噩梦缠身之事，一般的道士都能解决，洛王爷却说无人能解。不是不能解，而是未遇有缘人。或者说王妃梦里人未到，如果这次欧阳月明不下山，他诸葛风清大概也要费些工夫。
小徒弟自从上如画山，就不曾下山，缘何这次非要下山？
刚才在洛王府，洛王爷看向小徒弟的眼神，虽然让诸葛风清厌恶，但他却从那眼神里读出了一丝不一样的情愫，那是一种渴慕，不像一时的渴慕，更像是由来已久的。而就在他们从后院回到中院后，洛王爷又单独将他拉到一边，笑着问他能否将小仙君留在他洛王府。
那时诸葛风清真想一掌把江宇洛拍死，但他还是强压心头火，抬眼望了望江宇洛，冷笑着问：“洛王爷当我太虚宗是什么地方？”
江宇洛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说话失了分寸，急忙小心陪笑道：“诸葛仙君莫要怪，本王见着那小仙君格外眼熟，好像早就相识一般，所以才想着跟仙君商量一下，能否让小仙君留在洛王府多待几日。”
诸葛风清没再理江宇洛，转身离开。
这件事他自不能跟徒弟们说，可憋在心里又万般不是滋味，如果小徒弟真跟洛王爷有段孽缘，他是挡也挡不住的。待会儿问问欧阳月明，看他有何何反应。
到了客店，诸葛风清吩咐三个徒弟，吃过晚饭后赶紧休息，明早还有要事，三个徒弟连声答应着。
店家和小二对他们格外殷勤。一是王府管家吩咐过，他们是王府贵客，不能慢待了；二是这几人个个长得好看，又都是修仙之人，而最主要的还是，店小二无意间看到了欧阳月明那惊世容颜。所以，态度自是好上百倍千倍。
江宇洛留他们在王府用晚餐，诸葛风清拒绝了，他怕在王府待久了生出事端。尤其是江宇洛两眼时不时的瞟欧阳月明，这让诸葛风清心里很不痛快，甚至极其厌恶。
吃过晚餐，四人上二楼。诸葛风清的房间在楼梯口偏右第一间，再向右依次是黄立腾、秦子楚的房间，最后一间是欧阳月明的。
诸葛风清敞开房门，进屋前突然站住，头也没回的吩咐道：“子楚，你跟小腾回房休息。欧阳月明，你进来！”
欧阳月明本来是小心的跟着大师兄，没想到师尊竟喊住他，他紧张又无助的看向秦子楚，秦子楚笑着朝他点了点头。欧阳月明只好低下头，诚惶诚恐的跟在师尊后面进了师尊的房间。
诸葛风清看着欧阳月明那副模样，没来由的气不打一处来，他只看了一眼，便别过脸，冷冷的问：“欧阳月明，你这次下山是为何事？死活都要下山，是为了谁吗？”
欧阳月明紧张的低着头，两手藏在袖内互攥着，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是啊！就是为了谁啊！为了不再见师尊，为了不再让师尊心烦，我打算离开太虚宗，四海为家。
可他不能说，本来已摇头了，又觉得自己在撒谎，情急之下又点了点头。可就是这一点头，让诸葛风清大为恼火，他瞪着欧阳月明，冷声问：“为了谁？为了哪个人？送秦子楚玉佩，送周青扬剑穗，除他二人外，你还惦记着谁？”
欧阳月明吓得眼泪又不受控制的流下，他咬着嘴唇，低着头，使劲摇头。
诸葛风清更是厌恶至极，冷笑一声：“欧阳月明，你天天这副模样不觉得累吗？洛王爷让我问问你，愿不愿意留下，去王府做洛王爷的人，他对你很感兴趣。”
欧阳月明只觉得天旋地转，他难以置信的抬起了头，眼泪模糊，眼前的这个已不再是疼他爱他三年的师尊，这个人是那样的陌生，这个人的眼神太可怕，那眼神里全是鄙夷，不屑，还有厌恶。
他，他把我卖给洛王爷了？也好啊！三年的收养之恩，无以回报，若我能换几个钱，就用这几个卖身钱还债吧！
欧阳月明后退一步，双膝跪下，稳稳的磕了三个头，抬起眼，轻声道：“欧阳月明多谢月长老三年的收养之恩！”
说完，欧阳月明起身，抬脚，慢慢挪动着如铅重的身子，向门口走去。
诸葛风清说什么也不相信欧阳月明就那样答应了，连问都没问，就那样答应了。
“下贱！”诸葛风清从喉咙里吐出两个字。
这两个字如同两道霹雳，差点将欧阳月明击垮倒在门口处。欧阳月明强忍着，一步一步用尽力气挪进自己房间。他没流眼泪，也没像往常一样受了委屈趴到榻上哭，而是把自己的包袱找出来，从里面挑了件珍珠链，然后出了门。
欧阳月明将帽沿拉的极低，慢慢下了楼，店小二立即走过来，笑着问：“小仙君，可是有什么事？小的帮您做！”
欧阳月明低垂着头，小声道：“有劳小哥跑趟腿，我房内有耗子，小哥帮我去买些药，然后再烦小哥去趟洛王府，告诉王府管家，让他来贵店接我。”
店小二先是一愣，然后陪着不是：“小仙君，我们的客店里好久没闹耗子了，我帮小仙君赶走就是。至于去王府，好说，我这就去。”
欧阳月明拿出那串珍珠链，有些不好意思，苍白的脸上染了些红。他依旧低垂着头，声音依旧很低：“小哥，有劳了，我手里无现钱，这串珠子就当作是给小哥的酬劳。”
“这，这哪使得啊？小仙君，不必客气，您是客人，只要您吩咐的，小的自当做好！”店小二急忙推辞。
欧阳月明坚持把珍珠链子给了店小二，店小二自然是千恩万谢，他让欧阳月明只管回房等着，一会儿便把药买来，也会把消息送到洛王府。
欧阳月明回到房内，心平静的如同一潭死水，再激不起任何涟漪。他铺开一张纸，在上面写了两个字——下贱，然后拿起来放到灯上烧成灰，又将灰放入碗中，将碗放到桌子边上，静静的等着店小二。
一会儿，店小二跑上来了，他把耗子药给了欧阳月明，又告诉欧阳月明，王府马车一会儿就到，到时他会上楼来通知小仙君，欧阳月明再次感谢店小二。
店小二开心的离开了，今晚这个差事可真是好，就这么点事让他得了一串珍珠链，要是一年能有两件这等美差，他可就赚大了。
欧阳月明将一整包药全放进碗里，倒上温水，跟那纸灰和到一起，端起碗一饮而尽。他知道，王府的马车很快就到，他只需坐进马车，大概不用一刻钟的时间，就会毒发而亡。
娘，兰姨，皓儿很快就去找你们了，我很想你们，三年了，虽然过得很好，但依旧是相念你们。以前舍不得走，因为那人对皓儿太好，皓儿便以为此生会永远幸福，可是，终究是一场水月镜花！
欧阳月明正默默的想着，外面响起了敲门声，欧阳月明淡淡一笑，抬脚向房门走去。门打开，王府管家一脸笑的看着他，欧阳月明没说一个字，低头出房门向楼下走去。管家一愣，心想不跟你的师尊和师兄打声招呼吗？
看着欧阳月明急急的要下楼，管家也只好不再多言语，紧跟在欧阳月明身后。两人下了楼，店家有些不知所以的看着他们，想问又不敢问，不问心里又犯疑。王府管家朝他摆了摆手，低声说句别多事。店家立即神会，扭头看往别处。
两人出了客店，王府马车停在店门口外边，管家帮着欧阳月明撩开车帘，欧阳月明抬脚上了马车。
当他进到马车里后，才发现洛王爷竟然坐在里面。江宇洛一看欧阳月明进了马车，猴急似的上前抱住欧阳月明，声音低气却粗重，他抱着欧阳月明，激动的说：“小仙君，本王做梦也没想到你会答应，本王会好好宠着你，好好疼着你的。”
欧阳月明用尽力气推开江宇洛，药已经起作用，他腹内开始疼。欧阳月明忍着，看着江宇洛，淡淡的说：“洛王爷，别在车上，等到了王府再行事，可好？”
“好好好！当然好！小仙君想何时，本王就何时！让本王挨着你坐下，看着你！”江宇洛一边说一边挨着欧阳月明坐下，两眼不眨的盯着那张让他失魂的脸欣赏。
可慢慢的，他发现不对了，那张脸上渗出了细细的汗，那张樱桃小嘴似乎变成了紫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