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一脸经验,又回头打量了一遍傅淮之。
这两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般配极了。
傅淮之没有作声,程旖自然也不会主动承认什么,四目相对。程旖率先开口解释道:“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傅淮之心中莫名地涌起一股失落感,不过他脸上并未显露出来,只是在开车门的时候,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力度。
程旖坐进车里,两人相对无言,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僵硬。
物业就在小区门口,步行也就是几分钟的事儿,根本没必要专门坐车过去查看监控。
来到监控室和保安周旋了一会儿,便开始查看昨天晚上的监控。
傅淮之单手插在西装裤兜里,身子斜斜地倚靠在后面的桌子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屏幕,画面从楚远洲送程旖回家开始播放。
副驾驶上的程旖好像在对、楚远洲说着什么,笑颜如花,而楚远洲也十分专注地扭头看着她,傅淮之心想,要是能近距离看到他的眼神,那里面肯定满是爱意吧。
这两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对无比恩爱的情侣,傅淮之不禁暗暗捏紧了拳头,他那一贯冷峻如冰的表情也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裂痕。
程旖就在旁边看着,表情却没有太大的波动。
“把这里放大。”傅淮之瞧出些端倪,指着楼梯的一个角落说道。那里有个黑影看起来十分可疑,一直潜伏在那里,很明显就是专门在等程旖回来的。等到程旖进了楼道,那黑影才开始有所行动,跟着也进了楼道,身形几乎一模一样。
“就是他。”程旖十分肯定地说道。
电梯里,那个男人戴着帽子,根本看不清脸,等到出电梯的时候,他又站在了监控的死角位置,这一圈的监控看下来,竟然一张他的正脸都没有拍到,只有程旖记住了他的模样。
就这样看了两个小时,却一无所获,程旖从监控室出来的时候,轻轻叹了一口气。
傅淮之回头看向她,说道:“换个地方住吧。”
因为没有找到那个暗中使坏的人,程旖的心情变得有些沉重,她确实也不敢再独自住在这儿了。于是点了点头,心里在琢磨着搬到哪里去合适。
傅淮之本想让她搬到自己那套空着的房子里去住,可随即又自嘲地笑了笑,心想,就算自己真的这么说了,程旖肯定也不会答应的。
上了车,傅淮之率先把车开出了小区。
就在这时,程旖的手机叮咚一声响了起来。她拿出手机,只看了一眼屏幕界面,表情瞬间变得错愕起来,只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心头。
“元元,我回来了。”
是来自新加坡的外地号码,在她为数不多能够记住的电话号码里,眼前的傅淮之算一个,还有就是她那个卷款潜逃、为了养私生子的父亲了。
当初刚遭遇这些事情的时候,程旖简直陷入了极度的颓靡与绝望之中。
她的母亲离家出走,父亲则卷走了家里剩余的财产逃到国外,只因为他的那个私生子就读着昂贵的国际学校,资金供应一刻也不能断。
程旖就这么从云端一下子跌入了谷底,还得忍受着那些亲戚和债主们的冷嘲热讽,他们都在她落魄的时候纷纷落井下石。
“程旖?”傅淮之本来正在开车,发现她状态不对,皱着眉头叫了她一声。
程旖原本一直紧紧盯着那条短信,听到叫声才回过神来,她把手机倒扣在手中,轻轻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浓重的鼻音。
“怎么了?”傅淮之在路边将车停下,眼神专注地看着她。
程旖张了张嘴,却连强颜欢笑都做不到。
说实话,袒露脆弱远比展示快乐要难得多,一旦往事重提,就如同把她已然结痂的伤口再次撕开,然后撒上盐巴。
“没事,只是我好像知道是谁了。”程旖深吸一口气,目光直视前方。
“我爸回来了。”她说道,不愿再多吐露半个字。
傅淮之的眉间凝起一片阴郁之色。
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到程旖饱满的额头,坚毅的下颚紧绷成一条直线,脸侧有几缕长发垂落。
她看上去难以亲近,可实际上,近距离接触就会发现,她更像是一只乖戾的起司猫,背对着所有人,独自一点一点舔舐伤口。
傅淮之的心弦仿佛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他们都心中有数,两人之间相隔的六年,既是一段晦涩的往昔,也是他们难以跨越的鸿沟。
傅淮之也没有再多问。
“你还欠我一个条件呢。”傅淮之说道,他们上次打高尔夫球输球的赌约仍然有效。
待程旖看过来时,他缓缓说道:“陪我去趟高中吧。”
程旖还因为刚才的事而心神不宁,此刻去高中转移一下注意力,似乎也不错,于是她没有拒绝。
今天是学生们放假的时候,不过傅淮之常年给母校捐款,有门禁人脸识别权限,两人便直接进去了。
一楼大厅摆放着往届学生的光荣榜,排在首位的正是傅淮之,程旖停下了脚步。
他那时的照片还透着青涩,面对镜头都没有笑容,依旧紧绷着脸,仿佛大家都欠了他很多钱似的。
但即便如此,那时的他依旧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是备受宠爱的对象。
“我参加完高考后,就出国了。”傅淮之顺着程旖的目光看过去,突然开口说道。
程旖离开得太突然了,仿若人间蒸发。那段时间,对傅淮之来说同样是一场噩梦。煎熬了一年多之后,他的高考分数和雅思成绩都很优异,家里便安排他去法国最好的大学就读。
家人拿走了他的护照,却给了他一大笔钱,似乎是为了惩罚他,傅淮之无法回国,只能默默反抗。
傅母坐了一整晚的飞机,看到他破旧的出租屋,还有做家教赚取的微薄薪水,这个强大的女人第一次哭得泪流满面,最后允许他修完学业就回国。
程旖并不知晓这段过往,她低下头,仿佛也陷入了回忆之中。
两人很有默契地没有提及那段不愉快的经历。
程旖不太敢看傅淮之的眼睛,无端地显得有些局促,这可不像她平时的作风。
走上操场后,难免触景生情。
“这里变化好大啊。”程旖环视了一圈,说道。
毕竟这里留存了太多的回忆,触景生情是难免的。
傅淮之却只是专注地看着程旖,相较于过去的环境,他更想看到这个过去、现在都依然让他心动的人。
他还喜欢着程旖,此刻他无比笃定。
两人并肩走着,手指不经意间触碰,轻轻擦过那一片肌肤,竟似带起一片灼热。
傅淮之猛地牵住了她的手腕。
程旖的心脏瞬间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嘭,嘭,嘭。
傅淮之的眼神中隐隐覆上一层阴霾,不再像初见时那般带着试探,而是无比认真地说道:“程旖,和楚远洲分开吧。”
程旖回过头,不由自主地紧紧咬住下唇,此时全然没有了开玩笑的心思。
表面上,她是楚远洲的情妇,楚远洲帮她还债,这是他们之间的合约,要一直维持到楚远洲的病情能够被完全控制。
所以,她不可能答应傅淮之。
她想让傅淮之先松开自己的手,可傅淮之却反而握得更紧了。
“程旖,还是说……你喜欢他?”傅淮之表情落寞地说出了另一种可能。
外界各种各样的谣言铺天盖地,都说程家倒了之后,程旖就去做了富豪的金丝雀,干着那些不光彩的事情。而且据他调查所知,楚远洲身边情人众多,程旖虽然在他心中地位重要,但总归还是低人一等的。
可是这些,傅淮之都不愿相信,他只想听程旖亲口说。
“你弄疼我了。”程旖往后退了一小步,低下头去,然后用力挣脱开了被他握住的手腕。
在傅淮之看来,这却更像是一种无声的默认。
仅仅一步之遥,却仿佛远隔天涯。
傅淮之的脸上闪过一丝仿若被凌迟般的隐痛,他从来不会向人低头,不会卑躬屈膝只为求得一份爱,可在程旖这儿,却已是第二次破例。
几个月来伪装得很好的内心,在今天刚刚露出一点痕迹,却又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傅淮之垂下手,就像浑身的力气被突然抽走了一样,他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傅淮之把程旖送回了家,车上的气氛冷到了极点,压抑得让人难受,程旖用余光悄悄看着他,始终没有说话。
下车的时候,傅淮之把一片钥匙扔给程旖,冷冷地说道:“给你,不想搬就算了。”
程旖转过头望向他,又立马低下头,只觉得鼻尖一阵酸涩:“对不起。”
傅淮之紧紧握住方向盘,脸上带着几分自嘲地笑了笑,车内响起他喑哑低沉的声音:“我不需要你的道歉,程旖。”
我想要的东西,你已经给别人了。
来到楼上的时候,程旖仍有些恍惚。从昨晚到现在,她就像一直置身于梦境之中一般。
当初他们分手,傅淮之并没有任何过错,他不过是在那段关系里被情绪无端牵连的无辜受害者罢了。
可是现在呢?这算是破镜重圆吗?大家都已经不是懵懂无知的孩子了,程旖觉得自己目前还无法对一段亲密关系承担起应有的责任。
自那天之后,程旖有一个月都没再见到傅淮之了。父亲程臻天发给她的消息,就像石沉大海一样,在她心中没有激起任何波澜。她干脆眼不见心不烦,直接把那个号码拉黑了。
暂且放下这些烦心事,程旖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峰会。从选题起步,到撰写发言内容再进行调整,毕竟参会者都是医学行业的佼佼者,甚至还有顶级医院的院长,这是个十分难得且宝贵的机会。
程旖来到工作室,正好碰到有病人送来锦旗,以感谢工作室的医生。
“你们安梦的医生啊,个个都是有良心的。”病人是一位上了年纪的阿姨,说话时带着一种语重心长的感觉,“从不乱收费,做心理疗愈也特别称职。我就觉得这人啊,一旦想通了,就什么都好了。”
程旖在楼梯角停住了脚步,听完阿姨的话,嘴角微微上扬。每当这种时候,一种满足感就会在她心头蔓延开来。
这大概就是她创立这个工作室的初衷吧。
程旖在大学时只是辅修了心理学,后来研究生考取了精神科。在医院实习一年后,她考了不少相关证书。原本以为自己会这样按部就班地一直做一名医生,可是到了楚远洲身边,随着两人关系慢慢公开,她医生的身份显得太过招摇,于是她便开始着手筹备,这才有了安梦工作室的诞生。眼看着工作室发展得越来越好,程旖打心底里感到幸福。
阿姨还在不停地说着,不过这次程旖听到了不一样的内容。
“难怪你们这儿有这么多人来呢,现在这个社会,谁的压力不大呀?前两天我看财经频道,没想到像楚远洲那么有钱的人,居然也有心理问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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