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是敌是友

回到太子的别院后,关月梨将手中的和离书拆开。

没想到曾经没说出口,可两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公良洵也竟真的做了。

回到内屋里,关月梨没让侍女帮忙点燃烛火。

昏暗却仍有一丝光亮。

随意坐于案前,关月梨拆开了那封和离书。

许是有些暗了,关月梨看不清信封是怎样的,里面只摸出一张纸。

“盖说夫妻之缘,伉俪情深,恩深义重。

论谈共被之因,幽怀合卷之欢。

……

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三年衣粮,便献柔仪。

伏愿娘子千秋万岁。”

关月梨看完了,又自己起身点燃了烛火,再拿起那封和离书。

上面竟有泪印。

若说有多大触动,关月梨是有的,但也许不是因为感情。

而是这和离书的内容,是她曾经在敦煌史学中看到的,出自敦煌莫高窟出土的《唐·放妻书》。

后世窥探的史料,现如今却成了这封书信的对象。

一时间,感慨万分。

关月梨揉了揉自己的脸,开始认真再看一遍。

对着暖黄的火光,桌子旁还站着一只乖巧的鸽子。

鸽子时不时的“不咕”声,倒成了一种背景音乐。

许是有一角与烛火的距离太近了,关月梨发现上面似是有污点。

再细看时,才发觉,是重新显示出来的一行小字。

虽不知公良洵也用的是哪一种,可关月梨明白了,这和离书上定是不止这表面的内容。

她将整张纸放到烛火的上方去微微加热。

不一会,在原来的字与字的间隔中又出现了一行又一行的小字。

“左相非幕后之人,另有其人,虽未查出,可……”

关月梨看完后,细长的眉毛蹙起,房门突然被推开。

“谁?”

“姑娘,可要传晚膳?”

别院里的一位侍女。

关月梨随手将纸张塞进了袖中。

她回过头去,打量了几分那侍女后,才道:“传吧。”

侍女转身出门时,关月梨便将那张和离书给烧成了灰。

随即打开窗户,随意拿了张纸卷起塞到鸽子脚下的信筒。

看着鸽子远飞后,关月梨便将窗户关上了,她一点也不关心这鸽子是否能顺利到达。

不久后,晚膳便被端上来。

恰好紫英归来,关月梨便留下了她,其余人都打发走了,“紫英,你陪我一块吃吧。”

“耳垂红痣。”

关月梨低声说了方才那个行为奇怪的侍女。

紫英道:“后日,主子便能到达京城。”

关月梨继续与她分析道:“皇帝太奇怪了,为何一定要将人大费周章待回京城,而且不追究与他相关的人,这怕不仅是私藏军械的问题。”

饭菜没吃几口,关月梨便放下了筷子,“这里我们可能待不了。”

紫英向来都无太多想法,她更多的时候都像木头一般,关月梨说啥,她便做啥。

“待会熄灯后,你找个机会将这里的人迷晕,我们去找赵琂礼。”

听到赵琂礼这个名字,紫英脸上才终于舍得多出了些许情绪。

“你不信我?”

紫英接过顾虑手中的小纸包,敛起了那丝外漏的情绪,点头。

关月梨其实想明白的,今日见到赵琂礼,说明不仅她,还有萧珩都被监视了,而之所以没有直接将她们二人抓起来,是想看看他们二人手中有什么底牌。

而至于赵琂礼,确实是个变数,只是今日在他的马车上,他说的那些话。

起初,关月梨并没懂,可现在结合和离书,她倒是明白了。

这事与赵琂礼有关,可他只是起了个引子,还是被逼所做,被他的身份所逼。

眼下,关月梨能想到的最安全的地方那便是赵琂礼身边了。

说到底,关月梨也是在赌,赌她的直觉,对于赵琂礼的。

鸽子是赵琂礼给她的,只是这只鸽子从这别院飞出,定是会被打落。

可这鸽子不到,才是顾虑于赵琂礼约定的信号。

京城外的十里亭处,一直停着一辆马车。

关月梨于紫英到时,直接上了马车。

“关姑娘,你选择了我?”

对上赵琂礼的双眼,关月梨没有躲避,“你今日的每一句话,不都是在劝我选择你吗?”

赵琂礼但笑不语。

“如果你是在利用我,那永远都不要告诉我。”

关月梨微微一怔,“嗯。”

她在心里不得不承认,此人真的很敏锐,甚至比公良洵也还要敏锐。

“我想去看一下那批从将军府搜出的军械。”

既为名义上的同伙,关月梨自是不客气地提了要求。

“见军械,你想怎么做?”

“彭城被毁,短时间内并无打量军械制出,而白平州运回的军械,若我没记错,当时并没有直接入库,因为大多是十五年前打造的。”

关月梨开诚布公道:“所以我怀疑这批军械不过是被偷梁换柱了,本该入库的却被藏到了将军府。”

“可这京城中谁能做到?”

虽然关月梨的怀疑并不无可能,只是能做到这样的人,得是谁。

前段时间因着冤案一事,左相及大皇子一派已经如同被折去肢翼一般,几乎全没落了。

所以关月梨一时也想不到会是谁,还能有这样的能力。

关月梨道:“我暂时没有头绪,但那批军械我得看看。”

“好,明日我让人带你去。”

赵琂礼又是这样的直接应下,这样的同伙,按道理,关月梨不应该怀疑他的。

可就是因为太过于奇怪了,哪里都透着奇怪。

赵琂礼与敬王的关系确实不咋的,毕竟一个将另一个当做弃子抛弃在京城,任由其自生自灭。

所以关月梨在赌,赵琂礼不会是敬王的人,可他对敬王到底是什么态度却又猜不透。

关月梨总觉得此时的赵琂礼总是戴着一张面具,让人看不清他,便也猜不透他。

“若那人真是敬王,你会如何做?”

赵琂礼双眸微微垂着,并没有看向关月梨,“二十年前,他给了我生命,十五年前,我以命承了他的生育之恩,至此不亏不欠。”

马车外,街道上,有不少孩童的声音传进来。

“我独自一人在京城生活时,比他们还小。”

风吹起帘布,刚好看到十来个孩童,约莫七八岁的样子。

关月梨看过去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走在最后面,并没有像别的孩童那般笑的开怀。

“那时我以为父亲会每年来看我,可是渐渐的,我才明白,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父亲的机会。”

关月梨愣怔地看向他。

是啊,往后再见,就只是敬王而已。

五岁的孩童,还什么都不懂,却要学着在这满是看不见的危险中生存。

京城虽繁华,可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有时候权势,能在无形中压垮一个人的脊椎,更能在无形中杀死一个人。

赵琂礼自小便明白,自己的这个世子身份,只会让他不断处于危险中心。

所以他也不是天生就会左右逢源,更不是天生就能冷血无情。

是这京城教会的他。

赵琂礼还记得八岁那年,他曾想为敬王争光,在作诗会上,一跃到顶。

当时皇帝明明就还赏赐了他,可在不久后的夏猎中,却有所谓的“无意”箭射到了他的身上。

其中一箭与他的心房擦肩而过。

“赵琂礼,我想与你是朋友,而非敌人。”

关月梨温声道:“作为朋友,我永远都不会站在你的对立面,亦不会抛弃你。”

他从回忆中抽身,瞧着眼前女子的笑容,这是第一次他能真实地感受到这个世界。

马车驶离了那段繁华的街道,停在一大门前。

“敬王府。”

关月梨还是头一次来这,只是这地段确实说不上好,很偏僻,府前的那条街道几乎没有商铺亦没有商贩。

“难怪你要搞一个樊楼,这里附近都买不到吃的。”

赵琂礼听着她一本正经的发言,也没说出什么不是,看起来像是只是笑着承认了。

“吃过晚膳了吗?”

关月梨点头随后又摇头,“在那有人监视,就简单吃了几口,就跑路了。这不,来投靠你了。”

“我让人去樊楼取餐食,你想吃什么?”

关月梨原以为自己会没什么胃口的,便让他随意做主,可小厮将晚膳取回时,关月梨腹中的馋虫还是被勾出来了。

吃饱餍足后,关月梨玩笑道:“我有时候都怀疑,你这菜食里是不是放了某些让人上瘾的药。”

“这么喜欢?也没见你常去樊楼。”

关月梨有些不好意思,“那都是有各种原因阻拦了我,若是日后无事了,我定是天天光顾的。”

“天天来,难不成是想当老板娘?”

关月梨眨眨眼,看向赵琂礼的眼神带了些探究的意味,可他好像并不是那个意思,自己便也没多放在心上。

三日后,公良洵也被押送回京,并没有刻意避开百姓,是以关月梨也混在了其中。

虽早有心里准备,可看到被关在囚车里的公良洵也时,关月梨只莫名觉得你心口有些疼。

平日里无论是在外人面前伪装的温润如玉,还是在她面前的腹黑,亦或是骄傲的将军,都没有如今这幅模样。

身上的衣服能看出来是许久未换了,连头发亦是,一路上的灰尘多多少少会粘黏在上面,胡子长出来也没有刮掉,很是潦草凌乱。

双手上还被锁着镣铐,关月梨差点没忍住要冲出人群,幸好紫英及时拉住了她。

“太过分了。”

这更多的是羞辱。

而这种羞辱的背后绝对有皇帝的允许,许是在记恨公良洵也让他自己在史书上留下了一笔污渍。

像是察觉到了关月梨,本来坐在囚车里闭目养神的公良洵也竟忽地睁开了双眼。

越过重重人群,精准对上关月梨那双盛着怒气与心疼的眼眸。

他微微扯起的嘴角笑意,只是让关月梨更想落泪了。

一道稚嫩的声音闯入:“公良将军才不会是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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