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保镖走了进来，向叶久祎耳语了几句，只见她想了想，看了眼陈九声，最后点了点头。
陈九声像是突然想到什么重要事情，抽出手摸了摸手腕，太好了！手表还在！这种和他实时声纹绑定的电子设备，到了别人手上也是废品一个。方芳他们应该只在乎哮喘吸入剂，没注意到他备着手后退的时候，悄悄打开了录音功能。
其实他一看完小五味发来的信息后，已经马上用手表发送了实时定位共享给叶久祎。只是她带人来得再快，也不可能五分钟内到达。但他不愿再次懊恼，他晕倒后手表里可能录下了很重要的信息！
但因为一直开着录音，手表目前是没电关机的状态。
他赶紧转头查看病床的床头柜，果然不出他所料，有打开无线充电设备的按钮。不愧是叶家旗下医院的VIP病房！
他摘下手表放到相应的区域充电后，因为兴奋而怦怦跳的脉搏才稍稍平静下来。
叶久祎看了看弟弟，又看了看那只手表，没说话。
她认得那只手表，因为自己也有一只一模一样的，是有一年顾叶送给他们姐弟的中元节礼物。
说是上辈子需要积攒很多运气，这辈子才能做孪生姐弟，还都长得那么帅气好看！戴同一只酷酷的科技手表，那姐弟俩永远都不会失联，在鬼节都能愉快的聊天~
想到这里，她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了，还记得他当时的语气：“中元节也可以送礼物啊！所以我选的黑色，多应景啊！”
顾叶那个机灵鬼，总是会给叶家里的每一个人准备惊喜，包括阿姨司机保镖花王……比如前年端午节，他就每个人给包了个粽子，上手凉飕飕的！但他说可以即刻吃，打开里面包了个绿色的大圆饺子，切开却是中式凉拌菜——少油少盐的血皮菜、马齿苋、檀香果、高粱姜片和榴莲花等等，调的是蒜蓉香醋酱油的传统凉菜酱汁，很香~
当时爷爷笑着问他怎么是凉粽子，顾叶理直气壮地说：“寒食节嘛！嘿嘿嘿！而且吃这个多健康呀对吧爷爷？”说完就笑了，眼睛眯眯的。那粽子是做得真好吃，好吃到爷爷吃完自己那只还不够，要去抢阿生的……
叶久祎咽了一下口水，有点伤感，她缓缓退到窗边的位置。外面正值晨光满天，今天天气很好，可见宇宙的悲喜和人类并不相通。
这时保镖领着辛木，从门口走了进来。
“祎总，好久不见。”辛木先是对着窗边的叶久祎微微俯身，打了个颇为恭敬的招呼。叶久祎转过身，点了点头：“辛总。”
随后她朝弟弟努了努嘴：“你们聊，我走了。”
于是在接下来这漫长的60秒里，辛木和陈九声四目相对，一言不发。辛木发现这一次，陈九声看他的眼神里，多了些他读不懂的情绪。
“我不认识方芳那帮人。”辛木还是沉不住气先开口了。
“我知道这次不是你。”病床上的人点点头，“辛木，我这次栽了跟头，是我大意了。所以你没一开始就发现他们的存在，不怪你。”
辛木很意外，快两年了，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臭石头这么柔和地跟自己说话。倒是给他整尴尬了。
“为什么？”为什么这次在他的园区被放倒了，反而相信他了？
“因为你是一个商人，和我姐、我爷爷一样，是很称职的商人。”陈九声歪头看了眼手表的充电进度，50%，非常好。其实他此刻有点心绪不宁，有点期待和兴奋同时夹杂着不安。他最希望听见的声音，是那个他以为的梦。他希望手表能告诉他，那是真的，小叶当时真的出现了。
“我遇见的那群人，信奉的是清道夫式的弱肉强食法则。他们要消灭弱势群体，重新分配社会资源。”说到这里，陈九声直直地看着辛木的眼睛，“但你们不一样。你们需要社会有弱者，有等级，很多弱者形象甚至是你们那些商品营销创造出来的。这样你们才能从阶层的缝隙里，攫取财富。再用他们给你们带来的财富去做慈善，比如圣心园。”
“从而获得影响力，然后进一步地敛财。”
陈九声很冷静地说出这一大段话，并不是因为他仇富或者厌恶商人，他只是把他观察到的商人本质说出来罢了。
此刻的他当然不是完全就信任辛木和方芳无关了，毕竟世事难料。但如果有那个万一，他希望那番话可以让辛木在做某些“社会清除”行动的时候，产生一丝犹豫。
“所以阿方叔一直试用的改善失智症的吸入剂，原装产品是你们辛木集团的出品吧。”
辛木笑了，他点点头又马上摇了摇头：“所以你，还是不够小叶了解我。”这句话充满了挑衅的意味，陈九声冷冷地看着他，有种被人毫无预兆地捏了一下心脏的感觉。
“商人的眼里，没有什么不能创造出来的。就算世界上真的没有了失智老人，没有了低智人和精神病人，100%都是健康的健全的人，但只要人类还存在，它就可以被分级。只要人有**，就会产生弱者。我们总会有办法的。”
“但有一点你没猜错：那款药是我们药厂研发的。世界各地不同程度的患者样本，我们都投放了试验品，已经接近尾声了。效果出乎意料地好！”辛木说到这里，语气中有掩盖不住的春风得意。
“所以我不可能在它快要成功面世的时候，做这种倒自己家米的事情。”
“他们要做清道夫可以，我不在乎。但用我的药做工具……”说到这里辛木的语气突然变得狠厉：“那就太不把我们辛木集团放在眼里了。”
“当然咯，为了保证它将来顺利上市，我也是花了不少功夫。”辛木似笑非笑地摸了摸无名指上的戒指说道：“要掩盖一桩危险药物的丑闻，当然要用一个更大的丑闻才行。”
陈九声突然睁大了眼睛盯着辛木：“是你！造谣污蔑阿方叔猥亵撒密尔的人居然是你！？”
“清者自清，反正他没做过，而且人死为大。难道大家会在公诉会上要求鞭尸吗？不会的。而我，只是要调查的方向走偏，社会上就不会有人关注阿方叔是怎么死的，生前吃过什么药。”辛木接下来说的这段话，充斥着极度地憎恶和不屑的语气，那是陈九声从来没见过的辛木。
他说：“2030年了老九，那些俗人依然抗拒不了这类新闻的诱惑。一旦看见了，就像蚊子嗜血、秃鹫追肉一样，再说别的也很难引起同等的声浪了。”
“而且我很欣赏那群人做事的手法，干净利落。就在我到达医院门口的时候，我就收到不知名信息，告诉我那批被下了药的吸入剂，已经全数被销毁。我和他们，不是敌人。”
这时的辛木已经走到病床边了，他像着了魔一样看了眼陈九声，又看了看床头柜在充电的手表。
他掰了掰双手，手指关节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然后坐在了病床边，距离陈九声就半米：
“而且，那款药，就是没问题的。你不是知道吗，老九？那种高阶的复合薄荷醇，对失智症有帮助的初始配方，你以为，是谁给我的？”
陈九声已经有点接近失控的边缘，他双手紧紧抓住了被子，他忍住不去揪住眼前这个人的衣服，不给他来两拳。穿着粗气，牙关都快要咬碎似的，恶狠狠地盯着他。
“是你的顾叶啊，老九。你觉得你很了解顾叶？”辛木恍若不觉对面这个人的愤怒，“你知道失智症患者现在有多少么？足足一个亿！什么年龄阶段的都有！”
“对！我可能是为了影响力和挣钱，但顾叶也想救人不是吗？”
“如果他是我，他也会做出类似的选择，去保护这款药的出世。”辛木说着又站了起来，慢慢往窗边走去，：“用一两个人，换一亿人，你难道不知道他会怎么选吗？”很讽刺的是，阳光洒进来了，笼罩着辛木，好像连上天都觉得他说得对。
陈九声气到极致的时候，发出了几声冷笑：“你这么卑鄙的人，也配提他！”
“他想救人，救每一个人，能救多少救多少！别拿他的研发往你自己脸上贴金！无耻！”陈九声蹭地一下从病床上起来，药效还没完全过去，他瞬间有点眩晕，扶了扶墙。
“你以为他为什么选择和我合作？”辛木有点可怜陈九声了，“就是因为他知道我能做那些他想做，又做不到的事。”
“你闭嘴！”陈九声终于按捺不住，要冲上去揪住辛木。
辛木是个文弱书生没错，但他如今步子也是踉踉跄跄的，幸好这个时候，门被推开了。
“哎哎哎！你怎么住个院还打上了呢？！住手，阿九你给我站好了！”江凛来得及时，一把将他拉回了病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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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弱肉强食·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