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齐量公跪在院中,茅屋里面传出怒吼:

“李荒老儿!!!”

老者连滚带爬进到屋内,见满地狼藉,正有几个鬼校搜查内堂,陋室当中端坐着面露凶相的巡弋司司监傅趋。傅将军黑口黑面,发束玉冠,身着团蟒官袍,腰间悬挂赤金剑,脚边伏着颈扛枷锁的玉奴儿。

“把你刚才的话,复述一遍。”

玉奴儿不敢怠慢,道:

“籍册全数在此,光凭查验是查不出纰漏的,爷爷每逢鬼月便要细细修改。鬼门大开之时,砳季山就会有上神前来带走被除名的聻。”

傅趋闻言,斜视李荒一眼,追问:

“哪家上神?”

“小奴着实不知,小奴卑贱,怎敢窥视神颜?况且上神驾临,也不落脚于我偏僻野户,却能惊动镇压混沌的屍龑。”

天地初分,浊恶下沉,故而天朗气清,勃发生机。但好景不长,浊恶不时翻涌,造乱人间,日月无光,江河污秽,疫病肆虐。尔父携坐骑屍龑,双头分其身,裹挟混沌,筑砳季山为界限以图天、地、人各自安宁。

自此尔父命屍龑钻入山底,盘守坚定,稳固冥界,历万万载而不改。

如今有不明来者竟然可撼动上古兽神,做下暗度陈仓的勾当,傅趋虽然面不改色,但心下震惊,随后屏退左右只留下李荒。老头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无可隐瞒,其实在钟无期和那个不明身份的女人突然造访砳季山时起,李荒就料到早晚有这一天。

“你既有神职在身,还要本将军与你细数厉害?”

“老朽惭愧,虚占这闲职原本图个安逸,却不想遇到如此大的灾劫。”

晨起的李荒站在院中眺望着砳季山的方向,待黑山乌凸的尖角缓缓清晰于视线,他便蘸红在冥历上郑重划下一道。混沌的大雾每千年可消散一次,相传乃镇压神兽屍龑呼吸时吸气所致。清朗约摸维持七百年,将再次由雾气笼罩,如此往复循环,无止无尽。

玉奴儿整理好衣冠,挎上红宝葫芦的她雀跃地来到李荒身边:

“小奴随爷爷去巡山!”

“也顺便捡拾灵气。”

老头和蔼地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调侃地指着她腰上的葫芦。

“小奴被城隍发派至此,若论清闲那是没得说,可要想维持修行却连孤魂野鬼都不如呢。如果不趁着这等时机收敛些灵气,恐怕要不了多久就将形消影散。届时爷爷岂不是又落得孤零零一人?小奴于心何忍。”

“我刚说一句,你便有这一大车的话等着,”李荒摇头笑道: “在这荒凉地界,你只要不去刻意招惹那些死魂,仅仅收集些许遗落的元灵残片,我亦不多管。”

死灵彻底转化为聻后,留在本体里的最后一点元灵即脱落。玉奴儿拨开草丛,两粒亮晶晶的灵片依附在灰色的苔藓上,赶紧把葫芦口凑过去,尚未念咒灵片就破碎衰败了,鬼仆气鼓鼓地嘟囔,直起身,葫芦甩到背后,突然间感到一股力量朝着四面张开大网一般,她知道是齐量公正在驱赶聚集在山脚的聻们,于是掉转身朝着反方向跑去。

地衣覆盖在黑土之上仿佛涂了霜。李荒一路迫使四处游荡的聻聚拢后前往砳季山内,即便混沌之大,也由不得随心所欲。死灵们没有不情愿,但依旧本能发出凄厉的哀鸣,这种没有意义的举动动摇不得老者半点。在守山神看来,当下的一千年和以往的数个千年没什么不同,这些空洞的魂体甚至不再明白自己为何被网罗驱赶,为何嚎叫,为何堕落至此。

历经了几次屍龑的吐息,李荒也感淡然,他理解那些躯壳就算失去灵力也做着无用地“反抗”。斗转星移,逃脱不开的事实是他们共生在一个体系之下,区别在表象而已,所以自己终究安身在何地就不是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还能记得,并且能够控制想要嚎叫的心。

“上个千年......”

“对啊,正是上个千年。”

傅趋眉头深锁,打量着跪着脚边的老者,似乎在衡量对方话语的可信度。

“卑职长久不问混沌之外的事,起初并不清楚它究竟何来,更料想不到它有穿透混沌联结阴阳的能力。”

看上去,它是那么美丽,纯净,仿佛天然孕育于此,多不可思议!

李荒拉住了跑得太急的玉奴儿,一老一少立在悬浮于林子深处散发出使人心灵宁静气息的不明光球前,目不转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玉奴儿嗓子眼里钻出讶异,十分轻微,依然像惊动了它,或者打搅了它的沉睡。此刻它醒了过来,没有要逃跑,只是缓缓地开始上升,李荒牵着玉奴儿迈开步伐跟上,随着光球升高而仰视,直到脖子开始酸痛,二人瞧见从球体里伸出双手双足,跟着整个圆球被拉长,成了人形的模样。

傅趋满腹不解,又觉得都到这份儿上了李荒不至于说谎,于是将信将疑地继续问道:

“可曾看清相貌?”

“未曾看清。不仅这次,往后几次待它出现,老朽均无缘一睹神颜。”

傅趋鄙夷一笑,冷冷道:

“哪方神圣会选择如此不堪的地方苟且从事?你勿在此妄自封神!后续如何,快快道来!”

它轻如羽翼,悬荡于空中。李荒跟玉奴儿就这么亦步亦趋地尾随,它所经过的地方,地衣由黑变为鲜绿,乱草间濒临颓废的灵片也变得活跃,玉奴儿心下喜悦,赶紧打开葫芦任由其吸取。混沌之地从未有过光,即便没有浓雾笼罩的日子也净是压抑的阴霾,晦暗、惨白,带有不同于地府恐怖的悲凉,充斥着万事万物被遗弃后的空洞。

微弱的光芒在深林中扩散,虽然范围极为有限,可让李荒不由一惊。

那是种他许久都未体验过的“生机”。

不安哀嚎的聻们消停了,如同受到安抚,枯萎的树木枝丫稍稍颤动,埋头收集灵片的玉奴儿直起腰,一声巨大而沉闷的叹息自地底传来,来自整个混沌的战栗。

混沌保持清朗的七百年间,它时而出现,时而隐匿,但并未有固定的规律,看似非常随意。李荒增加了巡视的频率,有时候带着玉奴儿,不过多数时间独自而为,他不确定会在途中遇到什么,万一这异象给自己带来什么不测,至少还有个能往外通报的人手。

“为何不及时上报?”

“它改变了这里。”

“什么?”

“老朽守着这空虚境地太久,几欲忘记了些道理......”

“别把自己说得这般堂皇,忘了什么恐怕也不应忘了自己其实为何沦落在此吧。”

“老朽做下的罪孽,自当赎还,”

傅趋无法想象眼前的景象属于混沌。长久未涉足于此,忙碌的公职令他早就忘记了这块“法外之地”,接到韩渊消息之时他甚至产生了些许怀疑,印象里除了带罪之身的李荒,砳季山成为了遥远的记忆深处被刻意抛弃的流放场,而这里并非他职责所在。

生动的鸟语花香彷如迷梦,竟然唤起了内心的恐惧,抽离了幽冥界特有的阴冷和死气沉沉,傅趋手足无措。山外包裹的浓雾像是掩人耳目的伪装,荒芜的假象欺骗着不会轻易走入山中过客。李荒的脚步慢了下来,他看出傅将军满脸无法掩饰的吃惊。

潺潺流水滋养着绿地,枝干上新生的嫩芽在轻柔的气流中缓缓摇摆,成簇的鲜花之间跳动着灵体的碎片,如花瓣上闪耀的露珠。

喉结艰难地滑动了两下,傅趋伸手揪住李荒的衣领将原本止步的他往前狠狠一推:

“快走!”

原先跟随在身后的阴兵们倒是一个个足下生根,面露难色。

是阳气。

望了眼畏惧不前的手下,傅趋没有斥责和勉强,他让众兵甲等待,自己押解李荒,二人身影消失在明媚和谐之中。

岸上飞扬的黄土把天色涂抹得浑浊,周鹤用力拧湿漉漉的衣角,竟发现自己的警服变成了粗布裙衫,她颤悠悠站起来眯起眼盯着往自己面前惊慌奔逃的一撮难民,扭头望向刚才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上来的河,依旧翻滚着红色的波涛,不同的是先前万物俱灭的寂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嘈杂慌乱的喧嚣,湍流中突然翻滚出一具兵丁尸体顺水而下,接着是两具、三具......密密麻麻,好似拥堵在漂流大赛赛道里的皮筏艇。

周鹤目瞪口呆,不远处马蹄声急促,一个骑在马上的男人身影正朝她飞驰靠近。

“庞贼的先遣部已经突破北面平陵驻地,丰宁满城早血流漂杵,没多少时间了,带上这个快走!”

将包裹和佩剑塞在周鹤怀里,男人一声口哨,黄土帐里窜出一匹头罩护具的黑色战马,原本乌亮的鬃毛全被血溅得粘在一块儿。

“汪老师......?”

她觉得这肯定又是什么幻境把戏,大概是人世弥留与死透了之间的必要流程,是前世今生的记忆拼凑。阎王跟前报到,人生如戏的影视剧小回放,而“汪洲”不过是熟人捧场,客串了其中一个角色。

直到眼前的男人面带绝望和不解,双手重重地抓住了周鹤的肩头,战袍外胸部铠甲处横七竖八地展示着刀斧劈砍的痕迹,左臂因伤草草缠绕着被血浸透的布条:

“凤延,我曹李两家世代交好,逢此危难关头,助你父亲保住冲阳乃为兄之责。二十日前我修书差人秘密前往交泰,你此番去见玉郎定能搬得救兵!千斤重担,十万火急,你需时刻想着冲阳城内水深火热的百姓,快马加鞭勿做无谓逗留,切记!切记!”

扯过马儿一跃而上,周鹤把包裹紧固在背上,青锋横于腰后,匕首挑断战马头上显眼的装饰,她回望仰目送自己离去的汪洲,脑袋里盘布着数不清的问题,却知道现下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勒起缰绳,忽然一种熟悉感充斥全身,好像她历来过着策马扬鞭,驰骋疆场的生活。

黄沙漫天中,黑马嘶鸣,周鹤调转马头,临行前对汪洲郑重道:

“你无论如何都要撑住,等我回来!”

蹲在石滩上撩起溪水用力拍脸,身旁一路跑了半日不停歇的坐骑半跪在水边狂饮,终于有机会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了,周鹤环顾周围确定应该安全,便将包裹取下学着电视剧里的模样双手撑住身子探近水面照看。

脸还是“周鹤”,暗暗松了口气的女人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才开始害怕。

汪洲之前叫自己什么来着?一切发生得太匆忙听不真切。他自称姓曹,瞧那副模样估计是个武将之类,但是从他言语推敲,莫非自己在这个世界姓“李”?简直一团乱麻,女人的脑袋隐隐作痛。

为避人注目尽量不走官道,然而不断遇到沿途饥荒灾民鬻儿卖女的景象根本无法忽视。乱七八糟的世道,周鹤心里哀叹,更多是惊讶和不可思议,她生于太平安逸的记忆被面前的惨像狠狠敲打,击碎,仿佛那个保障着大多数人安居乐业的世界才是自己做的一个的美梦!

打开包袱翻找,几件简单的换洗衣物里头夹着火泥封印的信件,收信人是“钟晔”。

“钟晔......钟玉郎......钟无期?”

要了一碗茶和三个糠皮饼子,周鹤坐在驿站简陋的棚子里琢磨着“剧本”接下来可能的走向。要是汪洲盼着的这个救星真是钟无期,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也能得救,然后离开这逼真到快要让她动摇的剧本杀了。

拴在棚外咀嚼草料的马儿有些躁动,女人警觉起来,她一边逼迫自己用力吞下难以下咽的饼,一边把手附在剑上。

“军爷!您行行好,放过小女吧!”

衣衫褴褛的老妪被膀大腰圆的男人推倒在马棚前,小黑毕竟是战马,只是吐着气略略后退,依旧嚼着草料。

老太婆趴在地上泣不成声,男人像是拎小鸡仔般拎着吓得面如土色,抖若筛糠的女孩儿坐到了茶棚中间最大的桌子。

“掌柜的!上酒!”

驿站老板见怪不怪,只用眼神吩咐手底下唯一的小二动作麻利些。

“客官,今日有‘羊肉’啊。”

“灾荒年月,你这里还能搞到肉!?莫不是做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大汉不理会那个上来套近乎的小二,拍桌打凳,作势要动手。老板连忙上前赔笑,止住纷争,一脚踢开了多嘴的小年轻,将刚才男人撒在桌上的几文酒钱归拢重新放回到了对方手中:

“多亏总兵爷爷领着众弟兄保一方平安,小的上辈子积德,才能把混饭吃的营生开在咱交泰安稳的地界上,故而沾了光寻得些门路,可绝不敢做伤天害理的事!”

见老板如此懂事,男人顺手将酒钱收起,唇角按捺不住被吹捧的得意。说话间,饭菜和温好的酒俱端出来,周鹤不动声色瞄了眼那碗里两大坨冒着热气的红色肉块,男人抓起撕开,把一半抛到匍匐着的妇人脚边,老妇见到扑了上去,仿佛看不到上面沾满了泥土马粪就急切地塞进嘴里。看到女人吃了自己扔过去的肉,男人龇牙一笑,转过满是横肉的脸来瞟了眼桌边脸上挂着泪痕,浑身脏兮兮的小姑娘,一句“吃吧”,女孩儿不假思索地做出了和老妇同样的动作,面对热腾腾的食物,她没有犹豫和抗拒,她早不记得荤腥是何种滋味。

将剩下的一个糠皮饼子包好揣进怀里,周鹤劳烦掌柜为自己灌满水壶,走前故意往男人后面经过,她看到了他左侧显露出的腰牌。

老板一口一个“军爷”,“总兵”,这里距离交泰城最慢也仅半个时辰了,和自己猜测的一样,这家伙就是“钟家军”的人。

木头人似的老妇泪眼婆娑地瞅着男人身边狼吞虎咽的女孩儿,周鹤解开马儿系在槽栏上的缰绳,牵过跨上,轻叱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

交泰城门口严查流离失所逃难的人,牵着马夹在人群中,周鹤再心焦也只能跟随着队伍缓慢挪动。前方一阵骚动,探出头看了眼,两个少年连他们的父亲被守城官兵揪住拖至一旁,立在周鹤身后的一对父子开始紧张,面带惶恐。

正值青壮年的男性被强迫充入军营,有了着落还能吃军饷,一举两得。拉着三个男丁在一张看似契约的纸上画完押,十四五岁的少年让两名带刀士兵推搡着往城里走,老父则战战兢兢嘴巴里念叨着什么跟在后面,彷如刚出虎穴又入狼窝的待宰羔羊。

交泰是通往哨子岭,直达凉都都城的要冲和枢纽,老百姓恐怕宁愿被抓壮丁,也不愿意冒着生命危险逃入两侧深山沦为土匪的刀下鬼。

尽管这样,冗长的队列中,已能预知骨肉分离下场的人们忍不住啜泣。

孩子瞪大眼睛害怕地搂紧父亲,小妹妹攥着哥哥的手,妻子咬住嘴唇眼中噙满泪水望着丈夫......年轻男人们有的硬着头皮往前走,有的把身上值钱的家当和背囊交给亲人,有的悄悄移出人群却茫然失措不知该去往何方......

周鹤牵着马儿僵硬地随着人流一点点前移,垂下眼尽量不去理会时不时跪地哀求哭泣的画面。热血上头之际,想到自己还有更紧急的事务,何况陌生环境里孤身一人,她的同情心显得苍白无力。

身后一架马车嚣张地驶来,从人们身边经过扬起尘土,驾车的是驿站遇见的壮汉,周鹤皱眉,目不转睛地注视前方。

男子来到城门口跳下车,几个兵丁立即围上来给长官炫耀他们今早忙碌的成果。

根本就懒得听,漫不经心地扫视完桌上一叠名单,男人大手一挥撩开车帘,伸手进去将先前抢来的那个女孩儿从车内给扯了出来。看到小姑娘的瞬间,几个士兵的表情立即变了,周鹤的后背汗毛倒竖。

她忘不了饥饿的少女看见肉的模样。两眼放光,狼吞虎咽,不在乎尊严,不在乎耻辱,更无法判断吃下来历不明,被施舍入口的肉需要自己付出怎样的代价,女孩儿就是想活着而已。

现在,少女成了那块即将要喂进一群畜生嘴里的“肉”。

但凡不是傻子都晓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刹那间,一切都静了下来,唯独剩下拼命反抗,但轻松被几个男人踩在脚下的玩偶发出的凄惨哭嚎没有得到多少怜悯,等待入城的人们纷纷低下头或转移开视线。周鹤的心在剧烈跳动,这一幕似曾相识,然而自己竟然一时间有点记不清在哪儿见过。鼻子嘴角挂着鲜血,一颗牙齿往嘴里掉落出来,她曲着瘦小的身子跪在地上猛咳,壮汉大力的巴掌扇在她的脸上,她眼冒金星,几欲昏死。

男人身边最有眼力的小弟趁机扛起神志模糊的女孩儿打算往戍卫营里送,在直起腰的一刻,一柄匕首擦着他的鼻梁飞过钉入了土墙内。

吃痛的士兵捂住鼻子大叫,血从他的指缝里溢出,能够嵌入城砖的力道险些把他鼻子削去!

驿站茶棚里他其实就注意到了她,容貌清丽却透着杀气。她的那匹脚力一看就知是征战沙场的老手,黝黑健壮的身上沾染着干涸发亮的血迹,马蹄上清晰可见多处新旧伤痕。女人貌似端坐喝水,手一直没有离开过茶碗边的剑。

周鹤斜眼扫视团团围住自己的七八个男人,从容地将自己包袱里一件衣服给趴在地上被蹂躏到形容不堪的女孩儿披上,搀扶着她上了马。

“你是什么人!敢在我这里放肆!?”

男人既然是老大就需在这种时候拿出老大的气势,陌生女子冷冷道:

“我是来寻人的,本不想生事端。不过见你们不以保境安民为先却行如此下作之事,也该有人来给点教训。”

“我看你是活腻了!兄弟们,给我拿下!”

听到大哥号令,几个小弟蜂拥而上,周鹤飞快转身把碍事的包裹扔给了马上女孩儿抱好,抽出腰间宝剑挡住迎面刺来的枪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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