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声音像经久的大鼓，一字一字敲打在秦沐乐的耳边。
“乐乐。”
这个称呼感觉已经很久远了，除了苞米常常这样唤她。当路砚舟这样叫她的时候，她不知为何，第一反应是逃离和躲避。
她知道她现在的脸正在慢慢变红，但她肯定，这不是因为害羞。她转过身背对着路砚舟，说：“路将军聪明，这都知道。我有点累了，想要自己休息一会儿，路将军也回自己房间收拾一下吧。晚上用膳的时候翠羽会来叫的。”
路砚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默默地退了出去，替她掩好门。关门之前又偷偷看了她一眼，见她趴在桌子上，脸埋在臂弯里，心里有阵说不清楚的难过。
房间内，秦沐乐圈起手臂，想像鸵鸟一样把自己的脑袋埋进去。眼前的空间缩小，思维便放开了。她不是个喜欢纠结的性子，这难过来得突然，去得也快，像风把不愿动弹的落叶吹起，等风一走，落叶还是飘飘悠悠地落回了地上。
没过一会儿，翠羽上来了，是来汇报今天的营业情况的。
秦沐乐用手掌按了按眼睛，让她继续说。
翠羽小心地观察着自家小姐的状态，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还是先说道：“今天只有十位客人来一楼喝茶，只有一位公子花钱去了二楼。茶饮方面也只卖出了简单的清茶和花茶。”她说完，觉得这个情况属实是不太好，比她们刚开业那会儿还要差一些。她有些担忧地看着自家小姐。
但是秦沐乐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说：“嗯，知道了。”说完像是怕翠羽多想似的，又笑了笑，轻松地说：“这也正常，我们等会儿一起找找原因，想想办法。你先去忙吧。”
翠羽点点头，转身往出走。秦沐乐又改变了主意，叫住她：“等等，我和你一起下去吧。”
俩人一起到了一楼。现在已经临近傍晚了，一楼也只有两三桌客人坐着闲聊。秦沐乐看着一楼的小鸟们似乎也精神头不高，有的都开始困得用头打地鼠了。
秦沐乐吩咐翠羽：“今天等这些客人走后就先收摊吧，至少先把灯钱省一省，然后让还在店里的大家伙留一留，就说今天一起吃个饭。”
翠羽应声说好，便去和其他跑堂、茶匠说了。
薛无离走了过来，胳膊上站着三只虎皮鹦鹉，各有各的瞌睡样子。他在秦沐乐面前停了停，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有些无奈地抬了抬左手臂，说：“我看它们实在是累了，准备把它们送回三楼。我看二楼已经没有客人了，便自作主张地把二楼的鸟都已经引回鸟舍，且喂过鸟食了。”
秦沐乐抬手温柔地摸了摸一只虎皮鹦鹉的小脑袋，看着他说：“没事，你做得很好。你先把他们送上去吧，等会儿下来我们一起用晚膳。”
薛无离点点头，端着胳膊往楼梯处走。秦沐乐想了想，补了一句：“记得等会下来的时候也叫一声隔壁的路公子。”
薛无离又点了点头。
吩咐完事情，秦沐乐也去了后厨，今天只有温绻和汤青山在忙。温绻见她来，招招手说：“听说要大家一起用晚膳，秦老板可有什么想吃的？”
秦沐乐弯了弯嘴角，回答：“随意做点吧，绻儿姐做的，没有不好吃的。”
“行！”温绻又开始在灶头忙活了。
一旁的汤青山刚刚沏好一壶新的茶，正在收拾其他的茶具了。秦沐乐走过去，跟最开始在小巷里一样，拿着自己的小茶碗递到他面前，说：“汤叔，来杯奶茶呗。”
汤青山在她靠过来的时候就已经俯身去拿柜子下面的牛乳了，听她开口，熟练地把牛乳倒进一些在茶碗里，用茶匙轻轻搅拌，让牛乳和茶相互交融。
“秦老板可是为生意发愁？”他用抹布擦着桌台上的水渍，把其他茶碗都摞到一处。
秦沐乐叹了口气，又把头枕在了自己的右胳膊上，念叨着：“是也不是吧，不过为什么最近生意越来越差了啊。啊——真愁人。”
“没事，莫急，莫急。”汤青山将抹布也洗干净，叠的四四方方的，“凡事总都是起起伏伏，都正常。”
秦沐乐当然也明白，但也不能只有伏，不见起吧。她有些疑惑：“为啥呢？是因为我们的茶水点心不好吃吗？”
“这应该都差不多。”
“那是因为我们这里的小鸟不可爱吗？”
汤青山但笑不语。
“可能有些人眼里，只有厉害一点的、高贵一点的人才养鸟？我看去二楼的普通人少之又少。”温绻把刚蒸好的包子连着蒸笼端到了大桌上。
秦沐乐眼睛跟着白花花的包子动，思索着：“嗯，好像是这样。”
“不如办一个小鸟节？”王栩窜了进来，飞快地抓取一个包子就往嘴里送，夸张地嚼了几口后补充道，“不是马上过年了嘛，弄点大家都可以参与的活动。之前好像城中心的酒楼有办过饮酒比赛呢，还挺热闹。嗯～这包子可太香了！”
最后一个客人离开，冯佳把大门一关，和其他跑堂的一起，也陆陆续续地进来了，各自都在大桌旁结伴坐下。
“小鸟节？”秦沐乐喃喃道，眼睛里放出光。她抬手一拍坐在旁边的王栩的胳膊，笑道，“可以啊王栩，挺机灵。”
“谁挺机灵？”一个声音在头顶响起。秦沐乐下意识抬头，正正好与路砚舟四目相对，他低头垂下的发尾轻轻拂在她的额头。
路砚舟站直身体，拉开她旁边的椅子，施施然坐下。
“咳咳。”
薛无离刚走到门口，用衣袖遮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有些脆弱的狐狸眼，慢慢说道：“抱歉，薛某身体抱恙，来迟了。”
“无妨，快坐吧。”秦沐乐指了指对面的空位。
众人坐定，翠羽也端上了最后一道菜。大家都眼巴巴地望着坐在首位的秦沐乐，就等着一声令下了。
秦沐乐也不拘礼，大手一挥说边吃边聊，大家也都不客气地吃起来。
“刚才在门口听闻秦老板想要办一个小鸟节？”薛无离舀起一勺南瓜粥，轻轻吹了吹，问道，“不知具体是要做些什么？”
秦沐乐赶紧三两下咽下刚塞进嘴里的肉包，说：“是有这个想法，大家一起出出主意。”
咽得有些急，导致她现在感觉胸腔这里塞的慌。她说话的时候眼睛就在找自己的茶碗放哪里了，一偏头，一个盛着半碗茶水的茶盏被推了过来。秦沐乐顺着去看，路砚舟只是默默地吃着夹到碗里的菜。
她轻轻地说了一句谢谢，端起茶盏抿了几口。
润了润嗓子，她接着说道：“马上不是就过年了嘛，我们可以在正月里挑一天办这个节日。主要目的是不断扩大我们啄春阁的名声，要让普通百姓也能感受到和小鸟亲近的体验是不错的，这样我们以后的生意才有发展的可能。”
“我想的是可以开场让鹦鹉们列队唱个耳熟能详的小曲儿，大家可以想想还可以有哪些互动？”秦沐乐边说，边思考着用词，“就是能让大家都参与进来，让大家愿意来玩儿。”
有了之前几次开会的动员，现在想主意的时候，大家都还算比较踊跃。
王栩，作为这个点子的提出者，高高举起一只手，说：“我们也可以搞一些比赛，弄一些奖品。大家就算不了解小鸟，对奖品肯定都是感兴趣的。”
“对！我可以多做一些糕点供来玩的人品尝。”温绻应声道，“诶，或者我们也可以提供一些面团啥的，让他们自己捏一捏心中喜欢的小鸟的样子，做得最像或最好看、最有特色的发奖品，怎么样？”
“这挺有意思的。”
“我说，不如搞一个和小鸟赛跑？”
“鸟是用飞的，笨蛋。”
“或者或者，搞一个鹦鹉学舌比赛，让不那么会讲话的鹦鹉来说话，其他人来猜？”
……
“还是要让我们的小鸟多多露面。”薛无离趁着密集的话语间隙，自然地插了一嘴，“不如训练一下，让小鸟来当裁判，或者去送奖品？”
讨论只要开始了，就像水开了一样，沸腾着无数个点子。
秦沐乐一方面很高兴，一方面也是觉得头都要大了。等过了一个讨论的小**，她拍拍手。
大家渐渐安静下来。
一旁的路砚舟一直没参与讨论，现在倒是对这么训练有素的反应有些惊讶，挑了挑眉，看向中间的秦沐乐。
秦老板站起来，说：“刚刚听了下，大家的点子都很好啊。我记了几个觉得比较可行的方案，大家投投票，我们就选两个就行，太多了我们也无暇顾及，效果也不好。”
底下众人在吃饭之余都点了点头。
秦沐乐竖起一根手指，说：“鹦鹉学舌。”
说完，她环视了一圈，又竖起一根手指：“小鸟糕点。”
同样的步骤再来一遍：“小鸟戏法。”
……
全部说完，她又看了一圈。就看见路砚舟脸上噙着笑，乖巧地举手：“秦老板，或者也可以把这一些拼凑成一台完整的表演。”
“哦，怎么说？”秦沐乐握拳放到他面前，眼露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