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短短几天,发生的事如此的迅速又匆忙,只把顾轻风的脑子也搞得混乱起来,晚间庞细雨和铁匠争论一番,到底也没辩出个什么,只是应允了要救那铁匠女儿出县衙,但如今县令公子刚死,整个县城里到处戒备,县衙中更是调了一队兵马日夜守候,哪里便那样容易进去了?
庞细雨只叫铁匠耐心等待,不要急于一时,等时机到了,她保证全须全尾还他一个女儿,这般说着,晚间便离开铁匠家门,却不知道做什么去,顾轻风问她时,只说到县衙打探情况。
顾轻风便呆在铁匠家中,白日里和庞细雨在一起,夜间却也睡不着,只恐庞细雨出什么意外,只等得庞细雨回来才囫囵睡一会儿,又兼着之前以为苏以已死,被鬼见愁一顿惊吓,竟自病了起来。
庞细雨见了怪他道,怎么一个医生自己不知道保重身体,却还能生了病?
顾轻风哪里好辩驳,只是现在县城封锁,药材紧缺,竟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什么药,便只能自己挨着,幸而顾轻风自己把脉,说倒也不要紧,不过是些许风寒,思虑过重导致,多睡几觉也就好了,但他心里念着苏以安危,又想着铁匠女儿,还琢磨着庞细雨嘴中的白衣使,本来不干他事,倒叫他硬生生想着半点睡不着。
庞细雨也自无奈,但既然答应了铁匠,自然以铁匠女儿为重,这日她夜探县衙直到天明才回来,面上却十分凝重。
铁匠和顾轻风见了忙问她怎么回事,只见庞细雨道:“我这两日打探县衙布局,只为寻找你女儿藏身之所,找了几日昨日总算叫我找见了,也和她厮见聊过了,确认了便是你的女儿,只是我后面又去大牢中探视,那县衙调来的一班兵马最是严防死守,怕县衙此时空虚牢房遭难,只怕那乞丐们却不好救出来。”
那铁匠听了道:“那丐帮兄弟乃是为了救我女儿才陷在里面,我铁匠也不是忘恩负义的,还需请老乞丐来商议。”
说着便瘸着腿到家门口,随意拣了个乞丐告知,那铁匠门口街上的乞丐本就是老乞丐着意安排,因而得了消息,便飞速跑去禀告,不多时,老乞丐便已到了铁匠门前,却也带了一条消息来。
原来这几日封锁城门,县城内叫苦不迭,民怨之声迭起,县令扛不住压力,便要于明日卯时重开城门,而之前县令向省城求援,省城那边派来捉拿凶手的官兵不过两日也要到了。
这却又是好消息又是坏消息的,明日开城门,县衙的兵马必然要分一些去维持秩序,正是他们救人的好时机,但是若是过了明日,等那省城的人来了,必要详查此案,单从那戏楼老板那条线上,便可一路查到他们客栈里去,毕竟那许公子为了看戏而亡,这戏里主角苏以去戏楼前可是在那客栈见过的,不少人都见了顾轻风他们和苏以亲密,客栈账上又有记载,只怕到时就算是他们不曾杀了那许公子,顶罪也未必没有可能,更何况他们之前的确有所密谋呢?
庞细雨听了老乞丐的情报,知道当下却急需她下决定了,她略一思索道:“千面之前的计划是打算放一把火,然后假扮许迟去放人,我们扮不得许迟,到时却把牢内所有罪犯不管有罪没罪都放了,让情况更为混乱,才好浑水摸鱼,只是我们没有千面易容的本领,潜入却也困难无比,再兼之现在比当时不同,县衙内警戒十分严肃,却不是之前松散样子。”
老乞丐听了忙问:“那我们该如何?”
庞细雨道:“无妨,我却也有安排。”
当下便对着老乞丐安排起来,那县城中能用的乞丐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几十号人还是有的,庞细雨叫他们分成两队,一队人少些,便在那县衙伺候,等得她先救出铁匠女儿,然后在内再放一把火,那乞丐就在外面也放起火来,而另一对则到大牢那边等着,县衙起火,大牢处必会分一些前去救火,等那救火的人走了,她再潜入牢内,偷了钥匙,放了牢内众人,也同先前一般里应外合地放火。
这法子听着简单,其中凶险老乞丐却早已察觉,忙问道:“姑娘,我知你有一身本领,但是那县衙不是别处,也是公家场所,纵然你救得那女孩儿出来,我们也刚好接应上在县衙放了火,就算你说得对,大牢处的确分了人马来灭火,但是其中机会只在瞬息,你要趁了那边县衙火未灭,这期间你可知你要做多少事情!”
“你一来要躲过官兵耳目,混进大牢之中,你混进去还不算完,你要从那狱卒身上偷来钥匙,偷来钥匙还不算完,你要懂得那钥匙和牢房一一对应的规则,却不可乱用了钥匙,耽误了放人,你放了人,还要仔细注意,注意那牢中人数众多,一个个抢腿乱跑暴露你行踪,这却哪里简单了?而且如此救人,乞丐们非得连夜出城不可,那城门初开,看守极严,出行岂是容易?要老乞丐看,我丐帮众人先就在牢里待着,不如先救了铁匠家的女孩儿才是。”
铁匠闻说,急道:“我女孩儿要救,你丐帮子弟难道便放弃了么?”
老乞丐也急道:“我何时说放弃了?只是今时不比往日,那大牢严防死守怎么进得去?救你女孩儿是因为能救她,不救我丐帮孩儿,是我不想这位女侠为了我们枉送了性命,我丐帮兄弟陷在里面,难道我老乞丐不着急么?只是一切大局为重,后面等情况松些,再救我丐帮子弟才是保险。”
顾轻风听老乞丐话,倒是句句在理,却是经验丰富,也对着庞细雨道:“我看乞丐大伯说得却不错,细雨,救人是要救 ,自身安危你也得顾得。”
庞细雨闻言也不禁叹气,她往常只做过杀人的事,却没有怎么做过救人的活,虽是也知道其中困难,但也难免想要一试,等那省城的人一来,她和顾轻风自不可能再在这里多呆,到时却不知道那些乞丐要在大牢中陷上多久,却不愿放弃了,便对老乞丐道:
“你不知道我是谁,自然不知道我的本领,这天底下让我害怕的只怕不超过三个,实话告诉你,就是那千面,在我面前我也不出十招便能胜他,只是他多一个易容的本领是我不及,不信你可问那铁匠我的本事,只要不是那鬼见愁守着牢门,我要进出可以不惊动任何人,不过你有一话倒是没错,我确实不知道那钥匙和牢门对应的规则,这却费事,这样,等我进了大牢之中,先放你们丐帮的那些乞丐,通了信息,一同拿了钥匙放人,却快些,你们到时便在牢外佯装劫牢为我争取时间却可好?”
“那又如何出城呢?”老乞丐问。
庞细雨答道:“我们速战速决,却来一个灯下黑,他们只道我们要出城,我们偏不,就要藏在这县城中,大隐隐于市,等后面时局稍稳再瞅准机会出城。”
那老乞丐听了,自然无话,当下和庞细雨详细确认了晚间行动的种种细节,便等得晚间寅时执行计划,等确认好,老乞丐也不耽搁,匆匆告辞便去安排自己手下乞丐。
顾轻风听得他们一顿开会,心中也是又急又躁,却恨他不会武功便罢,偏身子也不争气,生了这病来。
那老乞丐走了,铁匠却也迎上庞细雨道:“大人,不知哪里能用上铁匠的?”
庞细雨看看铁匠,又回身看看顾轻风,笑笑道:“你只帮我照顾好他就好了。”
顾轻风听此言,脸一红,羞恼道:“我不要人照顾的。”
庞细雨笑道:“一个医生能把自己弄生病,却说自己不要人照顾,你瞧哪个信呢?”
顾轻风辩驳道:“你这话却不对,那医生又不是神仙,哪可能便一直不生病的,况还有一句俗语说得好‘久病成医’,生病生得久了,对医书上些症状才有些体味呢,你须知神农尝百草的故事,便是没病也要找病来生的。”
庞细雨听了直笑,知顾轻风又在说些呆话,便成心逗他道:“好么,那你就生这病吧,我却不要生的,发了烧,一边身子热一边身子冷,到处酸疼难受死,还浑身没有力气,跟那案板上待宰的鱼有什么区别?”
说着便走到顾轻风身边,伸手去拉顾轻风,只把他往前轻轻一带,顾轻风正是病中,哪里站得稳,便自栽倒在庞细雨怀里。
庞细雨笑道:“你看,站都站不住了。”
说完,却不见顾轻风回话,低头,只见顾轻风满脸红晕,却不知是羞的还是烧的,忙拿了手轻抚顾轻风额头,却原来顾轻风已烧了好大一会儿,只是放心不下庞细雨他们,硬生生听完了他们谈话,半点不提自己难受。
庞细雨骂他道:“你难受怎么一声也不吭的!”
顾轻风哪有力气再回话,只是吞吐着一团团热气。
庞细雨忙抱他到了屋内,铁匠也忙去烧了盆热水来,眼下却半点药也寻不得,庞细雨只是干着急,便要出门寻药去,顾轻风忙直起身子拦她,庞细雨见他起来,忙又回身将他按下,道:“你又起来做什么?”
顾轻风道:“你不要出去了,晚上还要救人呢,你快去睡一觉,要是精神不休息好了,晚上出事了怎么办?”
铁匠在旁听了也忙说是,对庞细雨道:“大人尽管去休息,顾公子这里有我,往常我家女孩儿也是多病,也备了些草药却拿来给顾公子吃一吃,看有没有用。”
说着,却去拿了些草药来,庞细雨认不得,叫顾轻风自己看哪些有用,顾轻风识得,却是些三七、地榆、白及类,多是止血用的,于他无用,但眼下他又怕庞细雨担心,便说都是有用的药,叫铁匠煎了来,比至药到,庞细雨怎么也要叫顾轻风服下。
顾轻风自羞红了脸,这地榆白及煎煮起来多为女孩儿家症候,用来止血所用,他叫煎了来不过是为了庞细雨放心,如何能入口呢?但又看得庞细雨眼中殷切,心中想着医书中禁忌,喝了却也不见有什么事,便自一饮而尽,庞细雨见他喝了药,才放下心来,却也有一阵困倦袭来,便就在顾轻风屋内,倚了宝剑靠着门板睡了。
顾轻风想叫她床上来睡,偏自己半点力气没有,喝了那药虽无用,但只一口热水也是好的,庞细雨又给他紧盖了被子,当下竟也一阵模模糊糊起来,等自睁眼,却不见了庞细雨,只有铁匠在,问及时辰,竟已是寅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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