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序白回到办公室刚坐下。外间的贺宇想了想跟在身后敲门而进。
“太太中午过来找您,然后准备了金桁的饭给您。”
沈序白挑眉:“那现在人呢?”
贺宇:“您去三十五楼之后,不久就离开了。”
沈序白签文件的手一顿:“她有说什么吗?”
贺宇迟迟不说话,沈序白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说吧。”
贺宇清了清喉,说得非常小声:“太太拎走餐盒。然后说……”
“嗯?”
“给狗吃也不给他。”
倒是像她的风格。
沈序白食指点了点桌面,然后抽出智嵩寺的项目申报书,看都没有看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大笔一挥签字同意。
他把文件递给贺宇:“通知青嘉建筑学院,智嵩寺的修复项目恒基全力支持,就说……”
沈序白想到荔初意早上的骄矜面容,轻哂:“相信青嘉的实力能帮恒基拿下西呈。”
贺宇接过文件,眼观鼻,鼻观心。
他实在揣摩不透沈总的意思,早上那么严苛对待太太,他还以为至少要再商议几轮才能通过智嵩寺的修缮项目,没想到这么快就签字同意了,而且听沈总意思还把西呈区的修缮权给青嘉了。
沈序白抬眸看了眼墙上的时间,已经快接近5点,倒是可以吃个晚饭了。
沈序白问贺宇:“她下午有课吗?查一查现在去哪了?”
贺宇早有准备:“沈总,太太下午没有课。太太接了荔先生的电话,下午去荔宅了。”
沈序白揉了揉眉骨:“去荔家一趟。”
*
荔家别墅。
荔初意踩着小高跟,手指勾着装着金桁食盒的纸袋。她摘下墨镜挂在胸前,慢吞吞地按下门铃。
佣人立马为她开门:“大小姐,您回来了。先生等了您很久。”
荔初意勾了勾鬓边的发丝,丝毫不为她爹而着急。她慢悠地开口:“我先去喂狗。”
然后迈着小碎步朝别墅后院走去,只留下一个摇曳生色的背影给佣人。
荔初意慢慢悠悠地打开食盒,甚至还细心地挑出适合狗狗吃的食材放到狗盆里。
然后摸了摸吐着舌头的沙皮犬,悠悠长叹:“还记得我?那你倒没有你的主人狗。”
这条狗狗是林茉茵高中一时兴起哀求荔明德养的,然而三分钟热度,林茉茵养了不过一个月就嫌它不好玩再也不理。
同一时间,荔初意想养猫,荔明德没同意只说喜欢宠物就去逗林茉茵的沙皮就行。
荔初意那会看沙皮跟自己同命相连孤零零的,一有空就过来喂它。
背后传来脚步声,一阵浓郁的香水味也携风而来。荔初意鼻间忍着不适,轻轻打了个喷嚏。
一道捏得细细又有点做作的声音:“小意来了呀,大热天的怎么不进屋坐坐呀。”
荔初意只能转身对着她继母林曼静笑得敷衍:“阿姨好。”
林曼静一袭真丝旗袍,面皮保养得很好,走得是雍华路线,只是一双吊三白外加尖下巴薄唇倒是跟林茉茵一样,用外物堆砌的贵气还是抹不走底子的尖酸。
林曼静堆着笑:“外面太晒了,你爸还在等你呢。”
两个人都挂着笑看似和谐,倒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笑不达眼,心里都在问候对方。
荔初意佯装关心:“我爸怎么了?我现在就进去。”
林曼静跟在她身后,看着荔初意身段别致,脸蛋漂亮红润,她眯着眼,真是给她走好运,嫁到沈家还是滋润如常。
她恨恨地想,早知道当初就应该让茵茵嫁过去。
荔初意步入别墅客厅,冷气很足很舒适,她爹正翘着二郎腿在椅子上看报纸。
她瞧着他红光满面,哪有电话里说得心脏疼得要生要死。
荔明德看到她进来,立马放下报纸,捂着胸口,眉头紧皱,嘶的一声,又开口:“小意到了呀,赶紧坐。尝尝你阿姨中午特地去一中给你买的杏仁咸奶油蛋糕卷。”
荔初意双手抱臂,垂眸看着玻璃桌上包装精美的杏仁蛋糕卷。
她高中有段时间是很喜欢吃杏仁卷,但是有天考完试,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开始对杏仁过敏。
痒到不行还腹疼,只能赶紧送往医院,那之后她就彻底戒掉杏仁了。
荔初意觉得这卷蛋糕倒是碍眼:“说吧。又怎么了。”
荔明德讪讪:“你跟女婿最近怎么样了?”
他抬眼瞅了荔初意一眼,发现她静静不说话。荔明德觉得这女儿越来越像沈序白了,盯着人看的样子如出一辙的锐利。
荔明德摸了摸鼻子:“是这样的,有个生意想要恒基帮下忙……”
荔初意直接打断他的话:“帮不了,那是另外的价格。你女儿也就值一张地皮的价。”
荔明德:“哎,这话就难听了,什么地皮不地皮。小婿是真心实意娶你的。”
他爹还真是入戏太深,当年一边拿着她妈的手稿,一边说嫁得好,沈序白提亲态度多么真诚,两家结秦晋之好。
双重引诱,年轻的荔初意信了一半,真诚是假,结利益之亲是真。
早上自己还觉得有资本能跟沈序白平起平坐了,没想到处处在提醒她天平不平衡。
荔初意笑了:“您的女婿又不是只有一个。”
提到这个,林曼静忍不住插嘴:“小意,你就帮帮你爸吧,当初茵茵没去你才……”
她话没说齐,当初一开始确实是林茉茵要去跟沈序白相亲,只不过沈序白在酒店遇到的第一个荔家女儿却是荔初意。
他们都觉得有地皮就可以嫁女儿。
荔初意冷冷开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她刚准备转身,林茉茵手里就捏着两张泛黄的纸张从楼上下来。
荔初意觉得纸张极度眼熟,她停住离开的步伐想要上前查看。
就见林茉茵演技极其拙劣地扶着楼梯崴了一跤,然后两指松开,纸张就轻轻飘到佣人正在打扫卫生的水桶里。
林茉茵红着眼眶捂着嘴:“姐姐,我是不小心的,我刚刚发现有你妈妈的手稿,所以急着拿过来给你。”
荔初意疾步上前,蹲下身一看,心疼无比,这正是智嵩寺缺了两页的手稿。
她眼神冷郁地瞪着林茉茵,不怒自威:“你真的很幼稚。”
林茉茵被她一瞪,瑟缩了一下,但看到荔明德没什么反应,她又挺胸与之对视。
荔初意心底低沉,小心翼翼地托着纸张,洇纸之后钢笔字有些晕开,她鼻尖有点酸。
四周静悄悄,忽然传来匆促的脚步声,佣人喘着气:“姑爷……”
荔初意视线内出现一双熟悉且锃亮的黑色皮鞋。
有力的臂弯环住她瘦削的肩膀,揽着她站起来,眼神冷厉地看着她手中的稿纸,智嵩寺三个字模糊晕开。
荔初意知道他最在意西呈区的开发,趁势开口,极度委屈:“怎么办,这可是关乎智嵩寺修复,西呈区旧城改造的重要手稿。”
林茉茵还在为自己辩解,茶味十足娇嗲嗲揉着脚踝:“姐夫,我不是故意的……”
屋内空调冷,沈序白的气息更冷,他薄唇轻启,看着林茉茵面无表情,冷冷淡淡:“演艺圈现在的门槛都这么低了?”
沈序白漫不经心,吐出来的话却令人发冷:“林小姐不如还是出国深造一下。”
林茉茵吓得愣住,她最近正打算进攻演艺圈,沈序白这话不仅是要封她的路子,还要送她出国。
林茉茵直接哭红眼:“爸爸,我不要出国。”
荔明德开始和稀泥:“这纸也还没破,茵茵也是好心办坏事。”
荔初意冷眼睨着她爸,她一直怀疑她妈妈是不是瞎子才嫁给她爸。
沈序白摩挲袖扣:“西呈区是恒基重大项目,还请岳父把初意妈妈的手稿都拿出来。”
荔初意拿着纸巾轻轻为手稿吸水,她赌对了,看来这西呈区果然重要,沈序白能帮她要回妈妈的手稿。
他迎着沈序白冷漠的眼神,虽说沈序白是他的女婿,但是他更重要的身份是恒基的总裁,想到之后两家还要进行业务上的合作。
荔明德轻轻咳了一声:“曼静,上楼把手稿都拿下来。”
林曼静心里极度不情愿地上去书房把她认为没用的破手稿,一一装进文件袋里面给荔初意。
荔初意手攥厚实的文件夹,觉得心里空荡荡,她爹实在够无耻,结婚当年还是没有给齐手稿,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居然还能留了后手。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下次我不会来了。”
荔初意转身离开,沈序白跟了上去与她十指相扣。
荔初意暗道这人戏瘾真大,但是想到他今天帮她要回了妈妈的手稿。
荔初意摇着他的胳膊,弯着唇:“你今天真好。”
演戏嘛,谁不会,也要让她爹好好忌惮一下她恒基沈太太的身份。
沈序白挑眉看着她变幻极快的情绪。
准备上车前,沙皮狗趴在栅栏汪汪叫唤着。
荔初意指着狗跟他说:“我要带走这只狗!”
沈序白往下一瞥,狗屋旁边赫然摆着金桁的打包袋子。他重复着荔初意下午的话:“给狗吃也不给他?”
荔初意摸了摸脖子,打哈哈:“对,不给它,不给絮絮吃。我想带老皮去西青庭。”
沈序白觉得荔初意这个人就是爱得寸进尺。
“你已经有一只猫了。”想到外婆说她初中因为一只兔子死了哭得稀里哗啦。
他不赞同道:“你能承受得起两条生命的离开?可不要到时哭得鼻涕冒泡。”
荔初意皱了皱鼻子:“本仙女才不会鼻涕冒泡。”
然后也不理沈序白的态度,反正他也不常住西青庭,她解开狗链抱着沙皮喜滋滋走过来。
沈序白还想开口阻止。
林茉茵听到动静跟了出来,还不怕死的委屈巴巴地说:“这是我的狗!!”
沈序白低眸瞥了她一眼,林茉茵吓得赶紧闭嘴。
沈序白朝荔初意伸手:“走吧。”
荔初意牵起他的手,也学着他那样冷冷瞥了林茉茵一眼,转身点点头,笑着说:“回家。”
轿车后座。
沈序白递过一张古文物拍卖清单还有青嘉修缮西呈区的协议书给她。
他淡淡开口:“能把我从黑名单中拉出来?”
这是荔初意的第一个合作书,她忍住拍照发群里的兴奋,撇撇小嘴,风轻云淡般板着脸:“勉为其难吧。毕竟我是邶市最温柔贤良的沈太太。”
沈序白看着她扬起的明艳眼尾,意味深长:“嗯,沈太太。”
荔初意抓住重点,只有沈太太,那就是不承认前面的定语。
荔初意被他噎住。哼,鸡狗不如的男人,她可是宇宙无敌大贤妻,问问整个邶市谁能忍受他的自大算计跟狗脾气??如果不是有一张帅脸跟一幅好身材,她这波舍身取义薅资本家羊毛救国宝,真是血亏!!
她侧眸看着沈序白,夕阳橙黄的余光在过分俊逸的脸上接连一掠而过,拼接成明暗剪影。
她手上翻着合作书,心里想到林曼静的话。
她迟疑地开口:“如果那天遇到的不是我,你是不是会娶别人?”
“比如?”
荔初意咽了咽口水:“嗯……林……林茉茵?”
沈序白露出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她,他牵起嘴角:“你跟她一个级别?”
看着他讥诮的嘴角,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自己居然傻到听信林静曼的话,她林茉茵连自己一根腿毛都比不上,好不好!
“她不配!”
沈序白看着她的圆眼,车窗外的夕阳渲染天际,他的脸半掩在浓墨重彩的光影之中,声音低磁。
“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配我。”
荔初意移开视线,可耻的心漏一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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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摘荔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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