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老爷子看褚青枝神情，已知她看到哪里。

他不忿冷哼。

“要不我怎么说那小子不简单？他那时候才大学，已经有心瞒着国内，悄悄经营自己的事业了。他在国外的情况，我和你霍爷爷都没能查到多少。那边大概还有人帮他遮掩痕迹。”

老爷子明面上的语气不善，但褚青枝听得出他是真欣赏霍南亭。

至于在国外帮霍南亭的人？

褚青枝猛地想到Tina口中的欧文。那人还不方便出现在国内。难不成，和欧文有关？

可惜她仓促间也想不起有哪个叫欧文的外国人，能有这样的本事。

或许还可能是什么隐世家族的传人？这就更不好找了。

她正想想着，耳边就听到“Tina”一词。

她一惊。

原来是褚老爷子还在说。

她边听边想，算串起了老爷子的话。

褚老爷子同样知道霍南亭和Tina来往密切。

但不同于霍思涵母女怀疑Tina是霍南亭的情人，褚老爷子早早认定Tina和霍南亭国外的事业有关，两人绝对没私情，要不他怎么也不可能让褚青枝和霍南亭联姻。

他还和霍老爷子都看出了霍南亭与Tina密谋的某些事和霍家有关，指不定霍南亭还会对霍家下手。

褚青枝又一惊。

霍南亭竟想对付霍家？

即便他后妈进门后，他在家日子过得不怎么好了，也应该不至于如此吧？

霍老爷子对他，哪怕没有过多爱护，但也该有基础的公平。

当然，褚青枝想想，就发现这公平的含义是，霍老爷子对哪个孙子孙女都没过多的关心爱护，而是一视同仁的只保障他们最基础的东西。

霍南亭继母正是卡住这基础线，才能将霍南亭放去国外，还只给他那么一点钱。

对比起来，褚青枝甚至觉得霍老爷子更疼自己。

褚老爷子与她说完这些，刻意再给她些思考时间，才继续说：“霍南亭行事隐蔽，他还耐得住性子慢慢筹谋，所以我和你霍爷爷都不肯定他的目标到底是不是霍家。”

褚青枝心中颇不是滋味。

只听褚老爷子道：“他当年回国，进入霍家生意，从基层做起，都在短短几年内就坐到今天位置。他还很熟悉霍家生意各流程。如果他有心做什么，还真不好防他。”

“那霍爷爷他……”

褚老爷子冷笑。

“霍老头和我说过，各凭本事。霍南亭要能将霍家生意全抢走，将霍家搞垮，他也不在意。横竖他老了，家族的东西早晚要分下去。如果家族里的其他人没本事，守不住，那给霍南亭拿走，总比被外人抢走好。”

换言之，霍老爷子默许了霍南亭的做法。

褚青枝再看资料后续内容。

有些是褚老爷子刚才和她说过了的，有些是她以前就知道的，还有一部分是她才看到的。

她首次知道的事中，多了许多霍南亭的不容易。

霍南亭刚进霍家基层，不乏有霍家其他三代派系的人为难他，可他硬是凭着一身真本领闯了出来。

褚青枝放下文件。

她眸中闪动微光。

她以前和霍南亭来往不多，也没过多关注他，只知道近两年越来越多人视他为金龟婿。

现在看到这些，她只觉心如小鹿乱撞。

心动。

又害怕心动。

说好互不干涉的。

她万一没控制好自己，平白毁了自己能做许多年的“好工作”，那怎么办？

褚老爷子将她的反应都收入眼中。

末了，老人站起。

他一起，褚青枝连忙跟着起身。

“爷爷？”

老人不作声，走到她面前，抬手轻轻摸着她脑袋。

褚青枝忽地想起自己父母双双离世的消息刚传回褚家大宅时，褚老爷子也是这样摸着她脑袋的。

那时候的她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甚至不大懂死亡的含义，只知道要好久、好久都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褚老爷子走到她身边，默不作声地摸着她脑袋，摸了许久，她甚至想自己头发会不会被摸掉。

今天的事宛如旧日重演。

却又有不同。

当年她还小，霍老爷子得蹲在她面前。

现在她长大了，两人都站着。

心情相似，又不同。

都是她的人生不得不往前迈出一大步，可当年是悲剧。

现在呢？

她还谈不上悲喜，或许是喜吧？

老人看着她，笑了笑。

老人眼中有微微闪烁的泪光。

“我的青枝长大了。”

他收回抚摸着褚青枝脑袋的手。

“我给你的资料你都记住了么？”

褚青枝点点头。

“我都记住了。”

不是一字不漏，但内容基本记得。

“那就好。你先回去吧。昨夜……”

褚老爷子顿了顿。

他是过来人，看褚青枝进书房时行走的姿势就知道，褚青枝和霍南亭昨晚没发生什么不该太早发生的事。

他摇了摇头。

“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事，我这老头子哪管得了这么多？你这孩子，记得不管发生什么，爷爷都会支持你就好。”

褚青枝噙着泪点头。

终究至亲才最可靠。

等她终于从褚老爷子书房出来，在外面等得都有些不耐烦的褚青冉立刻冲了过来。

她一把抓住褚青枝的手，旋即后怕地瞅了瞅褚青枝身后已被关上的书房门。

确定褚老爷子没有一起出来，褚青冉才壮了胆子，拉着褚青枝就往自己房间走。

她边走边抱怨。

“你怎么进去了这么久啊？我都觉得你已经跑了！要不，我才不来这堵你呢，你知道我最怕爷爷的，每次见到爷爷都要被爷爷念叨。”

褚家三代四个女孩，最大的褚青绵，其次褚青悦，都已进入家族企业，兢兢业业工作。

两人虽是女儿身，但能力不比男人差，在家族内部都各有各的支持者。

褚青枝则早知自己没有二代的支持，要靠个人努力在公司中杀出一条血路的难度太大。

她要表现，必然要和兄弟姐妹们争抢，终究伤了家人和气，影响家族团结。

她索性早早不争，在艺术领域另辟赛道。

褚青冉则纯属年幼，头上又有哥哥姐姐宠着，不大愿吃那些苦，更不愿做些什么，只想懒散度日。

她还有一大群专陪她吃喝玩乐的小姐妹，一个个家世不如她，有些还只勉强够得着小康的标准。

她这些小姐妹就靠捧着她度日，她也乐得如此。

但褚老爷子不大看得过去，总担心她会被人捧杀。

褚老爷子每每见着了她，在她身边又没更多人，就总得念叨她几句，让她早些找到自己的事业，别再整天混来混去。

不求事业做得有多好，起码得有事情忙，有个寄托，省得总和些不搭调的人在一块，平白坏了性情。

老爷子偏爱褚青枝，却最多念叨褚青冉。

褚青冉对褚青枝的不满大多由此而来。

她拉着褚青枝到自己房间里，八卦了一通昨晚的事。

然而褚青枝哪里肯将自己昨夜究竟在霍南亭家里发生了什么说出？

她便是想说，现在都不大想得起细节，只有模糊的印象。

霍南亭带着她回到家后，又一度出去了，再给她带了睡衣等回来。

那时候霍南亭还想让她自己换的。

但后来呢？

印象越来越模糊。

褚青枝只隐隐记得自己抓着霍南亭的手不放。

她刚在霍南亭床上醒来时，还觉得霍南亭过分了。

两人就算已有未婚夫妻之名，也不该这么早睡一起吧？没做什么实质性的事又怎样？

可现在，她在褚青冉的八卦下情不自禁地回想起昨晚更多的细节，她才意识到，自己或许错怪霍南亭了。

可能那硬拉着霍南亭不放的人是她。

先抓着霍南亭，不让霍南亭走。

半夜睡得朦朦胧胧时还将霍南亭当大抱枕，腿都快搭霍南亭腰上了，还嫌硬，不舒服，偏又贪图霍南亭身上散发的暖意，还继续往霍南亭身上凑。

这……当真都是她做过的事？！

她很怀疑。

脑海中闪过的画面却告诉她，应该都发生了。

她不敢将这些都告诉褚青冉。

她只挑着自己喝了酒不敢回来的事说。

昨晚她在酒意上涌时不敢回家，怕爷爷训，可不代表清醒后的她还怕。

再说了，只让家人知道自己喝了酒，算什么要紧事？说出去都不算什么大事。

但躺一床上那些不行，坚决不说！

她倒想得好，无论如何都不能说。

褚青冉却瞧着她脸红耳热的模样，就猜到昨晚肯定还发生了别的。

她鼓着脸，以防不胜防的速度扑向褚青枝，伸手挠褚青枝痒痒。

“你快说，你和霍南亭昨晚究竟还发生了什么？哼，大姐二姐昨晚都和我说了，孤男寡女在外，肯定有别的！总不会是霍南亭就喜欢你这样子，被你□□了吧？我之前总往他身边蹿，都不见他多瞧我两眼呢！”

褚青枝猝不及防，一下子就褚青冉扑倒在床，还被褚青冉挠得只想往床上躲。

但多给她一点时间，她就反败为胜，转而还能挠褚青冉痒痒了。

两人终究是实打实一起长大的姐妹。

褚青枝很了解挠褚青冉哪里，能让褚青冉迅速失去战斗力。

两人闹了一通，最终褚青冉还是被褚青枝反压制了。

两人同时倒在床上，微微喘着气。

褚青冉侧头看褚青枝。

“说真的，三姐，你和霍南亭没发生啥吧？他厉不厉害？”

褚青枝气得顺手抓个枕头，扔向褚青冉。

褚青冉一把抱住枕头，嘻嘻直笑。

“我猜肯定没啥，不然大姐二姐才不会那么爽快去上班。”

褚青枝轻哼。

两人沉默了一会。

褚青冉忽地翻身，对着褚青枝。

“三姐，二姐还让我和你说，那个霍思涵肯定存心不良，你少和她混一起。”

褚家宗兄弟姐妹排大小时，男女分开，还将堂兄弟姐妹都算上。

褚青冉口中的二姐即为褚青悦。她俩才是嫡亲姐妹，彼此感情又比和堂姐妹们更深。

褚青枝也翻了个身，面对着褚青冉。

只听得褚青冉放缓了语速。

“你要嫁去霍家，以后肯定得帮着点霍南亭。说什么都好，那才是你男人。你俩就算内里不和，只要没真分开，你俩利益都是一致的。那霍思涵母女心里不知藏了多少坏，你注意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