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罗妮卡已经不记得自己承受过多少次疼痛的折磨。

她的身体泡在泉池里，剧痛的间隙，她还需要忍住些微的痛楚快速冥想。

这点疼比起锁链剥离的痛苦已经微不足道，每一次剧痛来临的时候，她能做的就只有紧紧抱着卢西恩不停颤抖着，不知不觉就把眼泪抹了他一身。

再然后，她就记不住发生过什么了，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昏迷状态，偶尔也会不大清醒地对外界有些感觉，这让卢西恩不得不一直在池边将她抱紧，免得她在昏迷的时候整个人滑进池子里。

等到明亮的金色从池水中退去，她才从无尽的折磨中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的身体前所未有地一阵轻松，长久以来一直伴随着她的虚弱无力感也减缓不少，在池水中挣扎的疲惫也在结束之后全部消失了。

这让她松了口气，瘫在水里片刻无法动弹，回头看的时候，才发现卢西恩看上去狼狈极了。他身上的衣服皱成一团，脸上也沾了些不知是泉水还是眼泪的液体。

“你还好吗？”他维持着抱住她的姿势低声问道，声音中仍带着难以掩饰的微弱哽咽，“你昏过去之后，维格尼丝阁下还是不让你出来，我就只能……”

“我没事了，你看，我现在比以前的所有时候都要好太多了，”少女连忙露出个笑容来，“我真的不难受了，你相信我。”

“啊，是的，她恢复得很好，已经成为中级魔法师，灵魂也好转了许多，”维格尼丝沿着泉眼飘过来，“半年之后，这里会再度开启，你再来这里泡两次，灵魂就会彻底修复，和锁链完全剥离，这个时候拆除锁链，它对灵魂的影响会相应变为最小——可怜的女孩，她累坏了吧，应该需要你把她抱出来。”

维罗妮卡想说一句她的身体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好得多，怎么可能连从池子里出来的力气都没有，紧接着，她就看到女先知揶揄地对她眨眨眼，以及卢西恩在听到这话之后又一次红起来的脸。

接受了这些先祖幽魂也会偶尔恶趣味之后，维罗妮卡瞬间明白了对方是想要看好戏，就干脆在池子里靠着没有自己站起来。

她也有点想看他这副紧张得不行的样子呢，这确实太有趣了！

“你在紧张什么呢，年轻人？如果你已经确定以后对于伴侣的选择，那么你迟早会看到不是吗？”维格尼丝那飘渺的声音中难得地带上调侃意味。

“或者你其实并未想好这个吗？”

“不是，”这话让卢西恩条件反射地开口反驳，总算是艰难地红着脸走上前去，放轻动作将她抱出来。

只是这一个动作，他就觉得鼻子又开始干得发疼，随时可能出现某种他控制不住的出丑事件。

“我没关系了卢西恩，剩下这些我自己来就行。”哪怕是顺着女先知的意思闹了他一回，维罗妮卡也习惯性地双手捂住胸口，身体僵得死紧，自己也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

眼看着先知的恶趣味要延续到让他把衣服也帮她穿上，她连忙从他怀里挣扎下去，拿起衬裙胡乱披在身上，“只是穿衣服而已，我自己可以解决的！”

“看来这女孩暂时无碍了，”拄着拐杖的老克林斯慢条斯理地“走”过来，“你可以带着你的姑娘离开了，这半年时间里，不许打扰我们的睡眠！”

“是的，克林斯阁下，我会转告他们传承已成功的消息。”卢西恩点头应下，见少女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将衣衫整理妥当，毫无异状之后，他无奈地看向女先知，立刻意识到自己刚才只是关心则乱。

“还有件你需要注意的事情，亲爱的，”女先知笑吟吟地飘过来，“锁链对你灵魂的影响已经减弱，你的魔法提升速度也会获得很大的提升，但你要控制住自己的提升速度，在下一次来这里之前最好不要提升至高级，否则魔力锁链有很可能会在升级时引动惊扰主人。”

“我明白了，维格尼丝阁下。”维罗妮卡虽然答应，却不大相信自己能做到半年时间里由中级魔法师变为高级，哪怕是再强的魔法资质，都需要在这个关卡停留一到两年。

她收回目光，跟在卢西恩身边等他整理行李。再从遗迹里出来的时候，她发现巨龙赠予的项链仍然挂在她的裙摆上没有消失，大约是先知们为了方便她下一次进入遗迹而给她留下的。

他们出来之后才发现遗迹外已经等了不少人。卢西恩的几位兄姐们等在最前方，见他拿着先知长杖出来，他们各自走上前来向他拍肩打招呼。

“小卢西恩，你现在看上去真不错，”赛丽娜公主哈哈一笑，一只手把弟弟揽过来，顺手把无所适从的维罗妮卡也一并拉到怀里，“你的小姑娘比进去之前好多了，看来先祖们真的有办法对付那条链子！”

“姐姐，那里……”卢西恩被勒得喘不过气，脸色憋得通红，他伸手指向同样在旁边等得着急的沃伦和安妮，他们在看到维罗妮卡之后同时松了口气，却犹豫着不敢靠近。

“抱歉，我忘了你的女孩这几年不是一般受欢迎，”赛丽娜公主笑眯眯道，“我都记不清到底有多少人希望她成为他们的伴侣了。”

这句话让卢西恩闭上了嘴，郁闷地微微抿唇。

“但她一直和我们说她要等你出来签伴侣契约，”赛丽娜公主可惜地摇头感叹，顺手在自家弟弟肩上用力拍了几下，“每到这时候我就很想说一句你真是个幸运的家伙。”

卢西恩面上多了些柔和的笑意，轻声对自己的姐姐开口说道：“是的，我在进入遗迹之前曾经和她约定过，如果等到她十八岁能举办角斗的时候仍愿意和我签契约，我也像她一样期待……现在看来，确实到了签契约的时候了，还有角斗……”

“你需要的不是给她搞场角斗，亲爱的弟弟，你最需要的是一场盛大的婚礼，在所有人和神面前承认她是你唯一的伴侣——对，就在这里，我们又不是没有举行过婚礼，有能力给她一件漂亮的结婚礼服。”

“我就想立刻做好这样的准备来着，”卢西恩轻声道，“现在去订制礼服和准备婚礼，向客人们分发请柬，那么至少需要几个月的时间去确保一切完美。”

这念头让卢西恩郁闷地叹了口气。

“想到你会因为这事着急，但我没想到你这么急，”赛丽娜公主无奈耸肩，“感谢我们的母亲吧，她早就拜托泽维尔叔叔去找梅林家族最好的裁缝订制礼服了，但这同时意味着你们要面对许多可能的后续问题，比如说梅林家族派了使者过来，还会在婚礼之后带着你们一起去见家族树。”

“啊，好的，”卢西恩露出做梦般茫然的表情，“确实应该这样做的，我是说，梅林们……”

说到这里，他后知后觉地一阵紧张，愿望将实现的事情让他打心底里产生一种说不出的不真实感，只能向少女的所在不停看过去，这才发现她的反应比他平静得多，正在和沃伦微笑着说些什么。

“换了即将结婚的其他恋人，更紧张的应该是女孩儿才对，没想到在你们这里竟然是你，”赛丽娜好笑地摇头，“算了，只是这样说说而已，还有件挺麻烦的事需要解决呢。”

卢西恩继续抬头看向维罗妮卡，她像是从沃伦那里听到一些可怕的消息，脸色突然变得苍白起来。

“烈焰主宰冕下刚刚和母亲传过信，他的研究已经成功，近期之内就会返回北境，算一算是和你婚礼差不多的时间。”赛丽娜接下来的话让卢西恩立刻明白了她为什么突然感到恐惧。

“如果我们把婚礼提前……”卢西恩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赛丽娜公主打断。

“我们已经在尽力这样做了，这就是为什么母亲和泽维尔叔叔不得不在你没从遗迹里出来之前就开始着手准备，”赛丽娜公主长叹一声，“那位冕下和维吉之间有种微妙的联系，母亲猜测这是因为冕下的不死鸟会对她的灵魂产生强烈压制，为了她的身体着想，我们也会尽量避免让他们再度碰面。”

“这就好，”卢西恩松了口气，“还好你们这样做了。”

如果做选择的人是他，他只希望自己第二天就能把他的姑娘娶回去，免得在这期间出些他暂时无法预料的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