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蜘蛛落在地面上。一阵嘲讽的女声从它体内传来。

“我的妹妹，你现在的样子真是狼狈极了——甘愿被一个人类男性束缚，你是来向我寻求帮助的，就为了这条破链子？”

下一秒，蜘蛛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等到颤抖停止，再开口时就换成了男人声音：“你现在要做的是想办法从这鬼地方出去，我快受不了了……可恶！”

叫骂声戛然而止，蜘蛛又一次抖动起来，换成另一道陌生女性声音。

“你是我的妹妹？啊亲爱的妹妹，很高兴见到你，你来这里是为了做些什么呢？”

“我一点也不喜欢她，她没有昆虫触角和躯壳，为什么你们非要和她对话，这一点用都没有！”又一道小孩子声音传来。

“好吧，说句话真费劲，如果是你需要的……”最初的女声再度响起，又被另一阵老人声音打断。

“我才是第一个出现的人，凭什么把机会让给你？”

蜘蛛的身体抖个不停，无数声音吵翻了天，海妖若有所思地看了它一会儿。

“这里不安全，到处都有寻找恶魔眷属的无聊人类，我还以为你不会因为这种小麻烦浪费时间，你现在的样子可比上回见面时严重多了。”

“我想我们在这一点早有共识……”最初的女声再度响起，未等说完就被老人声音打断。

“为什么要和连人类男性都打不过的海妖说话？我们是拥有强大权能的恶魔——强壮，布满美丽的鳞甲和翅膀……”

“就是有点贪得无厌，”又一道女声传来，“天知道我多想从这出去，这里一点光都没有。”

“好疼，一条很长的东西在我身体里——哦不，我在流血！”婴儿般尖锐的声音带着哭腔。

“啧，这种话听起来真容易被误会，只是一条该死的花藤而已，属于阿萨兹列那个不长眼的家伙，”懒洋洋的男声传来，“对，这就是我们需要做的，一定要想办法逃出来！”

又一阵混乱过后，蜘蛛总算勉强安静下来，海妖忍无可忍地扶额叹气。

“你这样子持续多久了？”海妖将“它”打断，“你至少要让我知道我得和你们中的哪一个商量！”

“只是一点小问题而已，利维坦，”混乱的声音戛然而止，换成另一道犹如虫群嘶鸣的尖锐女声，“现在这样子真不像你，我怎么不知道你竟然变成这样子，是因为你被封印太久了吗？”

海妖刚想说话，就听见一阵婴儿哭泣声从蜘蛛体内传来。

“该死的，遇到了一点小麻烦，”女声低低骂了一句，“是我上次吸收的新意识，属于人类婴儿，它一直想要摆脱我的控制单独行动！”

“而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很久了，我的姐妹，”海妖懒洋洋晃动着脚踝上的铁链，任凭它们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你找到我，是为了让我帮你解决掉这些家伙，还是，你想要更多？”

“所有，这里的全部猎物都应该属于我，”女声嘶嘶响起，极致贪婪与疯狂，“要塞的所有人类都将成为我的一部分，变成工蚁，一刻不停地供养它们的蚁后！”

“原来是这样，你想毁掉这座要塞？”听到满意的答案，海妖唇角勾起，“我会帮助你，在这点上你我目标相同，但在这之前，我需要你完成一件事情。”

“我为什么要听这个女人的话？她没有复眼，也没有漂亮的翅膀和触角——她好丑啊！”

这句话，或是丑这个字仿佛引燃了海妖的怒气，她从靠垫里站起身来，抄起一只花瓶，“砰”一下砸中那只还在不停自己和自己吵架的蜘蛛。

花瓶在清脆的响声中变成碎片，被砸中的蜘蛛也消散了力量，变成苍白色的雾气飘散而去，海妖却犹自愤怒不已，狠狠将手里的花瓶颈摔到地上，黑发蓬乱舞动着化作蛇形。

她的面容从原本的绝美慢慢变化着，细长含情的眼睛变作鱼类般的凸眼，红润的小嘴越变越大，大到几乎占满了她的下半张脸。

变化结束之后，美丽的女子已完全化作另一幅模样——脸色苍白，满是皱纹，凸眼分别看向两边，这让她看上去如同一条长相奇怪的鱼类，咕噜噜地发出奇怪的声音。

“啊！！！”海妖愤怒地捂住脸惨叫起来。

……

再次来到先祖庭院，维罗妮卡发现幽魂大多沉睡在雕像里。数百座洁白大理石雕像环绕着庭院中心，如同信徒围绕他们的神，哪怕是历经不知多少个年头，每一座雕像依旧看上去栩栩如生。

“我们缺失许多原初天使和主恶魔的资料，没办法还原出他们的真实故事，”卢西恩看了一眼正中那几座未被放上雕像的台子，“柏斯图拉阁下并未醒来，他在上次寒潮中把力量借给了我。”

维罗妮卡抬眼去看前任先知的雕像——他的雕像与本人一般无二，长发垂至膝间，身披一件华丽的黑色斗篷，被白布蒙住的双眼和斗篷下的北境战甲隐约可见。

“这一次他会睡多久？”维罗妮卡小声问道。

“至少三年吧，亲爱的，”说话的是女先知维格尼丝阁下，她在他们进入庭院的下一刻就已经清醒过来，“看来我的提醒好像不大有效，你果然没到半年就达到了突破的临界点。”

“我现在就要进行智慧泉水历练了吗？”维罗妮卡想到上一回的痛苦，忍不住有些后怕。

“现在看来是的，”维格尼丝阁下轻轻点头，绕着她仔细看了一会儿，“你的灵魂情况比上次好多了，应该不会像上回那么难受，这样看来，浸泡泉水的频率要根据你的晋升速度进行安排，我们下一回再见面的时候，你就要升级为魔导师了。”

说到这里，女先知会意一笑：“和上回一样，你需要在这里住上三天，三天之后那孩子在圣泉边的事情也差不多该结束了，应该能在这里陪你一会儿。”

“我……”卢西恩刚想说些什么，就被女先知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

“圣泉已经准备好了，你想要从中看出些什么就必须立刻过去——虽说我总觉得柏斯图拉那家伙的看法也未必真的有用，做梦就只是意味着做梦本身而已。”

卢西恩犹豫片刻，是转向欲言又止的维罗妮卡，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看来这几天我不能在这里陪你了……对不起。”

“没什么的，”维罗妮卡转向一旁的女先知，“我能去图书馆看看吗，维格尼丝阁下？”

“非常欢迎，”女先知笑意盈盈，“这里有几本外面没有的炼金古籍，你应该会对它们感兴趣的。”

“好啊，”维罗妮卡欢快地答应下来，很快就把没办法看到恋人的事放到脑后，“我可以现在去吗？”

女先知揶揄地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卢西恩，后者却只能叹气摇头，唇角露出些苦笑来。

“当然可以。”维格尼丝毫不客气地给少女指了指她面前的某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