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婴的哭叫,怪物的嘶吼,诸多声音皆在黑焰之下渐渐淡去。
怪物在黑焰中疯狂挣扎,属于人的器官正在从“祂”身上剥离。
眨眼间,怪物身上仅剩一半的“地藏王”的痕迹也消失不见,化作诡异新奇的兽形模样。
似虎似犬,额生独角,四足若马蹄,弓背长尾。
沈沂之自诩见过世间诸多千奇百怪的邪祟,却也没认出来这是个什么怪物。
“祂”的尸体以一种无法形容的姿势扭曲折叠,好似浑身筋骨尽断,头却往神庙的方向伸长,空洞的碧绿双瞳大睁,像在看着那尊雕像。
又好似在透过那尊雕像,看着别的什么。
沈沂之看着那尸体,剑尖挑开软趴趴的尾巴,确认“祂”是真的死透了便收剑转身。
带着恶鬼面具的男人仍在施术,广袖外的手戴着与衣物不相匹配的黑色皮质手套,抬手时只露出一小寸手腕处的皮肤,是少见阳光的白。
虽然对方全身上下裹得密不透风,但沈沂之还是觉得这面具人有些眼熟。
他抬头看向结界外。
先前受怪物鬼气吸引,引魂术并未成功引渡生魂各归本位。此刻怪物身死,那些生魂才顺着术法的力量飘荡着往原本居所而去。
能一口气引渡这么多生魂归其本位,这人实力不简单。
沈沂之心里暗想,又看了一眼归位的生魂,方才阖眸,心中念诀。
再睁开眼时他又回到了那副装扮——衬衫长裤,脸色略微苍白,嘴角自带三分笑意。
“这位方士。”他往前走了几步,极其自然地将手搭在了刚刚结束施术的神秘人二号肩上,一双眼睛含着笑意,很是自来熟地说,“都一起合作过了,现在是不是可以自报家门了?我叫沈沂之,是个有点天赋的天才方士,你呢?”
前一个戴面具的他没能拦住,这个要是再拦不住,他就改跟沈濂权姓。
一个广棣村扯出两个身份不明的方士,还有一个他认不出的怪物,要说这里面没有藏着其他事,傻子才会信。
那人沉默着,任由沈沂之靠过来勾自己肩膀,只在那只手落在肩上时微微侧头看了过去,似乎在想什么。
见人不搭腔,沈沂之眼珠一转,而后收手挡在身前,大惊失色般叫道:“你不会是对我有什么想法吧?以为美救英雄就能打动我?我告诉你,我可不是那么随便的人,你这招不管用。”
“……”
虽然对方还是没有说话,但是沈沂之觉得他好像是无语了。
“这都不反驳?”沈沂之凑近,脸几乎要贴到那副怪异的恶鬼面具上,语气调侃之意更深,“你不会是个哑巴吧?”
他仍然没能得到回答。
连着几次的试探都没能得到一点反馈,沈沂之难免兴致受挫。
对方说什么也帮了忙,他也做不出现在就拔剑对着人逼问的事儿来,索性摆摆手就要走。
刚迈开步子,腰间就多出一股力道将他拉了回去。
沈沂之下意识挥臂要挡,但回到封印状态下的肉身神力透支,竟没能成功隔开,反倒被半搂着压进一个带着淡淡冷香的怀抱。
视线被面具之遮掩下一小片裸露的脖颈占据,他听见剑刺入肉.体的声音,脑子里不合时宜的想。
这人胸肌练得挺好。
下一刻就是:
还有敌人藏着?他明明探查过没有东西了!
回头看去,闪着寒光的剑深入一鬼婴的身体。鬼婴身上满是黑色粘液,不远处怪物的尸体嘴巴大张,地上拖着一道爬行过的痕迹。
她竟一直藏在怪物体内,避开了黑焰灼烧,直到怪物身死才从祂身体中爬了出来。
也是灯下黑,沈沂之才没发现还藏着一个她。
沈沂之看着那不过刚出生婴孩模样的小鬼,眼神微黯,低声念了句度化亡魂的口诀。
一剑解决了鬼婴,男人正欲收剑,被压在怀中的人突兀一爪朝面上而来,目标正是他脸上的面具。他早有所料,侧头躲开,借着收剑回手的动作握住了沈沂之的那只手。
法剑消散,收进了他腰间挂着的黑色乾坤袋中。
一击不成,沈沂之也不恼,换了只手继续抓他面具,脸上还带着笑:“我的腰你都摸过了,还不能给我看看你的脸吗?”
大约是神力枯竭的关系,沈沂之第二击也没能成功,反倒两只手都被人握住了。
擒着手腕的力道不算大,但沈沂之抽了两下却都没能抽出手来。皮质手套贴着手腕皮肤的地方有些凉,原本细微的摩挲动作也因为手套的动作格外明显。
沈沂之面色变了变:“……你不会真对我有想法吧?”
“……”
“两个大男人这么手拉手,你以为在演偶像剧吗?”
“……”
“我有心上人了!再不放开我就报警告你性骚扰了!我告诉你,村子外面可还有一个警察呢!”
“……”
沈沂之疑心听到了一点压着的笑声。
他铆足了劲要继续抽手,对方似乎有所预料,突然松开了手。
沈沂之没有防备,力道失衡往后趔趄了一下,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那人趁着空档掠身跑了。
沈沂之:“……”
好样的,他今天还真是一个都没拦住。这广棣村绝对是和他犯冲。
知晓再追也来不及,沈沂之更懒得去追,他看着面前破破烂烂的一片地面,叹着气捏决施咒,将这一处仔仔细细,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全部用仅剩的那点神力清查了一边。以免有鬼气残留,散出去伤了人。
片刻后沈沂之皱着眉收回手,看着凝于手心的一点鬼气,若有所思。
那个怪物身上的鬼气本源……有地府的气息。
那个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真的只是凡人供养出来的邪神?
张保打着呵欠走到院子,一步三晃地往厕所走。
广棣村房屋老旧,基本都是上个世纪就建好的房子。他家这栋平层是上一辈建的,这么多年翻新了好几次,也添置了不少现代设备,但布局却没有变动。
要上厕所,就得从房间出来,去院子东南侧。
张保白天刚解决了拖油瓶,心情比平时要好,晚上也就多喝了两杯。半夜被尿意憋醒,不得不离开被窝,穿过院子去厕所放水。
院子里有一个老式压水井——广棣村每家都有,方便他们用水。
村子里接通了自来水,但在院子里干活压水井更方便,最重要的是不要钱,因此大多数广棣村人还是更习惯用压水井。
院子白天刚清扫过一遍,按理说没有杂物,但张保却被什么凸出的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倒栽葱摔了下去,额头正磕在压水井的手柄上,立刻就见了血。
“啊——哎哟!”
他疼得又是捂头又是摸膝盖,夜色太暗,他没找到那个绊倒自己的东西,只能骂了两句就想爬起。
但他没能爬起来。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张保打了个寒战,顺着月色看去,顿时醉意全无。
那是一只断手,苍白,枯瘦,裂了数不清的口子,殷红的血顺着裂口缓缓渗出,将原本苍白的手染成红色。
他挣扎着想跑,却怎么也挣不开那最多十来岁孩童的手,极度恐惧下他大声叫了出来。
“救命!救命!来人啊!!!”
低低的笑声凭空响起。
那笑声细弱、尖锐,似春日里的猫叫。
模糊的黑色影子站在张保身后,远远看去,像是一个弯着腰欣赏他惨叫的孩童身影。
祂的声音断断续续,像老旧的录音机无法完整读取磁带的音频,在这黑夜中尤为阴森。
“为什么怕我?”
“这只手不是你砍下来的吗?”
“你不是很喜欢它吗?叔叔?”
血腥味渐浓,不过几个呼吸间,压水井边就躺了一个双眼暴突,神情惊恐的男性尸体。
他旁边站着个半透明的影子,穿着红T恤,灰色短裤。
影子正弯着腰欣赏男人的死状,忽然听到上方传来一道陌生人声。
“再不跑,有两个人就要找来了。”
鬼童抬头看去,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屋顶上竟坐了个人。
那是个戴木面具的男人,听声音像是青年,正俯视着院子里发生的一切。
见鬼童看自己,男人笑了一声:“你要不要跟我走?”
鬼童瞧着他歪了歪头:“跟你走?”
“作为交换,我会杀光这个村子的人。”他说,“包括从这里跑出去的,一个也不会漏。”
鬼童忽然笑了。
“他们背后有一个神。”
“是伪装成神的怪物。”面具人低下头,对上鬼童大到夸张的眼睛,“很巧,我也是怪物。”
只有怪物,才能杀死另一个怪物。
球球评论……真的没有人愿意和我聊聊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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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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