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骑驴少爷

这六天欧阳月明过得特别开心，虽然那过去的三年他也很开心，但那种开心，只是小孩子对长辈的依赖带来的开心。离开太虚宗又回来后的这六天，却不再只是单纯的对他尊崇又敬爱的师尊的依赖，而是又加了一层妙不可言的关系。

尤其是晚上，诸葛风清对欧阳月明温柔的言语挑逗和略带霸道的进攻，每每让欧阳月明恐慌中却又有些渴求，相拒没成却变还迎，那双多情的桃花眼，每晚都会被雾水浸湿，于是便又引发诸葛风清新一轮的讨伐。

但美中总有那么一点淡淡的遗憾，那就是欧阳月明发现了一个问题——师尊的卧房他不能进去了。这在之前是从未有过的事，当然那令人伤心难过的一个月除外，那一个月里，他连紫仙阁都不曾来过，更不用说师尊的卧房。

就是从风城回来后，诸葛风清几乎将自己的卧室门锁了，因为他每晚都在欧阳月明的卧室内，虽然他们两人的卧室仅一墙之隔，但欧阳月明从回来后却再没机会进到那个卧室。

开始时欧阳月明没在意，可几天下来后，他自己也觉察到了，本想着问诸葛风清，可欧阳月明到底是没好意思问。

第七天的早晨两人吃过早饭后，欧阳月明开始打扫紫仙阁，今天是他当值。他要把师尊的紫仙阁擦扫一遍，两座浣溪桥，澈桥和澄桥，紫仙阁内师尊的书房，客房，静室，都得打扫擦拭。水院七个弟子轮流值日，每人一天。

欧阳月明忙着今天的当值，诸葛风清去了自己的卧室。

大概有半个时辰的时间，诸葛风清从卧室出来了，当时欧阳月明正在紫莲池边擦拭栏杆，看着师尊从卧室出来，他急忙笑着问：“师尊，你要去课场吗？”

诸葛风清笑着走过去，温柔的摸了摸欧阳月明的头，小声说：“不去课场，我去趟太虚院，槐长老回来了。月明，别累着，慢慢做。”

欧阳月明一脸担忧的问：“师尊，槐长老会难为你吗？”

“我又不怕他，他难为我纯是自己找气生！”诸葛风清狡黠的笑着。

欧阳月明也笑了，开心的点点头。

诸葛风清出了紫仙阁，欧阳月明继续工作，把该擦拭的地方都擦完后，他又开始忙活各个房间。很无意的一抬头，他看到师尊的卧室竟然忘了关，门是虚掩着的，欧阳月明突然有种进去看看的冲动。他的心狂跳起来，有了这种想法，他便像不受控制般抬脚向师尊卧房走去。

推开虚掩的门，进去一看，一尘不染，一如既往的干净，榻上的被褥叠放整齐，书架上的书摆放有序，书桌上放着字画，花架上的花开得正旺盛。

跟以前没有两样啊！师尊为什么就不让我进来了呢？

欧阳月明心中纳闷，又是很无意的，他往书桌上一瞥，一方雪白的宣纸下似乎压着一张画，因为那画透过宣纸显露出了淡淡的痕迹。

欧阳月明小心的掀开宣纸，果然是一幅画，画的竟是他欧阳月明，骑着一头驴，笑得如同春日的阳光般灿烂，好像世间无任何烦恼之事能扰他。

再仔细看——那不是我！绝对不是我——那人生得好看，成熟丰腴，洒脱不羁。

欧阳月明觉得胸口发闷，心脏跳得厉害。他突然想起了无数个缠绵的夜里，师尊情浓之时，会不由自主的喊他少爷。开始时欧阳月明极不习惯，可后来慢慢也就默认了自己是师尊的少爷，更何况师尊还曾亲口跟他承认过。

难道这就是师尊口中的那位少爷？欧阳月明脸色苍白，浑身出了冷汗，同时意识到自己偷偷进了师尊卧室，他急急的抬起不受使唤的双手，重新把画盖好，然后艰难的踱出了诸葛风清的卧室。

出了房间，欧阳月明抬头看向紫仙阁大院，花树正繁茂，小桥流水安静如昔，阳光热烈的照着，几只飞鸟相互嬉闹着从他头顶上飞过，琳琅峰上冲下的瀑布，声音依稀能听到。

欧阳月明却觉得自己到了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又显得不真实起来，如同他被师尊遗弃的那一个月一样。

欧阳月明拖着疲惫的身子进了书房，开始擦桌椅，可所有的动作都不走心，只是如木偶般做着。他不敢想，不敢深想，可又不得不去想。从风城回来后，师尊就再不准他进卧室，原来师尊的卧室里藏着一幅画，而那画上是另一个人，不是他欧阳月明。

欧阳月明想哭，但他还是努力忍住了，他抹了一把眼，蹲在了地上，呆呆的看着书架上的一本书，喃喃自语：“欧阳月明，你别多想，更不能问，要是问了，大概又会失去他，你又要变成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你……”

没有说完，欧阳月明哭了，他把脸埋进双臂里，失声痛哭起来。

师尊，你说过的，再不会让我受委屈，不会让别人欺负我，你也不会。我不怕别人欺负，我就怕你不要我，你，你到底把我看成你的什么人啊？

欧阳月明在心里哭喊着，可是没人能给他答案，哭出来后他心里稍微顺了些，刚把自己收拾好，院子里便响起了脚步声。欧阳月明急忙从地上爬起来，躲到屏风后面，装作在收拾东西。

“小师弟，你在哪个房间忙？”外面传来周青扬的声音。

欧阳月明急忙擦了擦脸，然后快步走出房间，勉强挤出笑容，问：“三师兄，我在师尊的书房，你怎么来了？”

周青扬皱了皱眉，两眼盯着欧阳月明，急问：“小师弟，你怎么了？眼睛怎么红了？脸上怎么也脏了？”

欧阳月明一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三师兄，我没事，刚才在外面干活，出了点汗，来到室内忘了洗手，用手抹了脸，大概把脸抹花了。我刚才站在外面看了一会儿天上的飞鸟，大概把眼睛看红了。”

周青扬这才放了心，说要帮他干活，欧阳月明让周青扬去忙自己的，他一个人能行。周青扬不多言，从欧阳月明手中拿过抹布，开始干起来。每次欧阳月明当值，周青扬都会忙里偷闲来帮他。只要周青扬来，他绝对不会再让欧阳月明上手。

欧阳月明就在旁边站着，心里很不是滋味，经历过这些事后，尤其是他跟诸葛风清如今的关系确定后，他已经猜测出三师兄对他的情，绝不是如大师兄那般单纯。

如果一来太虚宗我就跟着三师兄，我会喜欢他吗？不知道。可是他对我那么好，什么事都想着我，我除了给他一个剑穗外，什么都给不了他。我注定是要欠三师兄的，可我不想欠他的，我该怎么办啊？我能帮他寻一位他喜欢的人吗？

周青扬一边忙一边偷瞧小师弟，发现今天的小师弟绝对不是因为看飞鸟让眼睛红的，一定是又哭过。能让小师弟哭的，只有他们的师尊。

正想着，诸葛风清回来了，他一进院门便看见欧阳月明呆站着，周青扬正卖力的干着，还时不时回头看欧阳月明。

“师尊！”欧阳月明强颜欢笑的喊了声。

周青扬也喊了声师尊。

诸葛风清有些不高兴的看了周青扬一眼，道：“青扬，你以后完全可以不用再帮月明，让他自己多锻炼，对他身体也好。”

“师尊，都怪我，我……”欧阳月明急忙往自己身上揽。

“小师弟，你干的好好的，是我自己跑来帮你的，怎么怪你？师尊，这样的话锻炼不出什么，只是让他晒得眼睛发红，变成花脸。”周青扬淡淡的说。

诸葛风清哼了声，扭头去了自己卧房。

有周青扬帮忙，没用多长时间，整个紫仙阁便又被擦扫一遍。其实根本不脏，每天都擦扫，哪来那么多灰尘？这只不过是每名弟子必做的功课而已。

送走了三师兄，欧阳月明去见诸葛风清，师尊已做好午饭等着他，欧阳月明故意装出一副开心的样子，诸葛风清淡淡的问了句：“你很愿跟三师兄在一起吗？”

欧阳月明抬起眼，看着诸葛风清，小心的问：“师尊，我，我是不是以后不能再麻烦三师兄了？”

诸葛风清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笑：“如果你对他无意，最好别让他多心，否则会造成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师尊，我知道了！”欧阳月明脸上依旧笑着，心里却痛得揪了起来。

吃过午饭，欧阳月明告诉诸葛风清，他想去课场找师兄们。诸葛风清不眨眼的望着他，轻声问：“月明，你去过我的卧室？”

欧阳月明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就那样迎着诸葛风清的目光，脸上依旧带着笑：“师尊的卧室一直都关着，好多天都是这样，我以为今天师尊的卧室依旧关着呢！我没在意啊！”

诸葛风清被欧阳月明蒙混过去了，他看着欧阳月明那双桃花目里澄澈的目光，根本不像撒谎。

诸葛风清立即换上了笑脸，抬手摸了欧阳月明软软的脸颊，笑道：“去吧！别勉强自己，能学的可以学点，学不来的，就站在旁边看他们练。”

欧阳月明笑着答应一声，站起来出去了。

可就在走出餐室的一瞬间，欧阳月明几乎站立不稳，他手心里全是汗，身上也出了一身冷汗，他撒了谎，而且瞒过了他的师尊。他的师尊竟如此在意自己的书房，或者说在意那幅画是否被欧阳月明看过。

直到踏上浣溪二桥，欧阳月明才稳住了神，眼泪却夺眶而出，他万分明确，师尊卧室里的那张画像，是另一个跟自己长得极像的人。

那我算什么啊？欧阳月明几乎跪倒在浣溪二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