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木的办公室位于顶层，和底层是整栋大楼拥有落地玻璃的两层。他转过身的时候，早晨的阳光正好从他身后的玻璃墙透入，整个人被一道浅金色的光勾勒住。
他还是老样子，脸上温和的微笑和老成斯文的眼镜相得益彰，整个人干净、温暖、精英，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江凛微微一怔，她感应到了陈九声和面前这个辛木之间的……敌意算不上，但暖意是没有的，还给身边的她带来一种无形的压力。再者，他说出了自己妈妈的全名。盛澜殊教授，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这五个字了。
她下意识出声应道：“辛总裁您好，我是江凛。”
辛木看向她的目光是柔和的，不是她做刑警那么多年所熟悉的那种，成功生意人面对警察时的目光——疏离、警惕中带着一丝敬畏，同时又有不屑。
辛木看她的目光，居然有点像她的局长领导和队长的那种，慈爱的长辈类型的。
辛木伸出手，江凛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他握了握。很温暖很有力的手，不得不说，辛木给江凛的第一印象还是很不错的。
“两位请坐吧。”辛木做了个请的手势。
陈九声没有坐，他习惯性地选了最靠近门的位置，源于他对辛木长期以来的不信任。
而门早就在他们相见的那一刻自动合上，现在整间办公室里是安静得能听见人的呼吸声的。
辛木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江警官不是老九的一般朋友吧？能让老九主动来找我一回，”他转头对江凛笑着说：“我刚刚还以为他手机中病毒了。”
然后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说：“老九刚刚的信息说，江警官想要一份盛澜殊教授的DNA对吗？”
江凛点了点头，不管辛木和陈九声有什么积怨，现在最重要是搞清楚母亲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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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木集团多年前就开始和政府合作宇航员健康追踪项目，我理解资料都是保密级别的，但是，”江凛认真地看着辛木的眼睛，语气里不乏恳请的味道：“我在查一件陈年旧案，非常需要她的DNA……做比对。”
江凛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了。辛木沉默了。
那短短几秒，窗外晨光似乎让室内的温度又上升了两度。陈九声打量着四周，时不时看向两人，但没有插话。
“那个项目，”辛木终于开口了，“的确存在过。那是十几年前国家宇航局的委托计划之一。由国家航天医学研究所和少科院大学牵头发起的。”说到这里，他的眼光似有若无地看向了陈九声的方向。
“当时我们集团旗下的药业确实是参与名单上的其中一家药业，而且很幸运地，负责生理基因样本和长期低重力环境下的代谢适应的研究。”
“所以是的，刚刚你们还没到的时候，我已经找到相关项目负责人询问了资料库的情况。”
江凛一下屏住了呼吸。
“您母亲的所有资料早在项目结束后，封存归档，由军方接手了。”辛木语气平静，却没有回避：“但我可以给你们她的基因序列数字化样本。”
听到这里，陈九声皱了皱每天，抬眼看向辛木。
辛木侧头看他，微笑里带着一点玩味的意味：“如果顾叶在，他是可以凭借这个东西做出那一滴血的。老九，你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
陈九声当然知道，顾叶最享誉全球的一项专利技术，就是他可以高度模拟天然血型，除了稀有血型以外。但在那之上搭载某种DNA的技术，是秘密。他刚刚皱眉的原因就是：辛木是怎么知道顾叶已经突破并掌握了的？
辛木的目光转向江凛，带着遗憾的语气说道：“但很可惜，顾叶失踪了。江警官您唯一的选择是，向军方提交申请。他们和我不同，会问得很仔细，到最后也很可能，不会批准。”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站在门边的那个人冷笑一声说：“直接说条件吧，辛木，你要怎样才愿意提供备份？我赶时间。”
辛木双指交叠，靠在椅背上，看着他，笑容渐渐收敛。
江凛看向陈九声，又看向辛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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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辛木叹了口气：“你永远都这样。就是不愿意好好说话。”
“备份确实有，但不在我这里，在味觉实验室的资料库里。”辛木站了起来，走到陈九声面前，严肃地说：“顾叶失踪后我就派人找过，但资料库里面什么都没有了。”
陈九声没有说话，静静地和辛木对视。
两个人现在距离很近，江凛有种他们下一秒要打起来的感觉。
这一刻，整个房间陷入了彻底的寂静。
江凛的心跳加快，但她看见陈九声那双黑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的情绪。
不久后她听见一句“打搅了”，只见那个人打开门，离开了辛木的办公室。
什么？！他就这么走了？！江凛此刻心中跑过一万只泥泞的马。
她只能尴尬地笑着向辛木点点头，追着陈九声的背影也跑出去了。
办公室的门又自动关上了。
辛木走到窗前，看着那灿烂的阳光，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跟着他们。这次一定要找到实验室资料库的真正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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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五味堂的路上，陈九声的手一直摸着胸口的那枚吊坠，中途还触碰了机关，让它打开闭合了两次。
江凛也格外醒目地没有说话，毕竟这DNA也不是她自己需要的。她要的是和过世了的母亲对话，如果陈九声已经知道下一步怎么做，自己最好别多嘴打扰他。
因此她默默地拆开了一根川贝陈皮糖，塞进了嘴里。
“想吃什么？”陈九声很突兀地来了一句，江凛愣住了：“哈？”
陈九声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见你母亲的菜式，你和她的连接，是什么？”
江凛“噢”了一声，盯着前方的路，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那一定是哈吉斯三重奏了”。
她嘴里的糖还没完全化开，甜味在舌尖被苦涩的回味压住，居然混出一种像哈吉斯的气味。
她嘬了几下那糖，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说：“我妈妈祖籍苏格兰，她说小时候逢年过节，姥爷总爱给她做哈吉斯。她厨艺不算好，但哈吉斯她是做得跟餐厅一个水准了，我爸说甚至比餐厅更好吃！”
“我爸最爱吃羊内脏了。也许也是这个原因，我妈她，才能把这道菜做得那么好吧。”
晨光从街边的梧桐叶缝里透下来，照在江凛的侧脸上，那一瞬间，她的表情像是融化在旧梦里的孩子。
她顿了顿，靠在副驾驶的窗边继续说：“我其实还好，每次都吃得不多。但现在被你这么一聊，莫名地想念了。做法挺复杂的，羊肚、羊肺、羊肝……全部剁碎，混合燕麦、牛板油、炒透了的洋葱，加盐、胡椒、肉桂等等香料，再塞回羊的胃里。我最爱的部分反而是它的配菜：土豆泥和甘蓝泥蘸那个威士忌酱！哎哟喂那是味道真不错的部分！”
陈九声没接话，一直在思考着什么。
江凛没吃早餐，这时也是饿狠了，砸吧砸吧嘴继续回忆道：“要煮几个小时呢，切开的时候，那呼呼白气冒的……不爱吃羊肉的人闻了，估计马上得晕过去哈哈哈！”
然后江凛就沉默了，一直望着窗外的阳光，像是想起了什么很美好的场景。
“那就做哈吉斯吧。”陈九声把车停定后，终于低声应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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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味堂的门被推开时，屋里很安静。
厨房里没人，小五味居然不在，江凛有些讶异。
陈九声似乎也发现了，皱了皱眉头，转身对她说：“明天晚上来吃。现在你可以先回警局。”
“哈？哎你好歹招呼我一个简单早餐啊陈老板！”江凛惊呆了，这人真的不会好好说话，辛木一点也没说错。
小五味不在的时候，五味堂的社交温度就是负的。
江凛离开之后，陈九声迅速来到后院小五味的房门前。
既然辛木说味觉实验室有盛澜殊DNA的备份，那就一定是在回甘窖的保鲜舱区域。
他在开车的时候一直摸着那枚吊坠，是在思考要不要这么做，他知道辛木极有可能是想诈自己，找出他一直以来都没有拥有过的味觉实验室真正的资料库。
只是他也不敢确定回甘窖是不是真的有。无论如何，他要进去找一次。
而进回甘窖的时候，他需要小五味守在五味堂的前堂里。
他敲了敲小五味的门说：“小五味去前堂守着，我要去一下地窖。”
没人应答。他皱了皱眉头，打开门走进去一看。
里面坐着的人转身了，迎着晨光笑了，唤了他一声：“声哥……好久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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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辛木集团总部·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