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半，江酌言从梦中惊醒。

他猛地坐起来，这才发现冷汗已经浸透了背心。他总是做噩梦，今晚上演的是美女与野兽，他穿着滑稽的公主裙在树林中奔跑，身后追着一只狮子。

......就离谱。

“或许是这两天太疲惫了，你知道，‘净域’上线在即，我作为总设计师好紧张的。”

吃早餐时，江酌言这样和朋友吐槽。写字楼附近有一家美味又便宜的茶餐厅，环境也卫生，两人经常光顾。

“得了吧，”朋友把油条掰成几段，泡进豆浆里，“我觉得你应该去看心理医生。上次你梦见自己变成了红桃王后，上上次是《贝克街的亡灵》里那个开膛手杰克……你真的没有异装癖吗？”

江酌言回给他一个字：“滚。”

他一个一米八五的大老爷们，肚子上六块腹肌，作风粗犷的糙汉子，哪里像异装癖啦？

朋友耸耸肩。

“……”

江酌言懒得计较，索性换了个话题：“莲子粥，赞助商那边联系得怎么样了？”

别误会，他还没糊涂到对着一碗粥说话，“莲子粥”是他朋友的外号，这哥们大名连子昼，江酌言大学时的室友，现在担任“净域”项目的助理兼宣传负责人。

其实就是拉赞助的。

“净域”是由江酌言主导开发的虚拟世界，和时下流行的全息游戏类似。体验者躺进生态舱里，意识与精神网络连接，便可进入一个独立于现实世界的时空。

不过，与竞争性、对抗性极强的游戏不同，“净域”是单机连线，主打养老种田风。研发团队在建模时，参考了三次元的城市、山村、港口、海洋，以及社会环境，力求做到贴近现实，给玩家一种“我在虚拟世界度假”的感觉。

同时，玩家可随意设置自己的性别、外貌、职业等，系统会根据这些信息，为玩家匹配一个虚拟世界的身份，之后用这个身份社交旅行、打拼事业、享受美食……都随你。

——简单说，你玩游戏是为了打怪升级，而玩虚拟世界则是想体验一把不同的人生。

扯远了。

连子昼抹了抹嘴巴：“赞助商的事你不用担心，好歹我们有联邦政府背书，商家这边都是抢着合作的……哎，讲真，你怎么和那些官老爷搭上线的？”

他们这种散装的程序设计师一抓一大把，虚拟世界的构想虽然惊艳，但开发初期就受到政府机构鼎立支持，连子昼是没见过的。

他严重怀疑江酌言在上头有人脉。

“……我一介草民，能有啥人脉，”江酌言翻了个白眼，“联邦一直在关注虚拟现实技术，咱们不过是乘东风罢了……赶紧吃饭，今天‘净域’第一次正式运营，还得和测评员们开见面会呢。”

连子昼“哦”了一声，低头干饭。

-

上午九点，运营商爸爸提供的宽阔礼堂内，“净域”的测评见面会正式召开。

能容纳千人的报告厅乌泱乌泱挤满了发色各异的脑袋，除了主持人、测评人员和开发团队，不少媒体也来了。“联邦首款完全虚拟世界”的噱头可不是盖的，相关部门做足了宣传，他们宣称这种技术一旦普及，将给人类带来莫大的福音。

一名年轻工程师在台上滔滔不绝：“……平行世界将不仅存在于科幻电影中，登录‘净域’，你就能随意主宰自己的人生！想象一下吧，男人可以变成女人，穷光蛋可以化身大富豪，上班族可以体验爱豆的生活……这是一个拥有无限可能的世界！”

底下一片掌声笑声。

紧接着是位挺着啤酒肚的官员：“……我们许多人都做过令自己后悔的选择，但虚拟世界带来了一个弥补缺憾的机会……我相信这项技术是有利于人类发展的，通过对虚拟世界的观察和思考，我们能更好地应对某些现实问题……”

呃，虽然他跑题了，但人们还是很给面子地鼓起掌。

见面会持续了两小时，期间测评员们提出了不少问题，诸如生态舱的安全问题、研发成本、后续推广措施和商业化……

不怪他们事多，参与测评的除了一些幸运的普通人，还有各界大佬、富豪，自然要考虑能从“净域”这块肥肉中捞到什么利益。

比如投资、垄断、割韭菜……

上述事项进行期间，江酌言一直在打瞌睡。

他不擅长应对这种冗长的会议，准确说是觉得无聊。然而做为总设计师，他被安排在最前面一排，正对着摄像机。

公然打瞌睡肯定不行，于是他只好睁着眼睛睡。

旁边的工作人员目瞪口呆。

好在主持人提问时，江酌言已经清醒了。他整了整西装领子，人模人样地走上台，把早已背熟的稿子叭叭叭念了一遍。

主持人夸赞了一番江总设计师青年才俊、前途无量，然后问他：“您开发这个项目的初衷是什么呢？”

江酌言眨眨眼睛：“我希望给大家带来快乐。”

主持人：“真是朴实的想法呢。”

“是啊，”江酌言说，“不过，虚拟世界是我哥哥未完成的工程，接手这个项目，也是想继承哥哥的遗愿。”

一片闪光灯中，青年腼腆地微笑，仿佛他真的只是一名满怀热血的年轻设计师，凭借天赋和兄长留下的草图完成了一项了不起的成就。

江酌言鞠躬下台，走向座位时，他瞥见了礼堂最后面悬挂的横幅——

“另一个世界，另一种可能”

这条标语一直被研发团队视作核心理念，同时也是“净域”的宣传口号。

他凝视着那红底白字的横幅有一秒钟，嘴角缓缓牵起一道嘲讽的笑容。

给大家带来快乐？呵。

傻子才信。

-

见面会之后，大家来到测试中心。

面积约一个足球场大小的封闭空间内，排列着500枚生态舱。凸起的天花板像一只倒扣的巨碗，四面都是银色的金属墙壁，淡蓝的荧光从灯槽中洒下来，充满了科技感。

“欢迎诸位参与‘净域’的测评工作，”江酌言清清嗓子，“具体的注意事项之前已经讲过了。生态舱侧面标有号码，和此前发到你们手上的体验卡编号一致，大家找到自己的生态舱，躺进去就可以了。

测评时间为24小时，在此期间，生态舱会保证你们的身体机能正常运转。

体验结束后我们会收集大家的意见，现在，请尽情享受这场虚拟世界之旅吧！”

不少人已经被之前的宣传勾起了好奇心，抚摸着面前的生态舱，跃跃欲试。

江酌言转身走进总控室，这里安放着“净域”的核心——联邦第七代超级AI的主机。几名操作员在控制面板前忙来忙去，听到脚步声，其中一人转过身：“……小江？”

此人金发碧眼，下巴一圈络腮胡，格子衬衫几天没换，皱巴巴地贴在身上。他叫安德烈，是“净域”的系统维护员。

非常可靠的中年男人。

“安德烈，我打算亲自体验‘净域’，”江酌言脱掉紧巴巴的西装，扯下领带，“安全方面就交给你了，别让黑客闯进我们的后台。”

安德烈皱起眉头：“……出了什么事吗？”

虽说设计师亲身体验产品性能并不稀奇，但江酌言的神态告诉他，这事绝对不简单。

江酌言犹豫了一下，凑到安德烈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怀疑有人篡改了‘净域’的代码。”

“！！！”

安德烈瞳孔骤缩：“你确定？”

篡改代码，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测评员登录“净域”时需要建立精神链接，一旦发生意外，轻则脑部神经受损，严重的甚至会导致意识被困在虚拟世界、闹出人命！

“我没有证据，”江酌言舔舔唇角，“但我怀疑是孙简干的；而且，那家伙昨天突然请假回老家了。”

孙简是团队中少数几个有权限接触核心代码的设计师之一。

“他跑路了？！”安德烈不由提高嗓音：“这不行！我们必须立刻叫停测评，进行异常排查！”

江酌言赶紧捂住他的嘴：“嘘！小声点！”

他冲其余几名操作员摆摆手，示意他们该干嘛干嘛，然后转过头，压低嗓音：“第一，我是昨晚试运行时偶然发现不对劲，现在还不敢完全确定就是代码的问题；第二，现在各方视线都集中在‘净域’上，这个关头突然叫停测评，你想过后果吗？”

安德烈神色一黯。

他明白江酌言在担心什么，“净域”带来的利益肉眼可见地诱人，而它的研发团队兼专利持有者又是一群乳臭未干的年轻人，早有人眼红得滴血了。

如果此时传出安全隐患的谣言，那群豺狼肯定会想尽办法做文章，踢开江酌言的团队，把“净域”据为己有。

“你知道‘净域’对我的意义，”江酌言沉声道，“拜托了，安德烈。”

安德烈嘴唇蠕动：“但是……”

万一真出了故障，不是更糟糕吗？

“所以我才要跟过去。”江酌言打断他，语气认真：“已经没时间逐一排查了，我拥有最高权限，可以直接在虚拟世界里纠正bug；如果测评员们遭遇危险，也只有我有能力保护他们。”

“……”安德烈与他幽邃的瞳孔对视，片刻后终于败下阵来。

“好吧，”他妥协了，“我会盯住‘净域’的运行情况，你……注意安全。”

江酌言握住他的手：“谢了，安德烈。”

他转身离开，安德烈注视着那个瘦削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突然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十分钟后，所有测评员均已就位。

伴随着“滴”的一声长鸣，生态舱缓缓合拢，甜美的AI合成音在每位测评员耳畔响起：

【欢迎来到净域】

【请设置您的人物属性】

江酌言想了想，还是换个名字和外貌比较保险。

【您的人物卡已设置完毕，请点击确认】

姓名：江城子

性别：男

年龄：20

职业：学生

……

点下确认键的一瞬间，黑色如潮水般笼罩了他。

【玩家已登录，计数中……】

【1，2，3……500，登录完毕】

【版本更新中，当前版本为3.0版——“魔城杀戮游戏”】

【祝您旅途愉快】

开文啦，这次有三万字大纲 七万字存稿，希望我能多撑几天（握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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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虚拟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