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求救

二人齐齐将目光锁在鬼影身上,王逸然半眯着眼仔细瞧他,这人她在明春楼前见过,那时她还想着,叫他回来超度他下鬼界,可惜他一直不来。

没想到现在,他会突然出现。

且出现的模样是那般的恐怖吓人,他脸上流满了脑浆,整个脑袋破了一半,王逸然回想起与苏鸿外出用膳那夜,惊问道:“你就是那夜从明春楼上坠落的人?!”

张蛮一直站在窗外不敢随意进去,目光始终落在王君庆身上,点了点头,难过地回答:“是我。”

“不满变法结果的人,也是你?”

“是我。”

“你是被人推下去的。”王逸然起身走到他面前,语气十分肯定,没人会放弃来之不易的生命,所以他不可能是自己跳下去的,“是谁推的你?”

张蛮抬眼看她,眸光里的凶狠无声表达了他的气愤,可他只是气了一会儿,便痛苦又哀伤地说:“是……左丞相的人,我认得他手下的执事令牌……”

“顾封舟?”王逸然拳头紧握,咬牙切齿的气道:“怎么又是他!”

“又是他?”王君庆起身站在她的身旁,疑惑又担忧地问:“他也对你做了什么?”

王逸然抿唇看向他,默默隐忍着心中委屈。

她本来都打算好了,不会将这件事告诉给任何人,哪怕是程流芳问起,她也会随意编个理由,解释斗篷的去向。

没被怎么爱过的人多半不敢诉说,一是没有底气,紧张又渴望对方给出的回应,二是怕重提往事使自己伤心,她心中准备好解释,轻描淡写道:

“今日早晨我跟随陆景冥一起去河边,看一众官员查找异变元凶,期间陆景冥被人叫去归账,而我被顾封舟叫去河边。”

“他趁李御史施法的时候将我推下了河,我不知道是怎么从河里出来的,醒来的时候陆景冥已经回来了。”

说起来,陆景冥算是救了她半条命,换做旁人,她一定会感激不尽,可换成身为她仇人的陆景冥,她只能对此表态不可以。

“他为什么要推你,你们两个无冤无仇的。”王君庆本想安慰她几句,但见她跟没事人一样,话到嘴边直接咽回肚子里,无奈叹了口气:

“许是受了陆兄的牵连吧,朝堂上有不少官员暗中站队,对陆兄心怀不满。”

也只有这个原因能解释顾封舟的动机了,想来是陆景冥对她有些特殊,才让众人视她为撒气的对象。

打不过狗主人,只能打狗。

可惜他们没让狗主人心疼到。

王逸然心里想完,看着张蛮的惨样,不忍地提醒道:“你为什么要代替他去见男鬼?这样做很危险。”

“我知道很危险。”张蛮眼含泪水地盯着王君庆:“但我想为父老乡亲们做些事情,你也知道,明春楼做生意都是看人下菜,富贵人家吃好米,布衣百姓只能吃劣米糙米。”

“变法结果影响全国,有钱人却不会受到太大影响,自始至终受苦的,只有老百姓罢了。”

“上层人的一句话便决定了下层人的生存环境,自从不让从商做生意起,有不少百姓都开始被迫回归田里,时逢天灾收成不好,战乱频频,百姓家中死了不少男人,劳动力严重不足只剩下了妻儿耕作。”

“若被收购的粮食价格高还好,偏偏现实不如此,自从变法开始,官府抬高税价,收归商品产售范围,盐铁专营,种种抑商政策只为了重视农业。”

“原本做买卖的老百姓纷纷干不下去回家种田,偏偏种出来的粮食质量不好,商人无力高价收购只能以低价买回,如此一来,两方都不得利,还不得不购买官府产出的商品。”

“反正我已经死了。”张蛮叹气道:“生前也知道王掌柜的死与变法有关,若能帮助王掌柜平反案件使百姓受惠,那我自然愿意,毕竟论商人的影响力,没人能比得过王掌柜。”

王君庆闻言讶然:“你见过我?”

“没见过。”张蛮嗐了声,道:“但是听家中小女提起过,她生前时常跟我讲起你,讲你如何英俊有魅力,还一度想着要嫁给你,你在外的名气不小,认真一辨便知。”

王君庆无言片刻,对于这份晚知的喜爱,唉声低叹:“可惜她走得早,如若不然,我们还能见上一面,交个朋友。”

张蛮想起这位可爱的女儿,一度忍不住哽咽:“是挺可惜的,她身子骨一向健康,直至死前都看不出来患了什么疾病,难受时总是指着心口喊疼。”

“心口?”王逸然一听见这个奇怪的死法,立马惊觉:“她在生前遇到过什么人?”

张蛮:“挺多的,细数的话实在列举不清。”

“那……”王逸然几乎确定了心中猜想:“苏鸿,苏公子,她有没有见过?”

张蛮在脑中仔细回想着这个人名,一阵苦思过后,瞪大眼睛道:

“有!她有段时间从外面回来,手里经常会多些精贵的礼品!我问她这些东西都是谁给的,她回答我,这些都是苏公子送给她的,她貌似很喜欢那位苏公子!”

“至于那公子是否叫苏鸿,她并未向我提起过,如今想来,若真是那苏鸿,只怕他们二人的关系……”不简单。

布衣百姓从来都不能和富贵公子在一起。放眼整个京域城内,有谁人会不知官家世家的称呼名声,就算不知,看穿着打扮也能看出来。

王逸然往旁边看了一眼,王君庆立马会意,明白那姑娘的死与苏鸿有关。

二人相继向张蛮解释着所知道的一切,张蛮听着信息量过大的话,险些缓不过来,泪流满面,嘴里一直低喃着早逝女儿的乳名。

“或许,或许我能让你再见她一面。”王逸然深思片刻,纠结道:“如果她还没过完阴寿的话,左右你不能白帮我们,那十位姑娘也不能白死,我今晚会带你回鬼界一趟。”

就是不知道阎王肯不肯放鬼,游离在外的野魂,一般回了鬼界就不能再出去。

张蛮边哭边感激:“谢谢……谢谢姑娘!”

“不用谢。”王逸然说着,运用修魂术替他恢复起生前的模样,魂力所过之处脏污全无,破裂不堪的伤口得到了愈合。

王君庆拉着张蛮进到了屋子里,又重新复述了一遍王逸然跟他解释的交易。

许久过后,三人围坐在案前,王逸然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怎么让张蛮顺利脱身的办法。

“通常来讲,遗物被多少人接触过,就会染上多少人的魂息,只是到了灵媒师手里,杂乱的魂息会被抽取干净。”

她认真想了想,闪过狡猾之色的眼底,含着一抹笑意:“他只是让我偷账簿,又没说要真的还是假的,就算我想偷真的,陆景冥也未必会让我如愿。”

“只要把责任往陆景冥身上推,或是让他成功链接上魂息一次,他不想罢休也不行。”

王君庆:“你的意思是?”

王逸然:“我多找几个鬼过去,他真要有本事,就自己一个一个辨,等他快辨出来时……”

她看向张蛮:“你再趁乱离开。”

张蛮不确定地问:“此法当真可行?”

“当然。”王逸然伸手翻开了账簿:“他最想要的是这个东西,至于能不能见到王君庆,他心里也没底,毕竟谁也不敢保证,人死后会不会待在原地。”

王君庆点头认可:“确实,人死后一般都是被阴差押回鬼界,我若执念不深就不会待在这里了。”

说完,瞥了一眼被翻开的账簿,看着页面上被墨泼过的黑迹,愣道:“这上面的记录,怎么被盖住了?”

王逸然:“啊?这上面的墨水,不是早就有了吗?我偷回来看时,它就在了。”

“以前没有,账簿事关商铺发展,像这种被污渍盖过记录的,会被人重新换新。”王君庆说完,叫她再多翻几页,一番行动下来,他看清楚了页面上,新增加的无数红圈。

“怎么了?”张蛮盯着他凝神的模样,忍不住问。

“这些红圈是几日前,陆景冥画上去的。”王逸然解释道。

王君庆心思沉重地抬起头,叹气问了她一句:“你是如何知道,我想让你尝米的?”

她沉默不语地盯着他,一想起他生前意气体贴的模样,心中连连叹道可惜,整理好思绪后,缓缓将梦里发生的一切道出。

二人听完皆是惊讶发愣,其中张蛮反应最大,愤愤不平:“这狗皇帝怎能这样!右丞相为他尽心尽力待他不薄!他怎能……他怎能这般侮辱人!”

“还有那个王充允!那可是他的亲哥亲嫂啊!他怎么能狠下毒手杀了他们!”

“王掌柜……!”张蛮激动地看向王君庆,想要看到他同样气愤的反应。

无奈他只是麻木又平静地坐在原地,伸出手,一点一点遮掩住自己痛苦的神情,透明的清泪没有滑落颚下,而是停在了他的指缝间。

他捂脸低声哭泣着,张蛮受他感染,也湿了眼睛,“我没想到,你死得这么冤。”

“他们都说,你是自缢而死的,我也一直以为……”话顿在这里,就说不下去了。

王逸然静静看着他们,心里也好受不到哪里去,她抬手拍了拍王君庆的肩膀,刚想安慰他几句时,忽然听见他哽咽地说:“或许…我们真的在上辈子见过。”

他放下手,泪水一行一行地往眼下流,“我以前总是梦见身影与你相似的红衣姑娘,她迷了路,一直在我面前哭……”

“嘴里还不停喊着疼,我问她是哪里疼,她不说,她只告诉我……让我救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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