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别心肠反把言说尽

两个人在街面上双双红着脸,好不尴尬,庞细雨不说话,便只得顾轻风结结巴巴地继续道歉:“我、我真是该死,我心里激动就连最基础的礼仪都忘了,做出这登徒子一样的行径来。细雨,你打我一顿吧。”

说着,不等细雨如何,他自己便要扇自己巴掌,庞细雨见了忙抓住他的手,直在自己手心里攥的紧紧的,道:“这有什么,不过是牵手罢了,些许小事,你打自己不如打我好了。”

顾轻风的手叫她攥得生疼,想抽也抽不出来,脑子里更是一团浆糊,听不懂细雨嘴中在说什么,耳根处却越发红润起来,喃喃道:“我不打了,不打了,你松手好不好,我的手疼死了。”

庞细雨听了,才发觉自己浑身出了一阵虚汗,手里不自觉地一阵使劲,连忙放了手,又见顾轻风嗔怪也似的看了她一眼,却觉心中愈发怦怦乱跳,却不知是怎么了。

庞细雨自生下来起就从没有知道过男女中的感情是什么一回事,她的人生在遇到顾轻风之前总是忙忙碌碌,不知生死,她早就做好某一天失掉性命的准备,而且全不为自己可惜,而一切都截止在那天,那天她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她心中满是解脱,躺在雪地里,感受着四面八方的寒冷,但是内心中却还残留一丝不舍,这天地她早无留恋,但或许是求生的本能,叫她躺在雪地里时也不禁希冀起一丝丝渺茫希望来。

而直到她来到死亡的边界游走时,顾轻风才到了,他救了她并且给了她一个可以活下去的理由,因为这个世上有一个人要她活下去,有一个人告诉她,要是她死了,他会很难过。

会有多难过?

会连着一个月都吃不好睡不好,连着几年想到这件事都会难过的难过。

顾轻风这么和她说。

可你都不知道我是谁。

但你是我第一个从死亡线上救回来的病人,我不要你死。

为了顾轻风一句话,她又活了很久很久,那是一段很快乐的时光,庞细雨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那时候她比现在年轻,顾轻风也是,他要更年轻些,简直稚气未脱像个孩子,但有一点和现在一样,那就是常常喜欢脸红。

但庞细雨那时起,此时起都从未想过和顾轻风之间有什么男女之情,那离她太远太远,在她的世界里从来不存在爱这个字眼,但是对于顾轻风呢?庞细雨不知道,只记得自己伤好离开那天,顾轻风送她走了很远,问她一定要走吗?

庞细雨点头。

顾轻风沉默着送了她很长一段路,然后说他父亲回来了,给他带来了一门婚事。

庞细雨点头。

不过那孩子还小,我还要等好久好久才会成亲。

庞细雨还是点头。

我成亲的时候你可以回来看看我吗?

庞细雨摇头,我不知道。

那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吧,我还不知道呢,顾轻风道。

我也不知道你的名字,庞细雨道,但是不必了,以后,可以叫你知道我名字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到时候我也再来问你的姓名。

之后他们便再无交流,直到现在。

直到现在,庞细雨看着顾轻风,忽然很想问问他,你那门要等很久很久的婚事如何了?是什么时候要成亲呢?

但是顾轻风却不看她,只是道:“我们找个乞丐把苏以要送的信送到吧。”

庞细雨点头,带着顾轻风沿路看着腰间绑有破布袋子的乞丐把锦囊送了出去,等他们回到客栈里,张来采购的材料也到了。

苏以见了喜不自禁,又拉了顾轻风的手道:“大哥,明日要不要和我一起看看热闹?”

顾轻风不知道他嘴里的热闹是什么,但还是点头应下。

苏以见他应了,便从腰间取出两张戏票来递给了顾轻风道:“那你明日卯时便拿了这戏票和细雨到这县城最大的戏楼里去,却叫你看一出好戏。”

顾轻风接过戏票,苏以又指挥起张来,叫他把采买的东西全部运到那戏楼里去,顾轻风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问他,苏以也只微微笑着说让顾轻风等着看,叫他看看自己的本事。

不一会儿,客栈中便只剩下顾轻风和庞细雨两个,他二人此时自然多有尴尬,顾轻风却打定了主意要和庞细雨好好聊一聊了,因而唤了客栈伙夫叫上了些小菜配了一些清酒,和庞细雨两个入席。

待坐定,顾轻风先不开口说话,却先饮光了一大杯清酒后才道:“细雨,我们绝不能如此了,要悬崖勒马的。”

庞细雨见他酒喝得急,知他不会饮酒,又听他言,不由怪道:“勒什么马?”

顾轻风脸上一红,却不知是酒喝得急了红,还是他一惯的羞涩导致,只见他道:“我……我是已有婚事的,我承你的情,但我曾自己起誓,我这一生只一心一意对一人,绝不另做别恋的。”

庞细雨听他言,急道:“你一心一意对谁,我又如何管得?我只望你不要误会我,老是生我气就好,我难道要叫你停妻另娶吗?你救我性命,我只是……”庞细雨一下却不知道怎得说不出口。

顾轻风也急道:“我这一生救过男男女女不知多少,如果人人都说要跟着我报答我,只怕我出门后面的仪仗队比皇帝的还要多,我救了你,难道希望的是你不过自己的日子,把一条命都绑我身上么,医生所希望的都是病人好转后可以快快乐乐地继续他们的生命,而不是他们就把命卖给医生了!”

庞细雨闻言,痴痴呆呆地说道:“可我没有自己的日子要过,我要过就不能没有你。”

顾轻风见她一副茫然样子,语气也不由放缓道:“你怎么会没有自己日子要过呢?你若真无处可去,你同我回了柳江,我的家人一个比一个的要好,你和他们一定也玩得起来,你可以交更多的朋友,甚而你只不得也能寻个如意郎君,到时你就知道我的不好处来了。”

庞细雨听他一阵话,心中却涌上一阵阵悲痛,想说这世上不会有比你更好的了,但这念头涌上来又叫她害怕,最后落到舌尖却变成了:“我……我对你……你有婚事,我是知道的,我老早老早就知道了。”

顾轻风看她一阵难过的样子,却觉好像是自己的错误,忙道:“你不要伤心的,是我误会了,你要跟着我就跟着吧,你爱跟多久跟多久,等你什么时候有了自己的路要走,再离开就好了,是我误会了,真是对不起。”

庞细雨见顾轻风道歉,也不说些什么,两人各自用些饭,便各回各屋了,庞细雨也没有要坐在门口守着顾轻风的意思,顾轻风只觉心中不知怎一阵空落落。

庞细雨回到屋内,躺在床上,心中激荡不知什么滋味,七想八想,却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得客栈外面打起了更鼓,苏以和张来还没回来,顾轻风的屋子里也没什么声响,他睡着了吗?庞细雨不觉想着,心中也泛起一阵困意来。

朦胧间却好像听到一个笑声,是顾轻风,正笑着看她,喊她起来活动活动身子。

你伤好差不多了,快起来动动,要不然黏床上了,到时候胳膊不是胳膊,腿不是腿。

她听了,便连忙起来,又见手里已经握好了她的剑,她慌忙练起剑法来,回头却见顾轻风忧郁地看着她。

怎么了?她问。

我爹给我定了亲,顾轻风说,但我不想娶她。

庞细雨发怔,却见顾轻风把眼睛一瞥,平地里生起一段血红来,又闻一阵阵唢呐声响,她看到顾轻风穿一身红衣手牵一女子离她远远地望着,庞细雨想要往前,却见一把钢枪直插在雪地之中,伴随着那钢枪而来的是一张黑色鬼面。

庞细雨摸摸自己的脸,那张银色面具也泛着冰冷的气息。

回来。鬼见愁对她说。

回哪儿?她想。

随后是一阵咚咚的敲门声。

“细雨?”

庞细雨打开了门,见顾轻风在门外打趣似的看着她道:“我却不知道,你们江湖中人也会睡懒觉。”

说话间昨夜的不欢而散似乎是庞细雨梦中一般,原来昨夜顾轻风和庞细雨聊完回到屋内,自己反思自己,却觉是自己过于草木皆兵了,细雨或许只是报恩,兼着她孤身流落江湖无依无靠,因而才跟紧了自己,不想自己却因为这迂腐的礼教大防,便放她一个孤女饱受猜忌折磨,实属是不好,打定主意,接下来却要一颗平常心好好对细雨。

庞细雨此时看了顾轻风,气势却是矮了三分,只因她却觉自己是不怀好意了。

顾轻风又道:“昨夜苏以没回来,让张来带了信,叫我们今日直接去戏楼就好,不争去早去迟,是一个连场的大戏,要唱到下午的。”

庞细雨闻言点头,两人洗漱过后,吃了早饭才慢慢往戏楼那儿去,刚到得地方,还未见了苏以,却看见一辆熟悉的马车停在戏楼前,庞细雨一怔,下一秒,就见鬼见愁往戏楼里走了去,顾轻风自然也看到了,他和苏以聊过之后,知道那鬼见愁是李逍仇敌,此时见他不由慌乱,不知道鬼见愁是不是知道了李逍和他们的关系,因此到这儿来要对苏以不利,当下便要拉着细雨往里面去看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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