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璨今儿个起了个大早,天没亮就蹲在化妆间里捯饬。化妆师盯着他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直嘬牙花子:"璨哥,您这眼袋都快垂到嘴角了,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啊。"
"少废话,"崔璨对着镜子左照右照,"粉底打厚点,遮瑕多上几层。今天要见个重要人物。"
李姐端着咖啡进来,闻言挑眉:"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以前见投资方都没见你这么上心。”
"投资方能跟谢老师比吗?"崔璨小心翼翼整理衣领,"今儿是他师父的忌日,说要带我去扫墓。"
化妆师手一抖,眼线笔差点戳他眼睛里。
墓园在西山脚底下,车开到半路就下起了毛毛雨。谢清发穿着一身素色中山装,撑着一把老式黑伞站在门口,远远看去像幅水墨画。
崔璨今天特意穿了件鸦青色衬衫,连平时最爱的钻石耳钉都摘了。可往谢清发身边一站,还是觉得自己像个误入水墨画的油画人物,浑身上下都透着不协调。
"来了。"谢清发递给他一把伞,"山上滑,跟紧我。"
崔璨亦步亦趋地跟着,看着谢清发清瘦的背影在雨雾中若隐若现。这人连后脑勺都透着一股子书卷气,发梢被雨水打湿了,软软地贴在颈子上。
墓碑很朴素,只刻着"先师陈景云之墓"七个字。谢清发摆好祭品,点了三炷香,跪下磕了三个头。
崔璨有样学样,也跟着跪下。起身时裤腿上沾了泥,他下意识想拍,瞥见谢清发肃穆的侧脸,又把手缩了回去。
"师父生前最爱干净。"谢清发突然开口,"我第一次跟着师父扫墓时,裤脚沾了泥,被他念叨了半年。"
崔璨一愣:"您师父他......"
"走了十年了。"谢清发轻轻拂去墓碑上的落叶,"胃癌。临走前还在修复一幅《千里江山图》的残卷。"
雨渐渐大了,打在伞面上噼啪作响。崔璨看着谢清发被雨水打湿的肩头,突然想起李姐昨天的话:"你知道谢老师为什么从来不收徒吗?听说他师父临终前嘱咐过,这行太清苦,别耽误年轻人。"
"谢老师,"崔璨轻声问,"您后悔学这行吗?"
谢清发转头看他,雨水顺着睫毛往下滴:"后悔什么?"
"又赚不到钱,又不出名,还......"崔璨卡壳了。
"还什么?"谢清发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还容易打光棍。"崔璨破罐子破摔。
谢清发居然笑了,虽然很浅:"师父说过,修画如修心。心静了,其他都是次要的。"
下山时雨停了,夕阳从云层里漏出来,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崔璨盯着地上交叠的影子看了会儿,突然说:"谢老师,我想正式拜师。"
谢清发脚步一顿:"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崔璨踢开脚边的石子,"我知道我天赋不行,坐不住,还爱嘚瑟。但是......"他深吸一口气,"但是我想学点能留得住的东西。"
谢清发没说话,只是把伞往他那边偏了偏。
当晚崔璨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幅残破的古画,被扔在垃圾堆里。谢清发拿着修复刀走过来,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走了。他在梦里急得大喊:"谢老师!我还能救!"
醒来时枕头湿了一大片。崔璨瞪着天花板发了半天呆,突然跳起来给李姐打电话:"把下个月那个恋爱综艺推了。"
李姐在电话那头尖叫:"你疯了?那可是今年最大的项目!"
"就说我要闭关修炼。"崔璨抓了抓头发,"对了,再帮我找几本《中国画颜料研究》《古书画修复概论》......"
"您真要改行啊?"
"少废话,赶紧的。"
挂断电话,崔璨走到窗前。天刚蒙蒙亮,城市还在沉睡。他想起墓园里那块朴素的墓碑,想起谢清发被雨水打湿的肩头。
"修画如修心。"他轻声重复着这句话,觉得心里某个地方突然踏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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