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巍宫殿浮云上,得运可从云湖窥。半月眨眼将过,这日常乐几人早早上到云舟上方的露天甲板上,一上到这上方来,初见观景客厅内十分阔敞不说。
自观景台上绕船艇一周,更觉其船艇内屋上斗拱飞檐,艇体外线条流畅修长,尖艏阔艉,是艘再标准不过的行云之艇,半点看不出其身本是内务殿五层的楼阁样子。
常乐几人寻了艇首露天位置坐下,看着船外日染流云金彩飞的美景,仲慕站在椅子上遮目上下张望:
“说是今日就要到了,这怎么连玉皇顶的影子都还没看见呢?云海峰的湖是在这个位置能看见的吗?不知道我这个角度对不对?”
常乐从子斐闷在屋里无事时帮她修改的分解阵图中抬起头来笑说:
“现在才什么时候,要能隐约看到玉皇顶估摸着得到傍晚去了,那时候也就到了云海峰。
不过我们这次只是去天星峰的执契堂签立属契,估计根本看不到平云殿,你一大早那么兴奋干什么?”
此时云舟又穿入了云海,仲慕旋身往下一溜,指着自己坐着的椅子十分得意:
“那你这样说可就不对了,灵域上有个高帖的修士说将靠近云海峰,就在下泊前一瞬间,就在我这张椅子上!
踮起脚尖就能在云海峰的炼云湖内看见平云殿身披七彩的影子!那个发帖修士身高和我差不多,这不是缘分是什么~我们不来早些,万一这个位子被人占去怎么办?”
释惟近来没关注这些事,这会子停下涂画着经文排列的笔,好奇问:
“那要是发帖修士和你长得不是一样高,那你还不看了吗?”
仲慕摸摸鼻尖,眉头跟着活泼的跳了两下:
“要是他和我身高不一样,我许是还真没有这么想看了也说不准呢!”
周连青拿着本剑术三解在翻看,此时摇摇头:
“幼稚。”
子斐正站在燕堂旁边,倚在船栏上看着披着层叠或浅或深金光的累累云海,闻言偏头看向仲慕笑说:
“玉皇顶上的平云殿一般都在云海之上,你说的那个景象,该要极其幸运的碰到平云殿前的云海因外力散开,或者被人为推开的时候吧?那么厚的云层,一般自己可散不开。”
仲慕闻言神色一垮喊他:“子斐~...”
“子斐,你瞎说什么大实话呢~”燕堂翘着脚躺在躺椅上接了一句,斜觑着仲慕说:
“瞧瞧,仲慕可都说了,只是为了人家身高和他一样,他才愿意等着看,可不是为了赌运气、蹭好运才来蹲点的。”
“朋友切切偲偲不如隔千里而神交一刻矣,那倒是我们俗气了。”子斐了然一笑。
释惟用剩下两根干净的手指头拈着胡须,对仲慕摇头,满腔调笑的说:
“原来如此,险些又被你忽悠了!施主,静心自在,大道自然,执着于倚运乃致所思皆不可得,切莫着相了~”
仲慕肩膀跟着一塌,但还是小声嚷嚷着为自己辩解:
“我哪有这个意思?这不就是闲得慌,才来碰碰运气找个乐子嘛!又没当真指着这个能给我带来些什么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说着就来回看着子斐和燕堂狐疑的问:
“燕堂兄,子斐消失的这半个月,是不是撇下我和你去搞什么地下接头会了?
不然滚滚给连青拘着呢,白日里常乐在外头,他总不能熬夜玩灵域吧?释惟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你俩怎么一唱一和的这么有默契?”
燕堂看着子斐笑眯眯的说:“你可别冤枉我,某些人独自窝在屋里不知道搞什么去了,我上次特意跑他门口按了半天铃,可这人啊,他就跟凭空蒸发了一样,你说奇怪不奇怪?”
仲慕眼睛咕噜一转,笑道:“要我说,还得是常乐厉害!咱们子斐虽然半月没出,可今儿一见,与前些时候一比,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显得神采奕奕的呢~”
燕堂看了眼常乐:“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没见着常乐这身长老院服自穿上后,到现在都搁身上穿了大半个月了吗?”
见话头转眼扯到自己头上来了,子斐顿时眼神一飘,对一脸八卦看过来还想说什么的仲慕指着桌面来了一句:
“你可赶紧泡茶去吧,燕堂要自己动手了。”
仲慕一惊,急道:“我来我来!燕堂兄你可再别碰我的宝贝们了!”说着连忙转身一看,却见燕堂安稳的躺着,可没半点要动手的迹象。
子斐就趁这一下,躲开他们俩,两步转去常乐身边坐着了。
而仲慕下意识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燕堂看他这样,气笑了:
“嘿!我说你小子,我不就是有两回拿着你的茶匙搅了搅茶汤嘛!至于防我跟防贼一样?”
说着他就用云扇敲了敲桌面的茶具对仲慕说:
“可赶紧的吧!你再不动,别怪我真就上手了!那这回可不止一把茶匙遭殃,我得可着它们全霍霍一遍,免得白担了这茶道外行的名声!”
燕堂眼见仲慕飘着眼神对他讪笑,这才止住话头,转而又道:
“对了,快把你前两日说好不容易搞来的那个,号称是小‘玉皇春魁’的二阶一品灵茶取出来。
这时煮下去,正好傍晚能端着它看你的七彩平云殿,这茶色即衬了你这套琉璃胎掐丝天青珐琅云景茶具不说,更是应景。”
仲慕伸手拨了拨桌上的精致小巧的只有掌心大点的圆罐,眉一挑,面上满是自得之色:
“一般修士可搞不着这好东西,小爷费劲巴拉搞了它来,可就为着今儿~这还用你说,我可早取出来了!”
说着他伸手小心抱起一旁的茶鍑置放在灵焰炉上,眉飞色舞的继续叭叭:
“还有啊,燕堂兄你这回眼光可真不错,这茶具,可是小爷在库存里翻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找出来的唯一一套二阶灵器!
你再仔细看看这透出来的色儿,青天云景琉璃光,晚点再和着‘小玉皇春’红霞渐层茶汤,这能不配嘛!”
一日的时光在逐渐飘散出来的清幽袅袅的茶香中,慢悠悠的走到了傍晚,释惟说是不要执着碰运气,挤在一起去凑一脚热闹可也没少了他那一份。
他和燕堂一起争着踩上椅子上不过三只脚宽点的地方,将早早端着茶自在等着的仲慕挤得脸都变形了。
仲慕高举着手努力端正茶杯,很是无语:
“你们要是要看云海峰,两边那么大的地方在,挤着我做什么?”
燕堂牢牢贴着他,一手还有空闲打开云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闻言就笑:
“都怪你说的太诱人了,我怎么着也得给你捧捧场,凑看一眼,也不枉我抛下修炼在这消磨了一整日不是?”
仲慕无言以对,眼睛一斜问释惟:
“那你小子又挤上来干什么?阿...阿嚏!我说,释惟你这大黑脸就已经够可以了,干嘛还整个这么长的大胡子出来?”
释惟珍惜的捋捋胡子:“当然是舍不得你一个人孤零零的,给你凑凑人气啊。还有,你难道不觉得我这胡子很漂亮吗?加上我这张帅气威猛的脸,兰泱可说没人比得上我呢~”
仲慕空出手使劲揪了揪他的胡子:“切~~你听她瞎哄你玩儿呢?
修士啊,不管长着个什么样儿,面上就要白白净净的才好看呢,你这个有什么漂亮的!赶紧下去吧,不用你瞎凑热闹~”
释惟抢过胡子,哼了一声:“不懂得欣赏那就别碰,不下!”光说不够,他还使劲往里挤了挤仲慕。
这时一个巴掌大点的留影珠晃晃悠悠的在三人眼前转了一圈,飞到仲慕眼前,上下左右扭动着调整了下位置,就正正经经的挡在他眼珠前不动了。
在后头看着他们挤了半天的周连青慢悠悠的说:
“瞧瞧,这东西呀,果然还是争着的香一些,且让我也正经凑一回热闹。”
他那平平淡淡的语气,在互相争抢的三人耳中,那可是有着十二分的嘲讽。
挤在椅子上的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燕堂一脸无事样的率先跳下椅子,一倒头躺回了他的躺椅上。
释惟也撇下仲慕默默坐回位置上,顺带着还调整了下椅子的位置,好更正对晶频一些。
仲慕惆怅四顾,无声叹了一口气就将手中灵茶一饮而尽,脚底将椅子左右一拨弄,再滑溜下来时,就是背对着几人而坐。
只不过晶频正放在他后头,于是他脚尖又是一点,向右一个漂移,再停下时便顺顺当当的坐在常乐右手边了。
莫道夕阳近黄昏,霞光万丈染云天。云舟已至云海峰前,正在缓缓下降,常乐几人并后边一些修士,皆认真的盯着放大的晶频看。
少时,云舟将停在炼云湖边的泊船处前一刹那,在到底是激动人心还是大失所望的那一刻即将到来的那个瞬间!
晶屏上显示出来的景象却让众人呆住,进而面面相觑,不知如何言语。
待云舟停稳,玉磬音起,不管如何,他们都要先去舟内大殿集合。
众人三三俩俩相携而下,常乐等看到了久违的近在咫尺的地面风光,对于刚刚看到的景象不过付之一笑,便抛于脑后。
起身皆是满意的收了东西向下走去。
剩仲慕跟在后边独自个纳闷:
“这是什么鬼?说好的披着彩练、雕栏玉砌浮云端的平云殿呢?”
子斐笑着回头:“仲慕,你也不必再纠结于怀,我们原也没人料到,竟还有这种情况。
他说着就已转回头去,也有些好奇的对常乐说:“这就是离得过远,太模糊不清,也不知那是什么妖兽。”
还不等常乐答应,燕堂就先笑着猜测:“不管什么妖兽,定然是哪个妖修前辈的后代或者哪位前辈的妖宠才能这么放肆。”
释惟退后半步拍拍仲慕肩膀,安慰他:“没事,这不是还是看见了,残缺也是一种别样的美。”
仲慕捧着心蹙眉:“那算什么看见了?跟被狗啃了一样样的,还残缺的美!这还不如不见呢!
好歹平云殿在我心里还是那个高与天齐难攀登的高大威严的形象。”
这倒不必回子斐的说法了,常乐转身猛地拍了下仲慕的肩膀,高高挑起眉头:
“说什么难攀登?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了,那上面早晚得是咱们足下寻常路!”
周连青平板着脸也赞同:“这话说的太丧气了,确实该打。”
仲慕这下改为捂着被常乐打过的地方郁闷的叫唤:
“哎呦~那不就是个形容嘛?丧什么气呀,这还没我现在的心情丧呢!”
说话的功夫,几人就已随着众修士来到殿中,在与近来熟悉的几个修士纷纷打过招呼后,原先的楼梯口便露了出来,初明的声音从玉磬中传出:
“汝等且下舟,自有修士接应汝等去往峰顶海春院。
明日巳时初刻,汝等初来者集于海春院前,吾将带汝等前往天星峰正吏殿的执契堂内签立属契。
余者自行活动,不要误了半月后的归期即可,去吧。”
此语落,玉磬收了灵光,安静的落在殿中台几上,众修士鱼贯从楼梯而下。
常乐拉着子斐跟在仲慕几人后边下去,便见原是连着四楼的平整楼层,现在底部却化为曲线流畅优美的船艇底舱,楼梯自内延出,化为云舟接地的台阶。
等他们全都下了云舟后,台阶原样隐去,船舱底放出台阶的口子瞬间变得与周边一般,再无二至。
云舟就又从湖边暂时停泊处缓缓升起,快速的消失于众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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