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审问

当日晚九点,国民卫队审讯室内。

长相清秀的少年戴着手铐瘫在审讯员对面,切诺尔团长在审讯员旁边端坐如山。

审讯员:“说,是谁指使你对凝周使用幻术的?”

雷纳霎时泪如雨下:“我……我不知道。有个人通过邮箱发了一封恐吓信给我,说要是我不按他的指令去做就会让我们家族家破人亡。我也没办法啊,我害怕。呜呜呜呜……”

切诺尔:“别等了,直接上吐真剂吧。”

吐真剂是一种激发人潜意识的化学药物,它能紊乱大脑皮层附近神经递质在突触间传递的过程,造成神经干扰。从心理学角度解释,也就是能够诱导本我占据上风,超越自我和超我,从而达到一种毫无防备的精神状态。这时只要稍微动用一点精神力,就能轻松窥探到此人的真实经历。

门外走来了两个守卫,其中一个粗暴地掰开雷纳的嘴。

“等等,你们干什么!?唔……!”

另一个把吐真剂灌进他的嘴里。

操作完成,两人朝切诺尔敬礼,纷纷退下。

约莫三分钟后,雷纳双眼无神,一副灵魂出窍的模样。

切诺尔:“是时候了。”

审讯员向雷纳施加精神力:“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我、我不能说、不能说……!”

“为什么?”

“会死!”

“会怎么死?”

“我不知道!”

切诺尔:“看来幕后黑手对他的威慑足以侵蚀他的潜意识,这下就难办了。”

审讯员:“这下该怎么办?看来他知道的东西挺多,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

“去科学部找心理学专家,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好的,我这就去通知,切诺尔团长。”

***

居民临时救济站内。

这里就搭了个大棚,里头是几张硬床,不过对比当地人的居住条件已经不错了。

凝周一进来,就看到了三个坐在床上蓬头垢面的“野人”,估计都是无法维持生计的乞丐。

他三个见来了新人,都热情地围了上来。

“嘿,兄弟,新来的?”

“你怎么进来的?”

“外面最近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凝周汗颜:“诶,各位大哥,别激动啊。我只是被牵扯到了一个案件中,被临时保护起来了。”

乞丐A:“啊?这么危险?”

乞丐C:“娘的。我跟你说了句话会不会被他们盯上?”

乞丐B:“算了算了,你随便挑张床吧。别和我们说话,离我们远点。”

三个乞丐一哄而散。

凝周风中凌乱。

哥,你对生命的珍爱真是教科书式的珍爱。

凝周也没有和他们计较,整理好日常用品就躺倒在床上,盯着那军绿色的棚顶,发起了呆。

不知怎地,脑海里浮现出雷纳那张绝望哭喊的脸。

『你这可是在侵害贵族的权利!别傻了!你以为抓我对你们家族有什么好处!?』

他不了解贵族,却能从那绝望地语气中听出一点无奈的意味。

他从小就觉得,人做一件事一定会有他的理由,无论是好是坏。同样,雷纳肯定也不是一个无缘无故伤害他的人。

算了,别多管闲事。

凝周翻了个身,枕着自己的胳膊,合上眼睑。

一个凝潋打水漂

两个凝潋活泥巴

三个凝潋种荷花

……困。

正当他快要入睡时,几个军官大步闯了进来。

凝周从床上跳起来,刚想指着对方鼻子大骂一通,一见是军官,立即又怂了。

“凝周先生,麻烦您和我们来一趟审讯室。”

“嗐,这是让我去审讯室干啥?”凝周不自在地摸了摸后颈,脖子扭动了几下。

眼看凝周活动筋骨,为首的军官解释道:“我们需要您帮忙安抚犯人的情绪。”

“不是。”凝周听了乐不可支,差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哥们,你哪只眼睛看着我像一个学过心理学的人了?”

“这不一样。”军官平静道,“是犯人指名道姓地找你。”

“啊?这…”

“还请您配合我们的审讯工作。”

***

饱受心理学专家的精神折磨之后,雷纳无力地瘫倒在地。冷汗浸湿领口,扯乱头发,而他像一条脱水的鱼大口呼吸着。

而审讯室外,心理学专家和切诺尔面色凝重,商议着下一步解决方案。

心理学专家:“我的专业知识也无能为力,他还是无法说出真相。看来幕后黑手的心理震慑手段是一流的。”

切诺尔:“他执意传唤凝周,是在想什么鬼点子吧。”

“我不这么认为。有时候你还是不能把一个刚成年的人想得这么狠毒。”

切诺尔撇嘴,不悦地瞟了心理学专家一眼。

这时,一名守卫前来向切诺尔敬礼:“切诺尔团长,凝周我们已经带来了。”

“好的,辛苦你了。”

凝周双手插兜,不时四处张望,像是在观摩这些功能不同的审讯室。

他回过头,正眼就看到了切诺尔饱经风霜的脸。切诺尔看起来大约四十岁,脸上除了细碎的皱纹,更显眼的是额头上的那一道疤。

“诶,又见面了,团长。”凝周露齿一笑,热情地向他打了招呼。

切诺尔微微颔首,单刀直入:“凝周先生,犯人渴望和你进行交流。我们需要你帮助我们询问几个问题。”

凝周暗道“果真如此”,接着回答:“好的,我尽力配合。”

“第一个问题:你是否认识其他像你一样被幕后者利用的人?第二个问题:你是否用幻术伤害过其他受害者?如果有,你为什么这么做?第三个问题:恐吓你的人有没有什么特征?”

“行,包在我身上。”凝周拍着胸脯爽快道。

“你需要委婉提问,否则很容易击溃他的精神屏障,那样你就没机会从他嘴里套话了。”

“好。”

守卫替他把门打开,凝周走进审讯室就看到了不省人事的雷纳。

“嘭——”门被关上了,室外传声系统稳定地运作着。

凝周看着他一副刚从水里捞上来的样子,不由得皱了皱眉。

虽说这小金丝雀曾想方设法地□□他,可如今看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凝周又于心不忍。明明他俩同龄,却“相煎何太急”,同辈人何必为难同辈人呢?

既然雷纳都被折磨到这步田地了也不愿开口,可见这难言之隐背后的东西至关重要。

“你找我?”

与那晚上在小巷里的温暖不同,此时少年的声音冷峻如锋。

雷纳艰难地抬头,有几次差点栽下去,最后又勉强稳固身形。他失焦的眼眸虚晃在正前方,随后定格在凝周高大的身影上。

“凝周……求求你,救救我…”

回想起那晚雷纳说过同样的话,凝周内心警铃大作,连忙后退几步,和雷纳拉开距离。

“别靠近我。”凝周警告道。

“这次…没有骗你。我恐怕…自身难保了,只希望,你能帮我给家人捎个口信。”

凝周从他的话里抓住了一线契机,在他面前蹲下,注视他的眼睛:“你怎么就自身难保了?”

“会死…不、不能说…!”他突然像受惊的兔子似的,粗暴地拉扯着头发。

“诶,别怕啊,不是还有我么?虽然对你来说国民卫队不可信,但是我还是信得过的吧?”凝周握紧他的手腕,及时制止了他的自残行为。

雷纳惘然抬头,对上了那双明亮的眼睛。紧绷的身子一下子软了下来,仿佛每一个细胞都被这双眼睛注入了对抗一切的勇气。

雷纳整理好思绪,才下定决心开口。

“他说…我需要帮他收集实验材料…”雷纳怯懦地嗫嚅着,“强迫试验品远不如让他们自投罗网好…所以,他找到了会使用幻术的我。”

凝周一惊,心道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人体实验?

“我是那个试验品?”

雷纳轻轻点头。

“我不明白,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很特别…”雷纳解释道,“他好像从你身上看到了有趣的东西。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凝周心里有些发毛,忙咽下一口唾沫。他就一普通的根正苗红好青年,没多只胳膊多只腿,也不是什么天才少年,有什么研究价值?

凝周思忖一会又继续问:“说到‘他’…交流过程中,那个人的语气或者是用词有没有什么特点?”

“应该比较…沉稳理智、心狠手辣,是一个高级知识分子。”

“嗯…那么,我们初遇的那个晚上,你为什么会如此巧合般地出现在小巷里?是急着和同伙接头吗?”

雷纳突然慌张起来:“没有!我没有同伙!那样可怕的怪物,怎么可能和睦相处!?”

“怪物?那是谁啊?那个被我打得头破血流的畜牲?”

“不…不…”他疯狂地自言自语,“他不是人、不是人…!”

看着这张美丽的脸因恐惧而扭曲,凝周出于同情,放轻语气安抚道:“行行行,我不问了,不问了啊。那个不是人的东西不会傻到擅闯军营的,你放心好了。”

“我害怕…我真的怕死…我还那么年轻,我不想死、不想离开我的家人…呜呜呜…”雷纳把头埋进臂弯里,嘤嘤哭了起来。

“诶,这咋还哭了呢,有啥可哭的这是…”凝周伸手去拉他的胳膊,抬起他那张惹人怜爱的小脸,用随身携带的纸巾揩干他脸上的泪水,“别总往坏处想啊,事物都是有两面性的。等进了局子里,你可以借着劳改的机会好好锻炼身体,多学点防身技能,到时候还怕他干嘛?”

“凝周…你真的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人…”雷纳哽咽着,又把一张上好丝绸交给凝周,“等你到了主星,请凭这块丝绸面见我的家人,告诉他们不要担心我…呜呜…”说到家人,雷纳又忍不住放声痛哭。

“诶。”凝周长吁短叹,接过那块布,观察上面的花纹和文字,那文字大概就是他们家族的姓氏。

这花体英文他还真看不懂。就不能用星际通用语在后边做个翻译吗?

生活不易,文盲叹息。凝周瞥了眼还在抽噎的雷纳,打消了向他请教花体英文的想法。眼看问题也问完了,凝周没再磨叽,收好雷纳给的手帕,径直离开审讯室。

门外,切诺尔微笑道:“干的不错,有劳了。”

“没事儿,举手之劳。”凝周爽朗笑着,不一会又收敛了笑容,低声细语,“不过,雷纳说,他很可能被杀死。这是不是代表,国民卫队并不安全?”

切诺尔面色煞白。

“我感觉,他对待国民卫队的态度,就像对待自己的敌人…这很奇怪啊。你们最好提防一下。”

切诺尔点头赞同:“您有心了,我会尽快把您的推测告知斯诺长官。”

“对了,还有这个。”凝周把丝绸递到切诺尔眼前,憨厚地笑起来,“这上面写的是啥啊?我看不懂…”

切诺尔:“……”

***

雷纳的全名是“雷纳·德里克·拉托维亚”。

凝周看着这姓氏,除了拗口,没什么别的特点,要是想了解这个家族,估计得让斯诺长官给他讲上个把小时。

“不过也没那个必要,我本身就是个送信的,知道太多反而引火烧身。”凝周躺在床上,因为硬床板隔得他难受,他不得不频繁翻身。

这让他的床板吱呀乱叫。

本已睡着的三位“舍友”垂死病中惊坐起,看向凝周的眼神里充满了怒气。

“哈哈,晚上好,三位大哥。”凝周讪讪地朝他们挥手,“今晚夜色可真是迷人啊。”

三人扫视一圈,也没见大棚上有什么窗户。

“咳咳…”凝周来了一波战术性咳嗽,“我的意思是说,今天夜凉如水…”

正当他要感叹自己的好文采时,乞丐A无情地打断了他的话:“可是现在明明是18℃。”

“额…这个…咳咳…你们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一切景语皆情语’,这美丽的夜色,一如我的心情,平静而暗流涌动。”

这回他说话的逻辑终于圆了回来,乞丐们不再计较,又倒头睡了过去。

不过,凝周并没有开玩笑。

雷纳的事,表面上解决了,细细一想,却总感觉有一些不对的地方。这真的只是变态科学家做人体实验这么简单吗?那晚雷纳可能的确和同伙会面了,可他为什么一再强调他“不是人”呢?还有,国民卫队内部,究竟出了什么问题?而雷纳,真的能活下来吗?

外面风起云涌,树叶撕咬彼此的惨叫声不绝入耳,像鬼哭狼嚎,让他毛骨悚然。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舆论案伤害的可能不止他一人,而其余受害者,也不可能像他这么幸运,天生就对危险有着超高的敏感性。

这就意味着,后续会有人一个个惨遭毒手。

可这一切仅仅源于一个人的口供和一个青年的直觉及推测,他就算对未来忧心忡忡,也是徒劳无功。

凝周手里握着那块丝绸,一步步堕入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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