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地缚灵

“大人的决定便是小女的决定。”她柔声道:“劳烦苏大人对小女多做几日收留,流芳就先在此谢过大人了。”

“既然姑娘愿意,那我自然不会拒绝。”苏则原本脸色还有些难看,见王逸然主动请求,立马愉悦爬上眉梢,笑着喊来丫鬟,将她扶起身带去厢房。

王逸然临走前回头看了陆景冥一眼,她想望到什么其他的东西,怎奈望了许久,只能望到眼前不变的深渊。

“你前几日碰碎了我的玉皿盏。”感受到那道炽热的目光不在后,陆景冥缓缓开口,松弛的状态下眼里冰霜满覆,“我记得我与你说过……”

苏则笑着帮他倒茶,手却不自觉地抖了一下:“记得,我当然记得!我再赔你一个新盏便是!”

“原来你记得。”他意有所指,“我不喜欢别人弄坏我的东西。”

苏则继续笑道:“丞相何必如此小气,不过是一件物品而已。”

“物品尚且不能保管好,又何谈人呢?”

“大人是怕我苛待了程姑娘吗?”苏则说:“放心,程姑娘在我苏府不会受到半点委屈!”

陆景冥冷呵了一声,无视关于程流芳的话题,“苏鸿呢?父亲过寿辰儿子却窝居在屋,我还是第一次见。”

苏则解释道:“他昨日染了风寒,我便让他今夜不要出来了。”

“身子骨还是这般孱弱啊。”陆景冥起身盯着王逸然离开的方向,微微笑道:“才及弱冠就这般,以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当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吧。

苏则:“各人有各命,大人不必如此操心。”

“嗯。”陆景冥伸手取下腰间的一枚令牌,随意丢在桌上,重复了一句:“各人有各命,这个给你。”

苏则将牌拿起,眯起一双老花的眼去看,当他看见牌上刻着的陆商二字时,立马双手捧出:“大人,这可万万使不得啊!”

“没有什么使不得的。”陆景冥离席前淡然道:“就当做你照看她的答谢,又或是,你日后对我的答谢。”

*

从宴上被“请”回来后,王逸然便一直无聊地待在厢房里,偶尔脑中灵光一现,想出不留伤痕就能弄死人的方法。

其中只有毒死和淹死最为保险,除去没有毒药,她唯一可行的方法只剩下了淹死。

可偌大的苏府里并没有深度足够的河或湖,她还得找个机会将苏鸿那病秧子骗出府才行。

思考过后,她大手一摊躺在了床上,困意渐渐涌上她的头脑,她眨了眨发沉的眼皮,昏昏欲睡时,瞧见了门外移动的黑影。

王逸然烦躁地“啧”了一声,从床上坐起,正想出去猛揍一顿那个窥探自己休息的人,突然想到自己现在扮演的身份——温柔又美丽的程流芳小姐。

她无奈地伸出右手两指在自己嘴角边揉了揉,揉出一个微笑,下床穿好鞋,打开门,看见一位男人站在门前,强扯微笑,柔声道:“公子可是有事找我?”

苏鸿面上一愣,显然没想到面前这位貌美窈窕的姑娘会开门,他不自觉地端正了站姿,道:“在下可是打扰到姑娘休息了?”

是啊,打扰到了,你要以死谢罪吗?

王逸然心里呵呵,面上也呵呵:“没有,与公子无关,是我睡眠浅,容易受到影响。”

“我听说,府里来了新客,便想来此看看那些下人们有没有好好招待你。”苏鸿道:“姑娘住得可还习惯?我还不知姑娘姓名……”

“小女是方域进献给右丞相的女姬,名唤程流芳,今日随大人入苏府参加苏大人的寿宴,丞相往后几日都不在京中,怕我无人照顾,所以暂时将我托付给了苏府。”王逸然细声说。

“原来如此,那姑娘怕是要受委屈了。”苏鸿眼带色光地靠近她,一只脚悄然踩上了门槛,“府里除了下人,便没有其他女子了,姑娘一人在此,恐会索然无事,心中郁闷无人可诉。”

“公子所言甚是。”王逸然顺着他的话接下去:“我以往在方域和姐妹们闹趣惯了,突然间来到朋友皆无的苏府,免不了会精神渐消,无事可以高兴。”

“不会没有朋友。”苏鸿自我举荐:“若是姑娘不介意,我可以做姑娘的朋友。”

我怎么不介意,我介意到不行。

王逸然心里叹了一口气,比起眼前这个贪色又不老实的人,她更想跟陆景冥待在一起。

虽然她不喜欢陆景冥,她恨陆景冥,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喜欢他的脸。

没人能对美好漂亮的事物产生抗拒,她也一样。

她勉强自己笑道:“当然不介意,多个朋友多条路,只是现在天色已晚,到了该休息的时候,流芳想先歇好了再找公子玩。”

“那你先休息,我明日再来找你!”苏鸿说着,收回了踩在门槛上的脚。

“嗯,多谢公子体谅。”王逸然说完,便将门给关上了,脸上笑容立马敛去,眼神深处尽是厌恶。

早点杀掉他好了。

她在心里想着:要做的事情还有一大堆,不能把精力放在这个病秧子身上太久,必须速战速决。

她疲累地重新躺回床上,头脑昏沉地闭上了双眼,由此坠入漆黑无光的梦境。

梦里时值寒冬,比现实要冷上不少倍。王逸然将两只冻红的手伸到嘴边哈气取暖,她漫无目的地走在茫茫雪地里,走累了,便蹲下身子稍做休息,无聊地抓起了一把雪玩。

梦境在这时悄然变化起来,枯黄野草破土而出长满了整个周边,手中白雪化成一滩血水。

王逸然疑惑地盯着掌心,她侧目看向辽阔草地,可草地干干净净的,什么脏污都没有。

她索性就不想过多去追究,起身迈开步子继续走着,才走没到几步,脚下草地突然浮空失去实感,变成了一条深不见底的冰河。

她猝不及防地坠入了河里,梦里的一切于她而言都无比真实,她紧闭嘴巴,拼命向上游时,被一只凭空出现的鬼手抓住了脚裸。

那只手大而有力,主人应当不是女性。王逸然呛了几口水,双手伸出河面剧烈地挣扎,脚下束缚在这时消失。

她终于获得解脱地游出河面,张嘴大口呼吸着,伸手抹脸擦眼,一切做完后,再睁开双眼,一个眼神空洞,嘴唇发紫,浑身戾气的红衣男人出现在了她的对面。

王逸然诧异地看着他:“你是……地缚灵?”

男人沉默不语地点头。

王逸然眼神一亮:“你是否命带冤屈?”

“嗯。”

“太好了!”

“嗯?”

“啊不是。”王逸然向他解释道:“我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可以帮助你。”

“骗人。”男人目带狠光地瞪着她:“你若是想帮我,若是个好人,又怎会来到苏府,还要与苏鸿那个病秧子做朋友!”

“你都听到了?”王逸然还想继续解释:“你误……”

“唔!”

男人一把按住她的头,将她重新淹回了水里,王逸然又开始难受地挣扎了起来。

她其实水性不好,就连入选临生阁的最后一场憋气关卡,都是死死掐着自己手上的肉挺过来的。

“听我解释……”她情急地与男人推打起来,不小心打到了自己的额头,从痛感阵阵的眉眼处,开始裂出一条红色细缝,在那条细缝中间,活生生撑出了一颗湿润转动的赤色眼珠。

男人看见这只鬼眼,瞬间安静了下来。

王逸然抓住机会,立马解释道:“那都是我……咳咳……骗他的!我一个姑娘家家的又不瞎,难道看不出来他对我怀有不轨之心吗?!”

“你当真能帮我?你当真能帮我……”男人嘴里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王逸然手里捻了一个驱灵诀,一巴掌拍到他额头上,男人停了嘴里重复的话,空洞的眼里开始生长出新血肉,他神智清醒后,第一件事便是哭着哀求:“求你……求你帮帮我……我真的不想再被困在这儿了!我真的好痛苦……好痛苦啊!”

“那你先转化一下意境,我不喜欢在水里跟人交谈。”

梦境虽是她的,却完全不认她为主人,环境不随她的意志转变,她也很无奈。

男人听完,急切地闭上双眼,冰冷的河水重新变回了长满枯草的宽地。

“嗯。”王逸然很满意这个环境,点头道:“我可以帮你!”

正巧她找不到新案子续命。

“但我需要知道你的姓名和遭遇。”

“像你们这样命带冤屈的人都会因为不敢面对死亡真相而忘却凶手,所以是谁害的你,我就不用你想啦!”

男人见她如此善解人意,身上戾气瞬间收敛,开始眼流血泪地述说起来:“我叫王君庆,是天元京域一位有名的粮商,去年寒冬被人杀害后,就一直徘徊在案发现场,无法解脱。”

“那苏鸿呢?”王逸然道:“我知道他不是个好人,但看你的反应,他应当是做了越过酒色之外的事。”

“你知道你为何会梦见我吗?”

“为何?”

王君庆咬牙切齿,痛恨道:“因为,在你躺过的床上,被害过十条人命!”

就是这十位亡魂的阴气汇聚在一起,为他们创造了一个相见的机会。

王逸然身上顿感一阵阴寒:“那为何其他人都离开这个至阴之地去投胎了,唯独你执念怨深被困在此地?”

“因为我不甘心!”他面目突然变得狰狞起来:“我不甘心他刨换了我的心!我还有很重要的话没说出口,我还有一个挚友……对了……对了……”

王君庆激动地拉着她的手说:“这个挚友……这个挚友……你们见过的……你们见过的!”

“谁?”

“陆景冥啊!陆景冥!他是我王君庆此生最好的挚友!”

王逸然头疼地扶住额头,“嗯,你这个挚友可真好呢,好到差点把我害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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