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一眼沦陷

顶插一支碧玉簪，墨发如云身后散；狐裘红毛随风舞，锦带轻束雪白袍；足蹬一双粉底富贵靴，一手扶剑一手把玉扳。再看脸，平额似锻，眉似剑；虎目鹰鼻美玉面，颊丰颌满笑灿烂。

好一个举世无双的风流王爷！

邱月明虽没带笔，他站在庭院里，望着走进大门来的洛王爷，在心里已经落了笔。看到江洛的那一刻，邱月明知道，自己已经彻底沦陷，他只觉得双颊发烫，心脏狂跳，双目自江洛进门那一刻就不曾移开。如果不是带着面具，旁边的人一定能看到他那失态之样。

即使戴着面具，旁边的邱风清已感觉到了少爷的激动与不安，他的目光一直在少爷身上，至于那位风流王爷长什么样，他没看一眼。当看到感觉到少爷在见到江洛的变化后，邱风清只觉得一阵心疼，但他也只能将自己控制好，小心陪着邱月明。

杨老板忙不迭的上前给江洛行礼，邱月明很想抬脚伸手施礼，可他却挪不开双脚伸不出两手。

杨老板急得额上冒出了汗，轻轻拽了邱月明一下，小声道：“幽冥先生，见过洛王爷啊！”

邱月明这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他急忙稳了稳自己高涨的情绪，微微颔首，道：“草民见过王爷！”

他竟忘了变声！

邱风清今晨跟他说：“少爷，你若想试探洛王爷，那就不只是戴个面具，最好还要改变一下你的声音，还有你的双手，吃过饭后，我在你手上涂点东西，否则露出手，说不定会让洛王爷看出端倪！”

当时邱月明还异常兴奋，一口答应下来，说既然要隐藏原来的自己，那就要做实，不能让江洛看出或听出半点不妥，进而生出疑心。可没想到自己竟如此不堪一击，只看了人家一眼，便失了方寸。

只这一眼，便误了幽冥先生！

“先生无须多礼，小王知道先生喜欢幽居，今日前来叨扰，实在因对先生仰慕已久，所以才不请自来，还请先生见谅！”洛王爷满脸带笑的说着，两眼不眨的盯着面具后面的一双眼。

邱月明听到江洛那洒脱的笑声，温婉的话语后，心脏又快了几拍，幸亏他披着一件斗篷，行完礼后双手依旧藏回了斗篷内，他赶紧抬手拧了自己一把，让自己清醒。

邱月明眼帘下垂，轻轻躲开江洛灼热的目光，再次微颔首，道：“王爷客气了，王爷能来，小院蓬荜生辉！王爷，里边请！”

一行人进了屋，分宾主坐好。邱风清端水上茶，杨老板准备着水果点心。

洛王爷口才极好，而且总是面带微笑，让人生不出半点生疏感。一杯茶后，两人彻底敞开了心，他们从诗词歌赋谈到花草虫鱼，又从琴棋书画谈到弈茶刀剑。

旁边陪同的人根本就是多余的，先是杨先生说书局有事，提前溜走，然后是江洛随身带来的几名王府家将侍卫，说到外边护好主子。最后，屋内只剩下二人，另加邱风清。

邱风清一直静静的站在邱月明身边，只要相谈的二人茶水没了，他便立即再沏茶上茶；看着他们拿起水果，他便重新再上新的。

两人相谈甚欢，结果一直谈到巳时末，眼看着午时已到，江洛的侍卫终于敲门来问何时回王府。

江洛面带微笑，静静的看着邱月明，拖着长音轻声问：“幽冥先生，小王今日打扰了，现在回府，还是——？”

“王爷，若王爷不嫌弃，可以，可以在鄙府用午饭！”邱月明的声音很低，那声音里带着道不尽的不舍。

江洛哈哈一笑，向着王府侍卫道：“去逍遥酒楼，要他们准备最好的饭菜，送到先生的‘风清院’来，吃过午饭，本王要跟幽冥先生继续聊！”

王府家将答应一声出去了。

邱风清急忙向邱月明一礼，道：“少爷，我去给你做饭菜，你肠胃本就不好，从酒楼到这里，怕是饭菜会凉，能不能合少爷胃口也不好说，我去做吧！”

江洛终于把目光从邱月明身上移开，他看着邱风清，虽然还带着笑，但那笑容明显减淡了：“你是先生的仆人吗？真是一个好家奴！放心，逍遥楼的饭菜送到这里，一定还是热气腾腾，如果凉了，伤着先生肠胃，本王第一个不答应！”

邱月明心下一急，竟担心江洛会生气，急忙陪着笑说：“王爷勿多虑，他伺候我多年，我极少吃外面的东西，平时又少出门，因身体总不太好，肠胃也虚弱，所以，他担心外面的东西会伤着我肠胃。”

江洛立即又让笑容恢复成原来的灿烂，道：“先生真是好福气，竟能得一位如此忠心的仆人。先生既然知道自己身体状况，为何不多出去走走呢？说好了，以后本王会时不时的来拜访先生，到时定会拉着先生到外面走走看看，让先生的身体强壮起来。如果有那么一天，京都里先生的书迷定会感谢本王，因为本王让他们的偶像变得强壮了！”

邱月明红着脸笑了笑，抬头看了江洛一眼，又急忙低头端起一杯茶。

逍遥酒楼的饭菜送到风清院时果还是然热气腾腾的，江洛细心观察着邱月明，他本以为邱月明会摘下面具用餐，可惜邱月明小心的隔着面具往嘴里送饭菜，而那位忠心的仆人也在旁边帮忙。

邱月明发现江洛不动声色的观察自己，他知道，江洛大概已对他的样貌起了疑，不知为什么，邱月明心里竟有些小激动，他想像着将来有一天拿下面具时，江洛会是什么表情。

午饭后两人又去院子里散步，一边散步一边聊，江洛顺带着将这个院子旧主人的故事讲给邱月明听。

听完宅子旧主人的故事后，邱月明无限感慨的说：“真是‘富不过三代’啊！祖辈辛辛苦苦打下江山，后代如果不会守，定会落得如此下场。可往往就是长辈对子孙辈过于溺爱，教子无方，不但毁了子孙，还葬送了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

江洛点点头，道：“所以，本王时刻记着呢！皇兄夺得江山不易，本王定会尽全力帮他护好我江国之江山！”

“你能的！王爷一定能得！”邱月明站住，抬头看着江洛，认真的说。

江洛调皮的一歪头，笑道：“幽冥先生，说此话时你定是一脸的真诚，只可惜，本王却见不着你的庐山真面目。本王原以为今日长叙，定能打消先生对本王的顾虑，如今看来，是本王自我感觉良好了，先生依旧不肯以真面目见本王啊！”

邱月明急忙说：“王爷莫怪，我跟王爷可谓一见如故，我与外人一直都是如此相处，王爷自然与外人不同，但恕我现在不能跟王爷坦诚相见，何时能与王爷真正的把酒言欢，不用王爷说，我自会摘下这多余的面具。”

江洛先是一愣，进而又像明白了什么，哈哈大笑道：“幽冥先生，本王希望那一天早日到来，本王迫切的等待着！本王相信，不会太远，因为本王对自己永远都是信心满满！”

邱月明听着江洛那自信的话，看着那张帅气英俊的脸，心跳不止，脸红依旧，整个人飘飘的，因为激动，更因为兴奋。

两人这一聊，又聊到了酉时，最后江洛是依依不舍的离开，邱月明一直将他送出大门，又送出玉兰街，亦是依依不舍的回家。

送走江洛，主仆二人回到院中，邱月明摘下面具，长长的松了口气。邱风清没作声，摘下面具后，便一人开始默默的收拾房间，直到收拾干净，邱月明还站在旁边发呆。

邱风清那张永远带着笑容的脸，今天没露出一丝笑，他看着邱月明，小声问：“少爷，饿了吗？我熬点粥，你暖暖胃！”

“不用了，风清，今天一天我都热乎乎的，身上不冷，胃里不寒。以后啊！别对着客人不礼貌。也怪我，平时没教你这方面的知识！”邱月明脸上不怒不笑，语气里似乎带着一丝对邱风清的不满。

邱风清浑身颤了一下，急忙低头说了声是，便赶紧的去厨房把地龙烧热，又给邱月明重新捧来了汤捂子。

邱月明把原来的那个放到案上，接过邱风清递过来的汤捂子，说了声：“我去书房，风清，你今晚先休息，我待会儿再睡！”

邱风清愣了一下，眼圈有些泛红，他咬着嘴唇，强忍着心中的委屈，小声说：“少爷，我知道自己今天说错了话，惹少爷生气了。你放心，以后不会了，只要少爷开心，风清就好生伺候着少爷。少爷，以前不管你在书房待到多晚，都是风清陪着，独独今晚少爷不用风清陪，少爷还在生气吗？”

邱月明这才抬眼看邱风清。邱风清小他三岁，过了这个年恰好十八岁，不知为什么，这孩子长得总是跟自己一般高。自从六年前邱风清去到邱家，邱月明就发现了这个问题，邱月明一年长多高，邱风清也会跟着长多高，永远跟他一般高，不会高过他，也不会矮过他。

邱月明见邱风清低着头，一副做错事的样子，稳了稳情绪，道：“风清，我知道你怕洛王爷不怀好心，可你那纯是多虑，人家堂堂江国王爷，会对我一个写书人不怀什么好意？再说了，今日一天下来，你一直跟着，也看见洛王爷是什么样的人了，传言不假，洛王爷就是一位不可多得的风流才子。所以，以后无论如何，不得再如今日般无礼。”

“是！少爷，风清以后不会了，永远都不会了。只要少爷高兴，少爷喜欢洛王爷，风清也会喜欢洛王爷的。”邱风清依低着头，语气依旧诚恳，但已没了先前的那份委屈。

邱月明这才重新换上笑容，道：“先去熬点粥吧！晚上不喝粥，总觉得少了点东西！”

“是！少爷，你等着，一会儿就行！我再炒个小菜，少爷最爱吃的冬笋片！”邱风清开心的抬起头，看着少爷。

邱月明笑呵呵的点了点头，抱着汤捂子去旁边坐下。

邱风清立即跑进厨房开始忙起来，他怕少爷不用他干活，他更怕少爷不对他笑，在他眼里，他的少爷不只是他的主人，更是他的天，他生命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