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hapter8

门铃响到第三声时,裴衔终于从地板上爬起来。他光着脚踩在玄关的大理石地砖上,凉意顺着脚心往上窜。眼下泛着青黑,头发乱糟糟地支棱着,活像只炸毛的猫,“谁?”他隔着门板问,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是我呢亲,开门。”门外传来赵尚亭的声音,透过门板稍稍有些闷,“快点,待会让人看见。”

裴衔一愣,不是他预料中的任何一个人。他拉开门,赵尚亭正提着个附近超市的大号购物袋,他今天挑染了个粉发,及肩的长发被皮筋炸成一个小啾啾,穿着米黄色羊毛衫搭配着黑色短裤,露出笔直修长的一双腿,墨镜没有挡住他半点灵性,晚霞的光照在他身上就像是童话故事里送礼物的小精灵。

看见裴衔这副狼狈样,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怎么弄成这样?跟被谁吸干精/气了一样。”

裴衔翻了个白眼,侧身让他进来,赤着的脚踝在地板上留下浅淡的印子。赵尚亭熟门熟路地往厨房钻,将一大袋东西搁在吧台上,裴衔关好门后,环胸走到一旁伸手翻了翻:“你买什么东西了?薯片、喜多多、娃哈哈,芹菜、鸡蛋?”

“我这一阵空窗期,没什么事就做了个新造型打算顺路过来给你看,空着手不太好意思。”他卷起袖子,打开了裴衔当摆设用的洗菜池水龙头,“你这阵不是忙着拍戏,吃高热量容易发胖,我就又买了点菜。”

裴衔靠在冰箱上盯着他,赵尚亭熟练地找到了柜子里放着的新围裙然后穿在了身上,之后就背对着他开始做菜煮饭,没得到裴衔回应也像是习惯了,自己跟个小鸟一样吱吱喳喳。

大学的时候裴衔不想住宿,他也不想呆在家里。赵尚亭又因为长得漂亮,会被寝室里的舍友欺负,有一次过分到酒醉后将他从床上拽到厕所里试图侵犯他,还是裴衔一脚踢坏厕所门把人救出来的,从那件事后,两人就干脆一起搬出来住了。

合租期间除去赵尚亭有课没做饭是吃外卖外,他们两个人的饭全都是赵尚亭做的。

如果在裴启暄还没宣告结婚前,看着这幅场景裴衔会觉得很温馨,很幸福。但一想到裴启暄已经有了名义上的未婚妻,这幅场景就让他感到无缘由的痛苦。

“你这儿也太干净了,几千块的冰箱你拿来当摆设啊?”在等待汤的间隙,他拿出瓶气泡水,拧开时“啵”的一声轻响,“我还只会之前那几道,你就收着点胃口吃吧少爷。”

裴衔两手一摊:“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赵尚亭细心描过的眉一挑:“没有。”

裴衔轻笑了声,熟练地在赵尚亭煮汤的时候去摆放碗筷,好像又回到了那段无拘无束的大学时光。

“我要尖勺子,圆勺子沾口红。”赵尚亭背对着他特地嘱咐道,“今晚还要拍照发博,到时候妆花了又要补,很烦的。”

裴衔依他把刚拿出来的勺子换了一个:“你化妆了?”

“你没看出来?”

“没有。”

“真假?!”

“你化妆前和化了后,”裴衔静静地看着,冷漠道,“不都一个样?”

“啧。”赵尚亭急着从口袋中掏出手机,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当着裴衔的面先拍了张照后发了博。

Zhao:今天营业状态~大家都在做什么呢?【爱心】【亲吻】

界面卡住了几秒,随后大量评论信息和转发如潮水般袭来。

“啊啊啊啊啊啊!Lp今天的妆好美!一人血书口红色号!!!【抓狂】”

“染头发了吗?!狗公司终于肯给我老婆做新造型了吗!!”

“不敢想象,要是从我身边路过我将来个史诗级过肺,比老赵的新照片先来的是铺面的香气......【晕】”

确认了大概只有裴衔一个人眼瞎后,赵尚亭满足地收起了手机,随后把围裙一脱扔到一旁又将外头羊毛衫也脱掉了。

裴衔坐在沙发扶手上,看着他的动作眉头一挑:“说起来,你这套上边冬天下边夏天的搭配是谁给你的灵感?”

赵尚亭斜眼看着他,颇有点怨气:“麻烦你去微博上找一个叫软兔兔咪的人,那是我的造型师她会告诉你这套的灵感来源——可能源自于她吃完麻辣烧烤后又吃了冰饭。”

裴衔扭头笑出声,赵尚亭则一个眼刀剜了过去:“给你煮个饭我全身都是汗,我去洗个澡。”

他们合租的时候衣服有时候交换着穿都是常有的事,赵尚亭更偏向于over size的韩式穿搭,刚好裴司珩个子和体型都要大过他,所以大都是他去共享裴司珩的衣柜。后者又比较固执,只会认定穿舒服的几件,剩下的新款潮牌衣服都给了赵尚亭。

“一楼花洒坏了,你去二楼吧,左手第三间。”裴衔看着他一路蹦跶上楼,硕大的客厅充斥着一股饭香。

赵尚亭吵是吵,但也还好他今天来了,让他暂时忘记了今天之前的所有不愉快。他坐到桌前,餐桌上还是那么几道菜,卖相还是一样的差,西红柿炒鸡蛋、炒芹菜、麻婆豆腐、蒸黄花鱼,还有一道玉米排骨汤。

裴衔又起身从酒柜里拿出藏起来的一瓶葡萄酒,洗了两个高脚杯,上一次赵尚亭约他喝酒他中途就走了,这样有点不太好,思来想去还是得补上。

裴衔刚倒完两杯酒,看着酒中自己的倒影才猛地想起来一件事。

妈的,赵尚亭衣服可以穿他的......贴身衣物怎么办???

赵尚亭不愧是第一印象就给人缺心眼的人,等到裴衔艰难地敲了敲浴室门,他还在里头高歌。

‘叩叩。’

“我像只鱼儿在你的荷塘——”

‘叩叩叩。’

“只为和你守候那皎白月光——”

‘叩......’

“呜呼~”

“美人鱼别唱了。”

赵尚亭被吓得一激灵,差点滑倒。这也不能怪他,裴衔浴室大,回音和水声参杂在一块,谁能听清那个踌躇犹豫的敲门声,赵尚亭被吓得语调都变尖了:“我操!你什么时候有偷听人洗澡唱歌这个癖好的?!”

裴衔额角一抽,咬牙道:“我才想到一回事......”

“什么?......”

“你没有内裤。”

赵尚亭:“......”

半晌,他挤着牙艰难吐出一句:“那......”

“我们尺寸不一样。”

“我他妈不是这个意思!”赵尚亭顿感脑充血,脸红脖子粗,“你,用我手机给那个兔妞打个电话,叫她送过来一下吧。”

裴衔将衬衣挂在门把手上,抿了抿唇:“这种事能不能你自己来说。”

“哈???你看看我现在方便吗?”

裴衔义正言辞:“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是这种事。”

“......操。”

出于某个贞洁男士的福报,赵尚亭只能上半身穿着裴衔的衣服,下身随意用备用浴巾一裹给人家单身的黄花大姑娘打去了电话,果不其然如意料之中,听懂了整件事源头,人家小姑娘也不问候爹娘了,一声大过一声的嘲笑每一下都重重砸在赵尚亭脆弱的心脏。

裴衔看着赵尚亭满脸通红的一声不吭,以及电话那头毫不留情的笑声,他将编辑好的一通微博发了出去:值得纪念。

如果说刚才赵尚亭发博卡顿的几秒是因为人太多,那裴衔这一条消息发出去,卡了几秒后就自动闪退了,等到他重新点回去,那条博文下面点赞数在短短的几十秒就已经达到惊人的六十五万,转发量和评论数也是成倍增长。

“天杀的!我这是在做梦吗???裴老板发博了????”

“奶奶你关注的演员终于发博了!!!”

“老公你终于回来了,守寡多年终于等到你,咱今晚还回家吃饭吗?”

然而在众多评论下,一条评论就在裴衔眼皮子地下被冲天的点赞数挤上了热评第一条:

笑看人生:恒毅仙尊在哪闭关?

恒毅是裴衔上一部剧饰演的男主角,本该闭关的戏份只有短短一集,但因为男三号带资进组导致裴衔硬生生被安排了整整八集的闭关戏份,这件事当时引发极大的轰动,网上还掀起了一波抵制男三演员的热潮。

后来裴衔粉丝‘咸菜’也就慢慢消化,将这件事改成一个梗,裴衔不发博的时候都默认他‘闭关’去了。

这个梗评论区也有不少人在发,但这个账号偏偏能从中脱颖而出是因为——他是林舟的账号。

短时间内,不光裴衔评论区数量在增长,林舟下的回复也是一条一条增加。

“哈哈哈,林爸爸又来抓孩子了。”

“我知道我知道!在《豪门魄爱》里当欧阳擎天去了!林爸爸他暴富不带我们!!!【哭泣】”

豪门魄爱。

豪门魄爱......

当事人欧阳擎天看到这四个字险些两眼一黑。

这部剧是当时还没火起来的时候公司给他接的,虽说他背靠到公司,但圈内都有条不成文的规定,多少要留点黑历史,接接这种小短剧立一个‘青涩’、‘单纯’、‘亲民’的形象,这样不仅业内能吸一点好感,也能在外人看来不是天选之子不是资本力捧,而是真的一步一个脚印过来的。

裴衔没拒绝,因为整部剧都不要求什么演技,只要他天天摆着一副拽得二五八万的脸,有时候跟便秘一样皱个眉臭一下脸色就好了......唯一让他丢脸的,大概就是拍摄吃醋那段戏的时候,裴司珩出现在了片场。

那是个小剧组,取景也都是到市中心公园现场取景,连其他普通人都没遣散,用导演的话来讲就是“刚好还省了群演的钱。”

烈日当空,裴衔套着厚厚一层皮草,踏着高邦靴,将穿着校服的小白花女主‘啪’一下抵在了树干上,这个造型任谁穿都是一场灾难,但偏偏裴衔凭着这张脸生生扛下来了。

真就硬帅,林舟当时结束拍摄跟他说。

小白花很入戏,害怕到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不像演的。也可能是被因为大热天穿皮草,闷出一身汗,脸色更臭了的裴衔吓的。

“你他妈把我当什么?!我欧阳擎天的心你不接受,反倒去接受一个穷小子的爱?林霜霜,你这个该死的笨女人,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这样忽视我!尽管你一而再再而三推开我,我却还是这样深陷你,不受控制......爱你太痛了,我还是心甘情愿这样重蹈覆辙......”

太狂狷邪魅了。

太霸道了。

裴衔看着小白花的双眼,最终一咬牙,闭上了眼,随后缓缓睁开,本想往右撇头却无意瞄到导演赏识满意的目光,脖子一顿,猛地往左一扭——

裴衔脸......浑身一僵。

裴司珩。

他大哥身旁还沾着王新海,两人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裴衔才猛地发觉原来在刚刚拍摄过程中周遭悉悉簌簌的声音不止是在讨论他。

操。

丢大脸了。

“嘶,你家怎么这么干燥?开空调也不买个加湿器。”

赵尚亭已经挂断了通话,正裹着个浴巾‘真空’的翘着腿坐在沙发上,他袖子挽到手肘,小臂上被抓出几道红痕。

“很干燥吗?我好像记得有瓶身体乳在柜子上,你找找。”与此同时,林舟也正好给他发来了消息,裴衔草草回了个:回家了。

“你这种人会用身体乳?”

“上次林舟拿来的,一直没用。”

“哦。”赵尚亭起身,在柜子上一眼就看见了和几个储蓄罐放一起的身体乳,还没拆封。他撕下塑封袋,打开盖子一挤,乳白色的液体就从手背流下,滴落到了地上。

赵尚亭:“嘶——纸张拿给我。”

裴衔看着对方一直在输入中,干脆手机一扔,抽了几张抽纸,正要递给赵尚亭。

门铃又响了。这次的节奏又急又重,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他心里咯噔一下,透过猫眼一看,屋外的男人穿着风衣,领口被风吹得翻起,露出里面扣子扣到顶的深灰色衬衫,他背后是已经暗下的夜幕,雨丝打湿了他的发梢,镜片后的目光冷得像淬了冰,正一瞬不瞬地盯着猫眼的位置。

裴衔猛地后退一步,心脏狂跳,见到裴司珩的眼像是死水无风却骤然起了涟漪,那抹身影被深深嵌入眼底。

“谁啊?”赵尚亭凑过来,顺着猫眼一看,眼睛倏地亮了:“裴司珩?!”

裴衔没理他,拉开门时故意用了力,门板撞到墙发出“砰”的巨响。

裴司珩的目光掠过他,落在赵尚亭的身上。

裴衔的衬衣尺码要比赵尚亭的大上几码,衣领宽松,露出精致的锁骨,因为浴室的热蕴未消,还泛着奇异的潮红。腰上缠着浴巾,勾勒出纤细的腰肢,一双长腿白又直,更不用说赵尚亭本来长得就漂亮,这幅模样让人第一反应就是“可口”。

裴衔看到裴司珩常年淡薄的神色惊人在一瞬间出现了错愕,紧接着面部肌肉一抽,目光越过他们之间,看到了地上那一滩乳白色液体。

“你怎么来了?”裴衔堵在门口,像只护食的狗,他长臂一揽对着不知所措的赵尚亭道:“你先进去。”

“林舟找不到你。”裴司珩的声音没什么起伏,视线在赵尚亭身上停了两秒,又落回裴衔身上,“打了二十七个未接来电。”

“我的事不用你管。”裴衔双手环胸,健壮的身体与今日已经需要裴司珩微微仰头的身高带给人的压迫感不言而喻,“裴总真是脸皮够厚,还是说已经老到白天发生的事现在就忘?我交什么朋友,交的是谁,你又是站在什么出发点来质问我的?”

他的眉峰皱得更紧了,裴衔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里的火气“噌”地窜了上来。他就知道,裴司珩这种老古董,看谁都像看垃圾,尤其是赵尚亭这种往“精致”里打扮的男生,在他眼里估计就是“伤风败俗”的代名词。

“朋友?”裴司珩终于开口,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讥讽,“裴衔,你交朋友的标准,倒是越来越‘别致’了。”

“总比某些冷冰冰的机器懂得疼人。”

裴衔不再跟没骨头似的倚着门框,外头丝丝细雨已经有逐渐转大的趋势,他知道裴司珩如果今晚走了指不定日后会再那这件事说教,反倒如果把他留下,恶心一把,说不定裴司珩就嫌他脏,是他人生的一大污点,就把他彻底撇干净了。

想到这,裴衔倒是轻松不少,他侧过身让出了条路:“进门?外头雨大,他身体不好。”

裴司珩眼神一凝,挺直身板依旧迈着从容淡定的步伐,从他身旁走进了屋。径直走到客厅中央,他的目光扫过散落在沙发上的羊毛衫、饭桌上摆放着的菜肴,两杯高脚杯里的酒,最后落在赵尚亭身上那件明显偏大的衬衫上。

一股无名火突然窜上来,语气冷得像冰:“裴衔,这就是你所谓的‘交朋友’?”

“不然呢?”裴衔大步走到赵尚亭身边坐下,右手亲呢地绕过腰肢到他的臀部,赵尚亭被他拍得一僵,却是偷偷瞟了眼裴司珩,眼里还带着点雀跃的期待——他对这种成熟稳重的精英型男人向来没抵抗力,尤其裴司珩这张脸,光是站在那儿就像幅精心绘制的油画。

但同时又倍感疑惑,裴启暄和裴衔是兄弟,那裴司珩又是裴衔的谁?为什么一上来就这么淡然地开始数落起他?

那天裴衔的半路离开好像隐约有了点苗头,赵尚亭脑子转不过弯,一时有点理不清这段关系。

“你是公众人物,注意影响。” 他尽量克制着语气,“跟这种……” 他顿了顿,没找到合适的词,最后只吐出一句,“不清不楚的人来往,像什么样子。”

“不清不楚?”裴衔笑了,他将头靠在已经浑身僵住的赵尚亭肩上,语调轻松,“裴司珩,你把话说清楚,谁不清不楚了?”他猛地搂住赵尚亭的腰,手指故意在对方软肉上又捏了一把,“你是不是觉得,我跟谁在一起,都得经过你的同意?还是说,你担心我真跟男人怎么样?毕竟在你眼里,我早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了,不是吗?”

“裴衔!”赵尚亭被他搂得晃了一下,慌忙去推他,“你……”

裴衔从来没这样跟他有过肢体接触,他们最亲密的就是喝醉了,他搀扶着赵尚亭回去。赵尚亭心知肚明,裴衔喜欢的不是他,所以后来他也有底线的划分两人之间界限,这是头一次裴衔主动地拥抱他。

但他的话还没出口就被对面的人打断了,裴司珩瞳孔轻颤,他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不断组织着语言又被自己亲手打破,最后只是低沉道:“我没这样想过。”

“你有没有这样想过现在都跟我没关系了,我不在乎。”

赵尚亭从没见过这样的裴衔,被这架势吓得往后缩了缩,小声说:“我……”

“你别说话。” 裴衔没扭头,眼睛死死盯着裴司珩,“我这儿房子小,容不下两位贵客。裴总要是介意淋雨跑到小区门口有损你形象,我这里沙发可以借给你一个晚上。”

说没其他房间是假的,要是来的是裴启暄,别说沙发,裴衔自己都要从主卧出来,腾出给裴启暄睡。

裴司珩的拳头攥得发白,指节泛出青白。

这幅吃瘪的样子偏偏满足了裴衔恶劣的心理,这是在他的房子里,要谁留下要谁走现在是他决定,不由得裴司珩。就裴司珩那心高气傲的样子,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留下受着窝囊气。

像是打了胜仗一样,裴衔起身拽着赵尚亭的手腕就往二楼走。

“喂。”赵尚亭被拖得踉跄,回头看向裴司珩时,眼里的期待已经变成了慌乱,“我……我还是先走吧……”

“不准走。”裴衔的声音冷得像冰,把他塞进卧室,“砰”地关上了门,还反锁了。

整间主卧只能听到他们两个的呼吸声,活泼如他赵尚亭在此刻也一声都不敢吭。

裴衔很少生气,因为他处事说话总是很圆滑,都是让别人生气的那一个。尽管在客厅的时候两个人听上去语调都没有太大的起伏,但赵尚亭混圈已经学会了察言观色,在和那个裴衔名义上的‘大哥’说第一句话时,裴衔就已经有点不爽了。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雨,雨点打在玻璃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像在敲打着绷紧的神经。

裴衔额角青筋抽抽,第十一次翻身,紧闭着眼睛连三十秒都没到又翻了次身。

——五百四十四只羊、五百四十五只羊、五百四十六只羊......

五百八十八、五百八十九、五百九十......裴司珩他走了吗?为什么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他走了的话外头雨那么大,应该是等到司机到门口给他打电话他再出去吧?

不对,他被气成那副得行,虽然话不说,但是肯定骂死我了,肯定一秒钟都不会待下去。

靠,那不是这么大的雨他就站在雨里等吗?!

......不会,他那么聪明,要等也是去保安亭里等。

嗯。

不需要我费心思。

我干嘛想那么多。

裴衔:“......”

翻身。

悉悉簌簌的动静终于把一直没睡的赵尚亭吸引到了,他躺在床上,分明裴衔那张巨大的双人床足够两个成年男人睡了,但裴衔不知道上哪又拾回来了他的忠贞人设,金贵的三少爷两床被褥铺吧铺吧打地铺去了。

“亲......”

“嗯?”

赵尚亭探出脑袋,一双清澈的眼像极了裴启暄:“你要不然上床睡吧?”

“不用。”裴衔站起身,用脚摸索了翻找到了左右各散一边的拖鞋,“你先睡吧,我去上个厕所。”

赵尚亭扫了眼独卫,“哦......”

少爷大半夜近距离的厕所不上,偏偏不走寻常路锻炼膀胱的耐力。

感人!

可惜锻炼膀胱的少爷没有读心术,裴衔走到二楼走廊客卧旁的卫生间上完厕所后,没有回房间,反倒打开了客卧。

客卧放着四五床被褥,没被人动过。

裴司珩应该走了吧。

裴衔眨了眨眼,随后抬脚就下了楼.

他就看一眼。

指不定裴司珩生他气,走的时候门不帮他关呢?

到时候小偷跑进来怎么办。

他赔吗?

说服了自己的三少爷心安理得,步伐也没方才那么拘谨了。

外面暴雨如注,路灯的光晕在雨幕里晕成一团模糊的黄。裴司珩来的时候没带伞,而这个小区的规定,非业主车辆根本开不进来。就算叫司机来接,也得穿过这片没遮没挡的停车场,淋成落汤鸡是肯定的。

裴衔目光投向窗外,猝然,天边划过一道白光,紧接着就是骤大的轰鸣声。

他轻蹙了眉。

然而当他走到一楼,客厅里的落地灯还亮着。那抹颀长的身影在平日里看起来无坚不摧,强大到可以抗下一切,此刻远远看去微微蜷缩着,就躺在沙发上。落地灯暖黄色的光线描摹着他的五官,整个人浸透在温和的光线中。

薄唇轻抿,眉头微蹙,在梦里好像也并不安稳。

风衣被他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沙发扶手上,衬衫领口的扣子松开了两颗,露出精致的锁骨。裴衔心脏一悸,浑身怔在了原地。

他没想到裴司珩竟然真的留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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