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燕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了新领导。陆聿衡出差三天,于燕天天在家敲键盘到深夜。交一次差就喜提一个新要求。要说养老,行政部又不只她一个人养老,这么多员工,有主管有助理的,这活怎么就偏偏落到了她头上,难道就因为她多接了一个电话?
“哎……看来以后电话不能乱接。”于燕一声叹息。
周姐端着在茶水间新泡的大红袍,慢悠悠荡回工位,瞥见于燕一脸凝重地盯着电脑。
“在嘟囔些什么呢!”大掌拍向于燕肩膀,周姐凑过头来看了眼于燕的电脑屏幕,然后就低声问道,“你说,你是不是哪里得罪了领导?”
于燕差点就流下了眼泪。“周姐,你也这么觉得?可我才第一次见他,能得罪他什么呀?”
“那就奇了怪了。”周姐呷了口茶,压低声音,“这种级别的领导,想给底下人穿小鞋,方法多了去了,何必亲自下场,一遍遍地磨你一个小文员?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他别有用心。”周姐意味深长地看了于燕一眼,“难道他看上你了?”
“……周姐,你昨晚是不是又熬夜看韩剧了?”于燕本还期待着能听到什么建设性意见。
“你怎么知道!我跟你说呀,这次我看的剧就是一个总裁和职场小白的爱情故事,那个总裁一边喜欢一边又不敢表达……”
“于是就开始压榨女主了吗?!”
“嘿嘿,那倒没有,人家可爱了呢,看到女主加班还去和她主管理论,巴不得女主旷工和他去约会。”
于燕低头,又沉重地叹了口气。
江寻很少见到这么没有重点的纪要,他有点怀疑于燕是怎么进的公司,却又了然于心。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疑惑:陆聿衡怎么会娶这样一位妻子?他甚至觉得这样的二人都不可能会产生交集。
可能每个人都有些奇怪的癖好吧。
江寻进公司前,就隐约听说陆聿衡的太太在分公司做个清闲文员。不是他特意打听,只是他们那个看似广阔实则狭窄的圈子里,总会有人把这种事当作佐酒的谈资。当时他听过就算,连她的名字都没费心去记。
直到那通内线电话后,“于燕”这个名字让他感到一阵诡异的耳熟,才让这段模糊的记忆浮现。
而当“于燕”抱着厚厚一摞沉重的文件,微微喘息着站在他面前时,江寻寻思是不是哪里出错了?是他的记忆出了错,还是那些传递信息的人,从一开始就错得离谱?
简单来说,这就是一个普通而没有任何记忆点的女人。她太平凡,平凡到让人可以想象当她混入下班时的人潮,便会瞬时消失不见。
江寻收回只持续了瞬间的审视目光,落在她交来的文件上。
然而,只随手翻了几页,一种混杂着无奈与烦躁的情绪便缓缓升起,他感到头痛。
不能用能力不足来形容,这更像是一种思维方式的错位。她似乎完全无法理解他想要的核心是什么,却在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上锱铢必较。
工作上的事,他没有修饰什么,公事公办地指出了问题,就像一个上司对一个下属那样。
而眼前的这个女人却好像被吓到了,面色从苍白转变为涨红,看着他的眼睛里写着无措。看来这位陆太太过往的日子,确实太过顺遂,没什么人对她说过重话。
嗯,是一个无聊的女人,一段无聊的婚姻。
她重改了三次的文档终于有些顺眼,江寻也已经感到了一种精神上的疲惫,他正想挥手让她离开,却瞥见她脸上一丝如释重负的窃喜,似乎转瞬即逝。
仿佛刺中了他心里某个阴暗的角落,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恶趣味悄然浮起。
“总部下个季度要推行新的协同办公系统,”他听见自己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负责整理一份我们分公司所有业务流程与该系统模块的适配度分析报告,找出冲突点,并给出初步解决方案。下周一上交。”
他看见她脸上细微的光彩也瞬间熄灭,那张普通的脸上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挣扎神情。
“有问题?”他挑眉。
“……没有,江总。”她最终低下头,声音低沉,像被抽走了力气般,默默退出了办公室。
门被轻轻带上,江寻自嘲地摇了摇头,觉得自己也是有些无聊了。
于燕拖着疲惫的身体到家,陆聿衡发消息说他今天不回家吃饭,于燕便让孙姨休息了,她想她晚上就啃啃路上买回来的面包吧。
今天把最终版材料交上去后,江寻也没再说什么,这阶段工作可算是结束了。梳洗完毕躺到床上,于燕还有点开心,她刷着手机就睡着了。再睁眼时,已过了零点,于燕摸摸身边的位置,空的。指尖触及的是一片冰凉的、毫无褶皱的床单。
他还没回来。一颗心沉沉下坠。
她拿起手机,没有新消息,没有未接来电。聊天界面上,最后一条还是她傍晚时发出的:“桌上有面包,你回来要是饿可以吃点。”
石沉大海。
于燕拥着被子,卧室里静得能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她感到自己正在被一种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孤独感慢慢包裹。
陆聿衡在凌晨两点踏入家门。客厅里为他留了一盏夜灯,光线昏黄,带着一种公式化的温暖。
他松了松领带,下意识地看向餐桌——上面放着一个小纸袋。他走过去,里面是一个没动过的面包。
他这才想起于燕傍晚时发来的信息。当时他正在听一个至关重要的国际电话会议,随手划掉了通知,便忘了。
他并不饿,但还是拆开面包,机械地咬了一口。口感干涩,和他此时疲惫的心境如出一辙。
走进卧室,于燕背对着他这边,似乎睡得很沉。他放轻动作,洗漱,躺下。黑暗中,他能闻到她发丝上淡淡的、家里常用的那款洗发水的味道。
这三天的出差并不顺利,一个突发的技术难题让整个团队熬了通宵。他习惯于处理这些压力,并将其视为常态。婚姻于他,也应是这样一个稳定、无需额外耗能的“常态”。
他闭上眼,很快就睡着了。他并不知道,身旁那个他以为早已熟睡的妻子,正睁着眼睛,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直到窗外的天空泛起鱼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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