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春刀烈三

赫连锦横剑护住自己的同伴:“谁敢?谁也别想带走他们!”

他的同伴在身后低声劝解,想要他听从封回的过去,战到此时能留下一人是一人,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哪里还有什么青山呢?”

赫连锦昂头,看向封回,脸上是某种玉石俱焚的决心:“你的好意心领了,但我是不会抛下他们独自苟活的。”

他咬牙:“今日——要死一起死。”

赵宝瑟道:“想死,没那么容易。”

桑长清下意识看了封回一眼,见他并未表现出进一步的回护,这才暗暗松了口气,他向来温和的脸上冷峻如霜:“自不量力。”当机立断示意左右的长老快速解决这场意外,然后示意自己的“妹妹”将人带走。

赵宝瑟点了点头,但场上几人受伤颇重,她有意无意慢了两步,不让他们在挟持中走得过于狼狈。

就在这时,那高高在上的桑秀峰忽出声叫住赵宝瑟:“雪儿。”

赵宝瑟停下脚步,转身时下意识看了霍然一眼,她现在虽完美顶着桑三的身体,但毕竟现在里面的芯子换了一个。

从霍然方才状似无意说起他之前处理了一个冒牌货起,赵宝瑟便隐隐将霍然之前对她异样的态度联系到了一起。

从而轻易得出一个结论。

霍然现在知道她的身份。

但这并不是她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她也并不在意会被掀掉面具扒掉伪装,那本来就是她接下来要做的。

只是,现在还不行。

赵宝瑟目光稳稳停下,面上是疑惑的表情,等待桑秀峰下文。

按理说真正的桑三已随着她原身被处理,而从两人互换身份到她再出现不过三个时辰的事,桑三必然没有时间去见这位刚刚出来的父亲,说明自己的情况,但毕竟父女之间血脉相连。

桑秀峰的眼睛死死盯着赵宝瑟将要转过来的脸。

霍然也停下脚步,同时很自然走到赵宝瑟另一边,正好有意无意挡住了桑秀峰没有移开的目光,转向出口的时候,他状似随意的伸手虚虚揽了一下赵宝瑟的肩,正好挡住桑秀峰的视线。

桑秀峰不由微微蹙眉。

就在这时,忽听得外面一声冷笑。

“桑掌门真是好大的架子啊。”那声音尖细柔软,众人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绀青色软裘的白面男子站在门口,一面微昂着头,一面笑:“桑掌门,好久不见。”

其他人并不认识,但赵宝瑟却一眼认出来了。顿时挑了挑眉。

来人正是魔城那位魔尊麾下的白脸蓝总管。

他怎么来了?

有苏氏的苏微丘显然也记得此人,转头在苏微吟耳边轻声说了什么,苏微吟有些惊讶转头和身旁的长辈低语,片刻之后不少仙门已知来人身份。

桑秀峰甫一见此人,面色便微微一变。

但他很快从容如昔,但这一份从容很快被打破。

蓝总管翘着兰花指左右看了没有见到想见的人,他开始说是来找桑二的。

又说小本经营,入不敷出,因为桑家亏欠赊账太多,才趁着大家都在,众人拾柴火焰高,前来讨一杯水酒喝。

说白了,就是来要账的。

桑长清面色难看看向负责守卫的长老,责备守卫疏忽之意溢于言表,那长老也神色不安。

蓝总管倒是顺嘴解释了一下,他虽在魔域,但并未修习魔道,所以空桑山山门一切探魔石和搜魂镇对他无用。

说道这里,他又说:“贵派欠东西也不多,不必这么苦恼。再者都是常客,折扣大大的有,算下来不过区区三万灵石。”

此言一出,场上其他人都面色一变。

三万?!这还不多!?

蓝总管站在大厅中间,睥睨席间。

桑秀峰脸黑得出水,也不知道是气这讨债的还是欠债的。

赵宝瑟立刻抓住时机道:“我现在去找二哥回来!”同时一使眼色,将那无双城奄奄一息的几人全数带出去。

桑秀峰只看着蓝总管,道:“此行使者是一人前来?”

蓝总管看着他似笑非笑:“桑大掌门这话问得怪。莫非今日在下一人前来,这灵石就带不走了?还想赖账不成?”

一个修士按桌而起,冷道:“十年和平,尔等魔族真当现在可以和正道平起平坐?这也是你来撒野的地方?”

此言一出,顿时激起不少不忿附和声。更有年轻气盛者,在察觉蓝总管是孤身一人前来时,手按上了剑柄。

殿上一时剑拔弩张,然紧张的气氛中,蓝总管仍然是一副聒噪的模样,他挑了挑眉,有些失望般看向桑秀峰:“原来我们不能平起平坐?”

“我本来以为我们也为桑掌门服务过,会稍微不太一样。”

话音未落,凌厉磅礴的灵力化作悍雷轰然而至,准确落在蓝总管身上,蓝总管纹丝不动,灵光并未伤他分毫,而是如镜面一样被弹开,只是坐在他身侧的几人却遭了殃,一声声闷哼口吐鲜血摔倒一地。

桑秀峰身后那两个一直没说话的长老面上一闪而过杀气:“竖子何敢如此构陷?”

蓝总管看着他道:“我记得你。你那次来的时候我问你可也要一个年轻的童女,你面上推辞不肯,原来是等在这里发难,早说呀。”

他嘻嘻笑着。

那长老怒喝一声,跳将出去,挥剑便斩。

在凌厉的攻击下,蓝总管长长叹了口气,无奈又无语道:“你们这些满口道义的修士啊,和我们那些从不矫饰的魔人还真是不一样。人人都知道,媵城的姑娘有一部分是不一样的,精挑细选,转为修行准备,寻常魔人有甚福抱着这般羊脂玉~体?所以每月初一有了信来的姑娘,我们就会通知所有付得起灵石的修士。就是那些最厌恶我们的名声的客人,也从来不曾诋毁我们的姑娘。只有你们桑家人啊,每一次完事都要留下人家姑娘的命。就好像这样就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他坏笑道,“我总是跟我的同僚们说,他们就是不相信我们的原则性和保守秘密的能力……”

这话里的内容含义太多,而且太过耸人听闻甚至匪夷所思,但无论围攻的人利刃还是术法的攻击,都不能阻止蓝总管将话说完。

他再次表明目的:“……所以,我只好亲自来走一趟。从过春风镇到现在,倒也侥幸,顺顺利利,所以你们对我们的保密能力真应该有点信心。来都来了,别这样看着我,我只是来拿回挂在桑家的那三万灵石。没办法,收账的魔人总是走不过春风镇,就消失了。世道险恶危险啊。”

闪烁如同白昼的灵力和各式攻击下,他周围的地上全是碎裂的剑身和法器残骸。但没有一人能近到他身旁真正伤害到他。

自然无人回应他的话。但他的每一个字人人都听得真切。

“你们这是做什么?恼羞成怒?哎呀,我早就说,要账不是我擅长的事情,他们非要我来,瞧瞧。好了,桑大掌门。给句痛快话吧,能不能给我,我拿到了东西,立刻就走,绝不惹人厌烦。”

殿上沉默的大多数只是看着,有人手指捏着喝完的空酒杯回不过神,有人惊诧于魔族的防御能力。

封回无动于衷坐在那里。

他坐定高位,如同静默的神偶,神色冷漠,看着场上的一切。

桑长清不得其法,桑秀峰不可能亲自下场,霍然随“桑雪儿”离开至今未回,场上陷入一种诡异的僵局,现在能一举破局的自有场上的封回。

桑长清看了父亲一眼,垂眸恭敬上前,再请。

大殿上一片狼藉,浑身解数之后,风暴中心的蓝总管仍然丝毫无损。

看见封回前的桑长清,他便笑起来。

“大宗师诵阴阳之微言,尚浮屠之仁祠,竟要亲自诛杀我一个修为地下的苦主?我听说大宗师是不能杀生的。”

就在此时,忽听一声极低极闷的声音尖锐响了一下。

这声音短暂且急促,转瞬不见,只有极少数人听见,桑秀峰便是其中之一,听见这一声,他神色蹙然大变,猛然回头看向外面。封回与此同时揉了揉手腕,从静默中起身,他脸上的冷漠被一丝冷笑取代。

“很好。”他说。

他说完这一句,场上的人一脸茫然。很好,什么很好?桑长清的请求很好?魔人的能力很好?

下一刻,他们得到了答案。

那一声尖锐而低促的声音再度响起,尖锐如同所有的利刃划拉在古磬上,刺耳、痛苦、挣扎、愤怒。

不知道谁叫了一声:“快看!”

大殿中所有的佛桑花如同被烈火灼烧,原本滋润娇嫩的花朵全数都在抽搐蜷缩在一起,整棵植株都在颤抖,匍匐挣扎在地。那扭曲颤抖恰如一个活生生的人被捏住了心脏。

花盆里新翻的泥土上培育的灵石滚了一地,带着些许泥土腥气的根须全部翻卷出来,像一条条蚯蚓。

与此同时,那些方才被用作于测试主木是否能接受献祭的灵石嗡嗡震动,所有来不及收集起来的,都齐齐被佛桑花的根须拽住了,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稻草。

更多的灵力从那些充盈灵石的修士身上不受控制的散溢出去,丝丝缕缕风卷残云一般和那佛桑花联系起来。

回过神来的同门试图帮忙切断这联系,却惊恐发现,自己也跟着不受控制失去了对灵力的控制。

“怎么回事?”惊叫声响起。

另一边得到了灵力补充的佛桑花微微回复了精神,还有更多的花在拼命挣扎,蜷缩,枝叶刮擦之间发出尖叫的噪音。

这声音和更尖锐的声音呼应起来。

蜀山的谢天呆呆站起来:“是……主木觉醒了!”

地面也跟着微微颤动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要破土而出。

他当机立断一把捏碎了手里的灵石,与此同时一脚踹翻了最近的佛桑花木。修士们各个面色难看,齐齐拔剑,背靠而立。

而被灵力攻击环绕在大殿中间的蓝总管无疑吸引了最多的佛桑花,从第一朵花开始,那些扭曲的植物挣扎着向前,想要从他身份得到一些东西。

就在触须将要碰到他的一瞬,封回以手捏诀,烈火轰然而起。

火尽后,蓝总管站的地方空空如也,只剩下一块小小的兽骨。

是傀儡术。

难怪那么多人的攻击都不能伤到他分毫,这根本就是一个以假乱真的傀儡术!但魔族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现在已经没有人去追究这个问题了。

地面的震动越发激烈,下一刻,轰然一声,仿佛什么东西炸裂开,大殿摇摇欲坠,御剑凌空的修士们这才发现,整个空桑主峰已垮塌了一大半,而在遮天蔽日的灰尘中,一个浑身浴血的身影御剑而上。

那身影渐渐清楚。

正是空桑“三小姐桑雪儿”。

她浑身伤痕累累,踩着一把剑,头发烧糊了大半,半个身上都是血,美丽的脸有一种狼狈而快活的生机勃勃。看见桑秀峰,她脸上露出一个毫无掩饰的笑。

“怎么回事?”桑长清面色难看神色紧张。

“主木好像不高兴了。”她表情无辜。

更激烈的轰隆声响起,地下的主峰仿佛经历了一场庞大的地震,所有的山石建筑都在碎裂、颤抖、滚落。

而在罅隙中,渐渐露出佛桑主木硕大白嫩的根须,那些根须常年未曾见到阳光,在阳光的照射下快速变色,但纵然如此,还是在拼命挣扎着,将自己的根须更多从山体的固定中伸展出来。

仿佛地下有什么更可怕的东西。

从凌空的高处看去,整个主峰都在颤抖。天呐,有人低低呼叫了一声,这整座山只有一棵花,或者说整棵花就是一座山,而漫山遍野的佛桑花都是它细小的分枝而已。

现在这一棵庞大到骇人的花木终于扯出了它第一根主根,那根须上是无数被展开的**裸的风干的心脏,因为撕扯鲜血淋漓,第二根是苍苍的白骨,无数的手骨腿骨仿佛镣铐一样紧紧束缚在根茎上,第三根上全是尚未消化完的魔石,密密麻麻附着于上,就像一颗颗虫卵。

而它的第四根,也是最大的一根,还在地下扭曲挣扎。

枝叶之间、枝叶和山石之间、枝叶和白骨之间摩擦出让人心紧的窸窸窣窣声,如同欲来的山雨,即将倾盆而下,不知道将要为人间带来一场怎样的灾祸。

站在赵宝瑟最近的是无烬城的一个长老,他声音有些颤抖:“这……就是神木佛桑么?”

赵宝瑟侧头看了他一眼,用少了三根手指的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你要愿意那么叫它的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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