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风骨，断亦断，世人罢。
壹.
永香阁中，国夫人所赠熏香幽兰，每午后，霍云吟都会在阁楼窗边小榻上小睡片刻，霍云书与兜兜来巧，彼时霍云吟方用完膳，回阁楼躺下，着半晌。
女佣同霍云书和兜兜拂一礼，道：“小姐正在休息，不宜打扰，三少爷和孙小姐请回吧。”
霍家行事老派，兜兜以为祖父母已经足够古板，未想到姑姑这里比前堂更甚，连身边的女佣也学了一套旧时的礼仪。
“无妨，我们在院子里等便是。”
兜兜觉着，她大概是霍家唯一一个现代人。
“叔，陌医师真的是灵魂桥使？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在她身上感受到魂力波动？”
将女佣打发下去，兜兜按耐不住，扒着椅子扶手，一股子好奇劲。
“暂时只是推测。”
虽说那日陌白未说自己不是灵魂桥使，但按照她对自己的敷衍态度来看，可能是懒得解释，毕竟“我不是灵魂桥使”比“无名”多五个字。
“那我们来找姑姑干什么，难道她认识陌医师？”
霍云吟回国后就久居深山不出，至今已有二十一年，算算时间，两人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霍云书之所以知道霍云吟和陌白相识，全凭六岁时的浅薄记忆。
记得当年霍云吟回国时，有一个很好的朋友，两人形影不离，后来朋友不告而别，霍云吟才搬到山里隐居。
他从未记清那人的名字，倒是霍老夫人有几分印象，从市一院出来后提了一句，说陌医师的名字很耳熟，好像和霍云吟的朋友同名。
“待会你只要把照片给你姑姑看，其他话什么也别说。”
“哦。”
昨天，兜兜接到霍云书指令，要拿到陌医师的照片，诊室门边的名牌上一般都会贴医生本人的照片信息，她当时就举着手机相机跑外面看，结果门边有文字信息，但没有照片，她又往隔壁诊室看了一眼，也没贴照片。
“你在找什么？”
陌白从崔医师的诊室出来，正好看见兜兜杵在门口，往墙上张望。
“啊，我好奇崔医师的名字，出来看看。”
“我名字怎么了？”崔医师在陌白后面出来，听到兜兜的话顺着问。
“啊，崔医师的名字特别好，简单明了！”兜兜说完一溜烟跑了。
“这丫头又在搞什么名堂？”
陌白摇头：“可能工作太少了。”
手机里的照片兜兜趁陌白给病人诊脉时偷拍的，阳光正好照射在陌白的侧脸上，陌白的五官立体柔和，气质恬宜，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叔，我的拍照技术真的超级无敌棒，你看这张照片，陌医师太好看了叭！”
霍云书不懂小女生的拍照激情，没搭理她。
小女生在无聊的等待中急需一个能产生共鸣的搭话同伴，女佣都退下去了，霍云书是现下空间中唯一可以说话的活人，于是她一直拉霍云书说话。
“叔，你看一眼嘛，看看嘛。”
少女馨香扑鼻，霍云书瞬间僵直，想把手臂从兜兜手中抽出，却被强制禁锢。
“松手。”
“你看我就松！”
霍云书睨了她一眼，转而去看手机屏幕，然后迅速移开。
“好不好看，好不好看？”
“拍的很烂。”
“哼，你嘴硬，我都看见你的眼睛放光了！”
“霍兮容，只有死人和无魂人眼睛无光。”
“我说的是放光，放光！”
“皮痒？”
霍云书神情一敛，兜兜知道再闹下去会遭殃，屁股往边上一弹，乖巧坐好。
一分钟后。
“叔，我有一个问题。”兜兜弱弱开口，“姑姑的朋友应该跟她年纪差不多，可陌医师才二十出头，她们怎么会认识啊？”
按年纪算，霍云吟回国时，陌白还未出生。
兜兜按自己的年龄标准去衡量，陌白应该跟她一样，是新入门的灵魂桥使，所以现在还没有桥使名讳。
灵魂桥使岁月悠长，面容不变，为了方便灵魂桥使出行，隔一段时间会更新身份信息，有专属的部门负责他们的证件管理。
陌白的身份证上登记的不一定是真实出生日期，真正的年龄甚至可能比霍云吟更年长。
思及此，霍云书缄默不语。
贰.
二十年前仓促建造的两层小阁楼，楼上下通气，霍云吟午睡醒来，女佣服侍她起身，楼下的人听脚步声听得一清二楚。
因在自处，霍云吟未施粉黛，发间插了一根玉簪子，由女佣搀扶，缓步下楼。
厚衣掩盖不住的娉婷身姿，如画中走出来的美人。
兜兜殷勤地起身，扶住霍云吟的另一边手，娇嗔道：“姑姑，您那天怎么不等等我呀，我有好多问题想请教您呢！”
单一眼风，兜兜畏缩收回自己的爪子，屡试不爽的撒娇技能碰壁，只好坐回原座。
祖母对她的仪态要求都是宣于口，而这位姑姑，光是眼神便使她不寒而栗，明明招待七家小辈的时候，姑姑很是和善，牵她的手帮忙主持，怎么今天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这些年你来我这里的次数屈指可数，无事不登三宝殿，找我何事？”
霍云书朝兜兜伸手，后者递上自己的手机，“二姐帮我掌掌眼，看看此人是否与我霍家有渊源？”
霍云吟往屏幕递了一眼，并无讶异之色，道：“此人长相清秀，但面生得很，你怎觉着我会识得她？”
兜兜小声说：“叔，姑姑好像真的不认识。”
“我记得二姐以前有个朋友叫陌白？”
霍云吟尚未作出反应，兜兜先咋呼了一声，被霍云书扫了一眼，小脸苦巴巴的，继续埋头，不敢作声。
“她……”追忆这位挚友，霍云吟嘴边噙了一抹柔情，“是个很好的人。”
“姑姑，能不能跟我讲讲她呀？”
霍云吟说了一处位置，命女佣将里面的书取来，“此书是她赠与我，你若好奇，带回去看看吧。”
兜兜接过书，当下就翻开。
泛黄的内页上，题二字，无名。
————
酒店房间，会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一位不速之客。
头一次做入室贼，时景初心虚至极，见房间主人回来，立刻弹起站好。
“表妹啊……”他心累啊。
“出去。”
“你听我说……”我真不想来。
“三。”
“外公很想你。”求求你快回去。
“二。”
“你不考虑大舅二舅，总得顾及一下外公吧。”
“一。”
“走！我马上走！”打死不来了！
时景初一把夺门而出，突然撞上一个人，等他回神，地上撒了一摊纸。
“对不起，我帮你收拾。”
“时景初，你在这干什么？”
撞到熟人了？
时景初侧头，是张生脸，抬头，一秒挂起职业微笑：“霍老板，好久不见，最近有新业务吗？”
他撞到的人看着装应该是个秘书。
时景初从里面跑出来的样子好不狼狈，门没来得及合上，霍云书视线一转，只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嘭”门被关上了。
“里面的人是陌白？”
“嗯。”大家都认识，没什么好掩饰的，时景初直接承认了。
“她怎么住在酒店？”
“这我怎么知道？”认识归认识，业务一和业务二之间还是别牵扯上为妙。
时景初知道霍云书好奇心不重，随口一问而已，打个哈哈，想敷衍过去，殊不知霍云书已经盯上他们。
“你没让她满意？”
“？？？”时景初瞬间听懂，一急也不顾对方是自己的大金主，“霍老三，你别胡说八道！”
“不是吗？”
“当然不是，我和陌白只是纯洁的兄妹关系，兄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