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红的颜色一如当年慷慨赴死时浸染一身的血。
沉睡万年，也洗不掉这印记么……
壹.
幽暗地牢中，有苟延残喘的呻吟，有不屈的咒骂，锁链碰撞的金属音，残羹冷炙，破碗扣桌，糅杂一股不知从哪散出的腐臭味。
方桌旁，两小吏蒙面交谈。
一个声音粗犷，露在外面的眼睛好奇往里头瞟：“兄弟，西边关着的是哪位危险人物，竟然连饭都不让送？”
另一个声音低哑，简言少语，“不知道。”
先问的被这位大兄弟无知且理直的态度惊了一下，想了想又问：“兄弟你几时来的？”
“昨天。”
“……真巧，我今早刚来。”
此后无言，前后脚来看守地牢，两人顶多差一顿饭，想打听还不如去问锁在牢里的。
放一轮饭后，今早刚来的小吏又在东口张望，“这里头真关了人？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地牢巨大，但各处时有尖叫嘶哑声和行刑的动静，徒东面的尽头半点声响都无。
另一个多来半日，稳重些，分完饭就坐回桌旁，新来的一堆问题，后面都没再理会过，等着交班换值。
新来的一直自言自语，久了也累，一起做个哑巴看守，一左一右等地牢的门从外面打开。
西边水牢中，男子的琵琶骨被打穿，长钉深嵌石墙，血迹从肩膀淌至足部，人已昏厥，连抬眼的力气都没有，胸口起伏低缓，进气不多。
牢门外，卓鸣鹤阴沉着脸，斥责道：“我不是让你下手注意点，把人废了，万一断尾求生，拿什么去和墨颜白谈判？”
“你不是还抓了一个器灵？”鞭笞后的倒刺铁链上沾血掺肉，行刑的人毫不在意顾壹的生死，只要能问出他想要的答案。
“一个会变脸的家伙，有什么用？”卓鸣鹤未将玄易放在眼中，碍手碍脚的家伙，“楚孟瑶被送回她身边，还是晚了一步，我需要另选魂魄注入裴苍云体内。”
“白狐魂魄乃最佳选择，你既错失机会，不如干脆在怨魂中找找有没有合适的。”
一个月前，卓鸣鹤将此提议的人杀于诡画扇下，一个月后再听到同样的建议，他难免心动。
“我听你的，不让人靠近玄易的关押处，但东边已经很久没有声响，如果他偷逃……”
“他跑不了，琉璃七宝除司时的瞳和有空间之能的樘宁，其他五个都不足为惧，这几日我拦截不少外面来的白鹤，东边西边都有，她要来了。”
暗无天日的地牢却在顶上开了一个口子，就是专为前来传消息的白鹤准备的捕捞网。
“眼线回报，她和霍云书都没了行踪，若无意外，他们应是一起来了。”
两个人质在手，如果再加一个霍云书，便有更多筹码逼墨颜白交出全部魂力。
卓鸣鹤展开暗红的诡画扇，细细端详扇面上斑驳交错的血迹，“等废了墨颜白，我要他们一起陪葬。”
在两人的注意力被东边吸引时，被钉在墙上的人拼尽最后一口气血，一击扣在石墙上。
东边野篱下，四肢脖颈栓满铁链的人缓缓睁开双眼，金色瞳孔如暗夜一束光，刺破囚笼。
贰．
地牢异动，诡画一收，卓鸣鹤惊觉地陷，迅速撤回地面，抓来看守的人，“怎么回事？”
守在地上的人也被忽起的大动静吓得慌不择路，跑出没几步就被逮回，跪地求饶：“府主，饶命啊，小的不知下面发生什么事，地突然就陷下去了！”
下面发生的？
卓鸣鹤回看出来的地方，一摊土和一堆石头砸在一起，地动威力不小，东边塌的最深，整座地牢都没了全乎模样。
“顾壹人呢？”
检查牢房的人回禀：“关在最西边和最东边的犯人都不见了。”
“什么？”卓鸣鹤怒目圆睁，一脚踢翻脚边跪了一地的人，“给我搜！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给我抓回来！”
地牢百里外，玄易肩扶虚弱的顾壹，身上的保命药和符篆被搜走，这次蓄力一击能跑那么远全因混乱中有人塞了一张符给他，当下情况紧急，玄易没心力去想谁在帮他们，卓鸣鹤的手下很快就会搜到他们现处的位置，必须尽快离开。
“你能撑住吗？”
符只有一张，用完就没，剩下的路得靠他们自己。
顾壹回了一个气音：“嗯。”
一阵啸音从后袭来，耳膜震荡，玄易双膝跪地，顾壹滚躺一旁，又咳出一口血，“别管我，你先走……”
“想走？没门！”
啸音干扰令玄易躲闪不及，扇骨穿透玄易的左肩，豁口大洞，血渗出嘴角，诡画扇飞回主人手中。
卓鸣鹤：“倒是小瞧你们了。”
“呸。”玄易啐了一口血，“就算今日死，我们也不会让你的计划成功！想用我们威胁主上，做梦去吧！”
“死到临头，嘴还很硬。”卓鸣鹤展开诡画扇，血线自扇面出扎入玄易的琵骨。
肩骨伤处已在溃烂的顾壹眼睁睁看玄易生抗钻骨之痛，无力的手连一抔土都抓不住。
玄易：“卓鸣鹤，主上不会放过你。”
卓鸣鹤咧嘴一笑，“我等她来找我。”
如果这次他们出逃失败，再次落入卓鸣鹤手中，绝无机会再逃，唯今之计只有一个。
顾壹唤道：“玄易。”
强撑开的眼睑下最后一点光开始溃散。
玄易回头，没有多言，却看懂了顾壹眼中之意，他想自爆争取他的生路。
“不，你不能死。”
外界皆知太虚首徒有分身不伤本体的天赋，可本体只有一个，顾壹若自毁本体，其他分身也会受到影响，其真正的后果仅顾壹一人知晓。
卓鸣鹤看懂两人的眼神官司，冷哼：“负隅顽抗。”
他原意留顾壹一命是怕顾壹自爆令他失去制衡墨颜白的砝码，现在顾壹求死想搏玄易生，与其让顾壹自爆不如亲自动手还能侵占顾壹的魂力，虽然顾壹的魂力不及墨颜白的十分之一，但终有用武之地。
血线抽离玄易的身体转而攻向匍匐在地的顾壹。
“不可！”
当玄易意识到卓鸣鹤想做何时血线已穿过他伸出的手，直逼顾壹命门。
死亡逼近，顾壹认命合上双眼，竭力调动余力聚于丹田，与迫近的血线一争先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