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江酌言反应很快，“您瞧，我发现自己有个很重要的东西落在了甲板上……”
他晃了晃手里的金属铭牌，表情十分真挚。
保卫室位于四楼，从甲板回到客舱必须经过这里，所以江酌言一早便预料到自己会被保安盘问，提前想好了借口。
“这样啊，”保安点点头，完全没意识到面前的年轻人在撒谎，“不过我还是建议您尽量不要离开房间，尤其是夜里。船上的监控摄像发生了故障，万一您出了什么事，我们都没法查录像的。”
他一脸苦瓜相。
“哦？”江酌言闻言来了兴趣：“监控摄像故障？我之前怎么没听说？”
保安不自然地咳了一声：“这不是船长怕引起混乱，要求我们保密嘛……你也知道白鹭号的目的地是魔城，乘客鱼龙混杂，万一有人想趁机干坏事……我是瞧你气质干净，一看就是正经人才告诉你的，你可千万别外传啊！”
江.刚抛完尸.酌言：呃……
他眨眨眼睛，决定从这位有趣的保安嘴里多套出点情报：“这是很严重的问题啊，你们没有尝试修复吗？”
“害，就他们那水平，”保安大叔面露嫌弃，“晚上七点多发现了故障，折腾到现在还没弄好。也对，从下城区招来的高中肄业的维修工，能修好才见鬼了！”
他又嘀嘀咕咕说了许多废话，什么现在的世道不太平啊，城北的生物实验室爆炸炸死十几人啊，市长又要加税啦……江酌言听了一会儿，感觉得不到更多有效信息。后顾之忧已经解决，于是他借口累了，回到自己的房间——
205号客房。
这是一间普通的单人间，整洁清爽，看得出房客拥有良好的卫生习惯；衣柜边放置着一只巨大的行李箱和一个双肩背，钱包被锁在保险柜里，里面有零钱、各色证件，以及一张旧照片。
照片里是一名约摸7、8岁的少年，穿着不合身的宽大袍子，肤色苍白，眼神空洞，仿佛一具失去了灵魂的木偶。他的手被一位白大褂牵着，可惜后者脖子以上的部分被残忍地剪掉了，江酌言也就无从知晓此人的长相。
他把照片翻过来，发现背面赫然写着一行字：我会杀死你。
这个东西……好像是犯罪宣言啊？
相片中的少年容貌精致，但江酌言可以断言那绝不是自己的脸，所以他和自己是什么关系？被裁掉脑袋的那个人又是谁？究竟是自己要杀少年，还是少年要杀照片上的成年人，抑或是自己要杀照片上的成年人？
打住！禁止套娃！
江酌言拍了自己一巴掌，现在的信息太少，继续纠结也是白费。
他收好照片，趿拉着拖鞋走进浴室，快速冲了个澡。热水纾解了紧绷的神经，他开始考虑接下来该干什么。
……
片刻后，江酌言泡了桶“康帅傅”牛肉面当宵夜，一边嗦面一边检查死者的手机——他得搞清楚自己和死者是什么关系，为何要痛下杀手。
结果刚打开社交软件，一条消息就蹦了出来：老陈，你啥时候回来？
“？？？”江酌言一脸懵逼，发信人昵称是“小王”，再往上翻翻，聊天记录险些把他吓死——
这位“小王”竟然是陈立民的同事，和陈立民一起住在318号房！
而且小王知道陈立民约了人见面，现在陈立民迟迟未归，他已经开始怀疑前者是否遭遇了不测。
江酌言当场就想冲进318杀人灭口。
幸亏最后一秒，他的理智及时回笼。从聊天记录看，陈立民只提到“在船上遇到了熟人，和他约好零点在甲板上聊聊”，小王并不知道“熟人”具体是谁。
他的身份或许还没暴露。
但是江酌言不想赌，他斟酌片刻，决定亲自去318走一遭，如果小王确实对自己一无所知，那就放过他；否则就咔嚓掉，然后想办法把尸体运出客舱，丢进大海。
-
318房开着空调，王典咬着指甲蹲在床上，视线紧紧锁定面前的光屏。
【当前任务：游轮靠岸前，找出陈立民的下落】
【P.S.：船上的监控录像已经坏了哦~】
背景介绍中提到，陈立民是他的同事兼前辈，两人去外地出差，搭乘白鹭号返回魔城。陈立民约了船上的熟人见面，然后一去不复返。
轮船明天到岸，他必须在10个小时内，从数千名乘客中找到陈立民。
宛如大海捞针。
“我#￥%@你大爷！”王典恨恨骂了一句，一拳砸在枕头上。
让他一个没念过两年书、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街头混混扮演侦探，还不如让母猪上树来得靠谱，而且……他为啥是【守序善良】阵营啊？
讲个笑话，拘留所常客是秩序善。
——“净域”的设计师脑子有坑吧？！
他就一普通人，获得“净域”的测评资格完全是意外之喜，设置人物属性时也是随便填了个“银行职员”的身份，谁知道会发生这种破事啊？！
王典郁闷地抓起手机，监控没法查，那……先给陈立民发个消息试试？
他惴惴不安地发了条简讯，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万一陈立民已经被什么人干掉了，对方看到这条消息，不就能顺藤摸瓜找到他，然后灭口了吗！
系统警告过，虚拟世界并不太平，因此这种情况不是没可能！
王典越想越害怕，陈立民久久未回复，更使他的恐惧放大到了极点。
万一、万一……
敲门声忽然响起，王典吓得一哆嗦，差点从床上栽下来。
他内心无声尖叫：果然来了！有人杀了陈立民，现在来杀他了！
房间里没有窗户，躲进衣柜里能逃过一劫吗？报警的话，这是在海上，等警察登上船他早就凉透了！
王典正胡思乱想，就听见外面那人温声问道：“318房的陈立民先生在吗？您的房卡落在楼梯上了。”
声音很年轻，而且似乎没有敌意。
王典愣了愣，大脑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主动打开了房门，与门口的陌生人面对面。
“陈立民先生？”
年轻人开口了，他生得很清秀，黑发黑瞳，身材纤细，典型的东方少年的模样。他大概是个学生，穿着朴素的运动服，眉眼间一股书卷气。
这种小白花不可能是危险分子，王典彻底放下心来。
“我是他同事，”他说，“陈立民还没回来……你从哪儿捡到的房卡？”
“四楼楼梯的转角，”年轻人说，表情略显惊讶，“已经凌晨两点多了，陈先生居然不在房间吗？”
“他约了熟人见面，”王典有些烦躁地抠着门框，突然抬头，“啧，要是知道对方的身份就好了，这让我怎么找哇……”
他满心都是怎么完成任务，也就忽略了年轻人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鉴定完毕，是个憨憨。
江酌言松了口气，今晚不必再动手了，王典显然是个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测评员，给陈立民的手机发消息恐怕是为了做任务吧？
嗯？你问他怎么知道王典是测评员？这不是有外挂嘛！
身为“净域”的总设计师，江酌拥有管理员权限，他可以在虚拟世界中做任何想做的事；即便如今核心代码被改，新的程序限制了他大部分权力，他依然能给自己开个无伤大雅的外挂。
比如，查看任意玩家或NPC的信息。
【玩家ID：0001467】
姓名：王典
性别：男
年龄：32
阵营：守序善良
身份：平平无奇的银行职员
技能：撬锁（普通）
当前任务：游轮靠岸前，找出陈立民的下落
……
……
可以说，王典在江酌言面前毫无**可言，只要江酌言想，他连王典的底裤颜色都能知道。
不过有一点，王典的任务是找到陈立民，和江酌言天然对立，这艘钢铁巨鲸靠岸的一刻，总有一人要任务失败。
“伪造陈立民失踪、拖延时间的法子不好用了，”江酌言默默思考，“他会意识到陈立民已经死了吗……不，任务驱动下这是迟早的事，但是干掉他也没必要……”
处理尸体很麻烦啊！还会增加暴露的风险。
“大半夜和人见面？”他故意做出担忧的模样：“太危险了，您还是赶紧找找吧，我看新闻上说，有个挺危险的通缉犯——欺诈师在天堂海沿岸活动，说不定就藏在船上呢……”
这倒是实话，通缉令是江酌言在水吧的报纸上瞅见的，欺诈师戴着面具的大头照占据了半个头版，标题是《一胎三宝：生育政策或成行骗利器？》。
王典一个激灵：“你的意思是，老陈发现了那个‘欺诈师’的踪迹，然后被灭口了？”
“不不不，我随便一说，您别当真。”江酌言连连摆手：“哪儿有那么巧啊，没准陈先生只是单纯迷路了。”
他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可王典感觉自己并没有被宽慰到。
“好、好吧，谢谢您，”他垂头丧气地道谢，“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那么祝您好运。”江酌言冲王典点点头。目的已经达成，他心满意足地回房睡觉，保持充足的精力，才能应对一切突发状况。
他这一觉睡得香甜，直第二天早晨被敲门声惊醒。
“谁啊？”江酌言一骨碌爬起来，边换衣服边问。
“我是白鹭号的安保人员，”外面的人说，“一名乘客昨晚失踪了，有人称您或许见过他，我们希望向您了解情况。”
江酌言慢吞吞穿好衣服，打开房门。
等在外面的并不是白制服的游轮保安，而是一个身披浅灰色风衣的男人，小眼睛，脸颊上有些许芝麻似的雀斑。他捧着一个记录本，表情严肃，身后是一宿未眠、盯着两个熊猫眼的王典。
江酌言不明所以地挑眉。
“抱歉打扰了，自我介绍一下，魔城特案局调查员，宫本和辉。”
灰衣男子不欲浪费时间，开门见山道：“这是我的证件。江先生，我们怀疑船上发生了一桩恶**件，希望向您了解情况。”
“恶**件？啊……好的，可我只是去魔城上大学，恐怕帮不了您什么忙……”
江酌言一面说着，一面观察宫本和辉。
……很好，这位调查员只是个NPC，枪法不错，武力值却一般，唯一值得警惕的是他的能力——
【心灵感应】：通过对视，一定程度上读取对方的思想或情感
“宫本有异能啊，这也难怪，毕竟在我的设定中，特案局就是专门处理异能犯罪的部门……‘一定程度’的话，说明他只能模糊地感受到我的情绪，但是具体模糊到什么程度呢？如果我在他面前说谎，会被识破吗？”
江酌言这样想着，却听见宫本和辉开口道：“今天凌晨您在四楼楼梯捡到了一张房卡，对吗？您还记得具体时间吗？”
“我去甲板上找个东西，中途偶然发现了318房一位陈先生的房卡，”江酌言没有正面回答，“具体时间不好说，当时甲板的桅杆处立着个人影，就站在冷风里一动不动，怪瘆人的，我找到自己的东西就赶紧回客舱了。”
他煞有介事地比划了一下。
宫本和辉皱眉：“甲板？您记得那个人的特征吗？”
“隔得比较远，我没看清。”江酌言犹豫半晌，才道：“身高大概一米八左右……也可能是一米九？戴着顶挺高的绅士帽，披着披风……那个，你刚说的恶**件该不会和陈先生有关吧？”
他看向王典，后者沉痛地点头。
“是这样，”宫本合上记事本，“结合您和王先生的证词，我认为您很可能无意间目击了一场犯罪的尾声——你听过‘寒枭’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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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欺诈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