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远处泰晤士河畔天际,陡然泛起一丝黎明初光,鲜红的旭日,犹如一颗破烂流血的心脏,从暗夜的深渊里挣扎而出,洇一抹艳丽的辉煌。
亚历山大头顶,初生的层云晕染橘黄,晨光熹微,云蒸霞蔚,两个黑色的影子冲出,击破防风罩的朦胧保护,直直撞进,影子渐渐由模糊化为清晰,一只猫头鹰,一只热带大鸟,各叼着一封信,盘旋于两个熟睡之人上空,“咕咕咕咕咕咕”没能唤醒熬夜写信的纳尔,更没能叫醒假期状态的汤姆。
某暴躁的猫头鹰好像急于交差,狠狠地把信往纳尔脸上一丢,纳尔感受到脸上尖锐的触感,战斗的敏感觉醒,登时睡意全无,伸手一摸,坐起身子,躺在亚历山大头顶一晚,不免腰酸背痛,看到那只彪悍到熟悉的猫头鹰,以及明显的圣芒戈标识,“你怎么还兼职公鸡了?”他把自觉停息在他胳膊上的猫头鹰赶下去,急急忙忙拆开信。
与此同时,隔壁的热带大鸟有学有样,径直落到汤姆胸口,不幸中的万幸,它没有突发奇想把汤姆毁容,汤姆下意识挥手拍了它,即使是半梦状态,他的无杖驱逐咒依旧非凡,孤儿院练成的熟练度至今未减,大鸟连鸟带信飞出几米,徘徊于半空半晌,后怕似的把信扔给纳尔,风风火火地同猫头鹰飞远。
汤姆揉揉惺忪的睡眼,纳尔在他身边平静地盘腿打坐,汤姆不悦地嘟囔:“一大早的,什么事啊?”
纳尔飞速浏览两封信,一目十行,面色先是凝重而又夹杂愧疚,随后嘴角上扬,一脸好笑。
“汤姆,节过完了,来事了。”
“什么事连觉也不睡了?给我看看。”汤姆打起精神,活动活动僵硬的身体,从纳尔脖子后面探出脑袋,慵懒的表情转而严肃。
汤姆抓住纳尔的胳膊,两人消失在原地。
......
黑,黑暗,无尽的黑暗
痛,疼痛,灵魂深处的灼烧
感官迟钝,感知弱化
唯留,剧痛
浮标
牵扯着存在阻止永远消散
昏吧昏去死去
追寻解脱的踪迹
烧蚀,清醒的苦痛,崩溃的底线
这是她的世界
尼娜的世界
两个身影闪进病房,一高一更高,一白一黑,随后一个治疗师打扮的人恭恭敬敬跟来。
白色大衣的青年人轻手轻脚走到床边,打量着无力平躺着,尽管休息了许久,却比当初更加奄奄一息的少女,他轻声问:“病人什么情况?”
“回威尔特宁大人,刚醒。”
女孩脸上缠着严严实实的绷带,纳尔一挥手,尽数拆开,露出两个发青黑红的可怖的眼洞,那日的血液早已结痂,浓雾出现在他的左眼前,像眼镜的镜片,灵体与实体的世界交叠,他看到,尼娜垂死的灵魂化作缕缕青烟不断从破碎的眼眶散逸而出,烟已经细的几乎不可见,一离开她意念的束缚,便融入迷失雾的海洋,消影无踪。
一只精密无比的手正在不断地将尼娜散逸的灵魂聚拢,塞进一个小瓶里,无论是她的躯体还是灵魂都已经到无可救药的地步,老旧的筛子一样支离破碎,承载不了一点,筛子的孔隙在两个月间,在有史以来最精于灵魂的巫师前后两次强行凝聚灵魂修补身体后,在世界上最周到的疗养下,每一秒都一纳米一纳米的走向彻底的崩溃。
纳尔逊本想过保留尼娜的记忆,作为存在的印记,而她的记忆,在提炼灵魂的残暴取忆中,和灵魂杂糅,难解难分,他做不到连续收集整理两个月,只能现在,最后的时光,趁着回光返照,留存尼娜意念牵扯着的最珍贵最核心的记忆。
纳尔逊手上动作不停,记忆飘回遥远的地方:
纳尔逊,迷离幻境,死亡门外,路德维格。
来人惊讶地看着他,“威廉姆斯,怎么我们又见面了?”
他忘了,年轻的纳尔逊不久前才找过路德维格,“我没在等你。”他等候的是海尔波,路德维格到来,说明为时不早了,
路德维格点点头,打算进门,久违的记忆突然冒出,穆迪艰难的话语,不成人样的少女,纳吉尼和桃金娘的恳求,他摇摇头,苦笑一声,还是叫住了路德维格。
“等等,你的遗孀想要你回去。”
路德维格的脚步僵硬了一瞬,转过身来,“我猜得到,我的幻影—”
“一个可悲的自欺欺人的骗局。”纳尔逊毫不留情地帮他说完,“康德夫人要死了。”
路德维格平静异常,单调异常的脸上再一次荡漾色彩,“尼娜怎么了?救救她!”
纳尔逊讲述了一遍伏都教巫师的仪式,路德维格的拳头攥得死死的,凸起的青筋和涌起的血色让整体的苍白显得颇为失调。
“我等等她再一起进去。”
纳尔逊又无奈地摇摇头,“你等不到了,她没有未来,死后的世界接收灵魂,哪怕是碎片,但不接受灰烬。”
“还有办法吗?”路德维格追问。
出人意料的是,纳尔逊没有摇头,而他更没有点头,“有,以另一个灵魂的消亡为主要代价,制作魂器的变体,割下她一片灵魂并保存在这里,使她的灵魂不至于完全消散。”
不完整的灵魂碎片终究是灵魂,它们可塑,而灰烬再也粘不住。
路德维格愣住了,似乎是斟酌再三,又端详他许久。
“我知道尼娜的选择,威廉姆斯你也知道,对不对?”
纳尔逊无言而又沉重地点点头。
“但我依然请你转告她,我的灵魂,假如她愿意...自愿为她消散。”
......
那个漂亮、高挑、高傲又性感的德姆斯特朗女孩尼娜,艺术品一般的脸上,两处刺眼的残缺,空洞,姣好的干净的灵魂伤得触目惊心,甚至比她残破的躯体更甚,海尔波的灵魂都要比她强壮。
纳尔逊自知无用,却依旧把路德维格的决定和解决方法复述给她,直接输入她的大脑。
女孩疲弱的意识死死守住崩溃的边缘,无力地回答,在脑子里想一想都是一件劳神费力的难事,“生者的世界我们都会死,他比我走得快,死者的未来我留给他,在死后的世界,我不想再当他灵魂的遗孀了。”
心声虚弱
是灵魂无心独自苟存,也无畏消散。
“你怕吗?”纳尔逊没来由地问了一句。
“不...我不甘愿沦落...我想看英雄丈夫用生命换来希望的世界...帮我记着,我忘不掉抽不走不想消失的那些...好吗……”
一股悲怆弥漫,纳尔逊想了想,手中放出一道强行凝聚灵魂,减缓散逸速率的诅咒。
“我答应你。”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走了,海尔波重新占据他心里的主要位置。
......
纳尔逊归来,再次记挂起康德夫人,已是八月下旬,她在圣芒戈,汤姆安排了最顶尖的“吊命”治疗,纳尔逊稍作检查,捆住灵魂的锁链一半被强行注入灵魂的邪恶魔力侵蚀。
“等病人清醒,回光返照的时候叫我。”
身边的治疗师唯唯诺诺地点头。
......
现在是最后的回光返照,是尼娜的意识存在于任何一个世界的最后时光,她的部分记忆将被保留,灵魂化身的记忆,作为一份英雄与英雄的丈夫的印记。
她的灵体太虚弱了,经不起再一次提炼,记忆被收好之时,也将是她的忌辰。
小小的记忆瓶中漂浮着一团团记忆,一缕缕灵魂,虚影在清澈的溶液中游来游去,很快凝实起来,散发着相似的独特光芒,色彩斑斓,不乏灵动。
毫无疑问,每个巫师都会说这是记忆,谁能想到这是失去形状的灵魂,没有力量,没有意识,只能屈居一瓶,承载事件,魂器的最后便是灵魂碎成粉末,而无论海尔波,还是伏地魔,都未曾丧心病狂步入如此田地,这个正直的姑娘,被迫踏足于此。
最珍贵的东西留在最后,纳尔逊小心翼翼收好瓶子,留给尼娜刚刚溃散的意识一个复杂的眼神,他听见迷失雾中传来隐约的感谢。
“汤姆,”他重新出现在病房,带着小瓶,“我们把她和路德维格合葬吧。”
坐在沙发上打盹的汤姆晃晃脑袋,盯上他手中的小瓶,“这个你打算怎么处理?”
纳尔耸耸肩,直白地告诉汤姆:“还没想好,不过我们不急。”
斑驳的钢铁,方方正正的棺材,路德维格·康德的名字赫然刻于其平整的表面。纳尔对尼娜知之甚少,便决定为她造一个一模一样的棺材。
他用魔杖指着坑底,左手缓缓捏成拳头,坑底的泥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捏成方形,一只棺材迅速成型,纳尔逊握着魔杖的手在空中轻轻挥动着,手腕没有一丝一毫地颤抖,他在钢铁平整的表面上刻下了尼娜·康德的名字,轻轻地用清风拂去铁屑,两手一挥,坑洞四周的泥土犹如滑坡般向下涌去,顷刻间恢复如初。
新刻的写满无用的光荣废话的墓碑上,缓缓出现一行新字,同样被五颜六色绶带掩盖。
纳尔逊似乎打算同汤姆再想一条墓志铭,两人冥思良久,汤姆的魔杖动了,霍格沃茨最优秀的作业花体一个字母一个字母浮现于空,排列组合:
“ 这里躺着一对勇敢的夫妻,他们的无畏点亮了黑夜的曙光。 ”
时间线战后第一个中秋节第二天,温情月圆之夜部分是接龙,去l 。o。f。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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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路德维格的遗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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