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霍南亭定定地看着褚青枝,仿佛要将褚青枝的模样烙印到心底最深处。

他轻轻叹了一声。

是无奈,是纵容。

“我只是想,厨房油烟大,你怎么就跑进来了?刚才在外面还好,你还走进来。”

褚青枝眨巴下眼。

她真没预想到霍南亭再开口,会说这样的话。

她乖乖地哦了一声,再问:“那我出去?”

霍南亭语噎。

出去?

不是不行。

可他莫名舍不得。

他也希望褚青枝能在自己身边待更长时间。

像现在这样,他做饭,褚青枝等着,似乎就挺好的。

但刚才的话是他自己说的。

“行,你到外面等。我做好了喊你。”

他索性将褚青枝送出到厨房门边,再关上厨房门。

这样就行了,不用他总惦记着褚青枝会不会再跑过来……不对,褚青枝是大人,不是小孩子。

如果真是褚青枝自己想再进厨房看看他做什么,褚青枝还是能进的。

……大意了。

本来只是打听到褚青枝更喜欢家常菜,想着带人回家下厨露一手呢,却忘了喜欢的人在旁边,自己很容易心烦意乱。

这样一搞,他都不知道自己能否顺利完成今晚的饭菜。

不过在国外都做这么多年了,怎么都不至于翻车吧?

霍南亭收拾一下自己乱糟糟的心情,再准备起了今晚的菜。

两个人吃,不需要做太多。

再用上高压锅,缩短时长,其实不需要制作太久的。

褚青枝回到客厅,将自己埋进沙发里。

霍南亭家的沙发质感好,坐起来的感觉却不是偏软的,就像霍南亭这人,总有刚强的一面。

褚青枝歪着身体,倚着沙发扶手,拿出手机。

屏幕照出她此时的样子。

她忽地一惊,意识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间就放松到了这种程度。

平日在外她还记得管理形象呢!

现在在霍南亭家,她放松得差点以为在自己家!

这样可不行,不大好,容易出问题。

不过能出什么问题?

她飞快地往厨房那边扫了眼,再嫌弃地撇撇嘴。

最大的问题就是霍南亭嫌弃她。

可如果将要相伴一生的人,却无法接受自己真实的模样,那还有什么意思?

人嘛,再怎么适应带着面具的生活,都需要有一个地方,能让自己真正地卸下所有的面具,当回最真实的自己。

褚青枝垂了垂眸。

外人见她,向来只见那位行为举止无偏差的褚三小姐。

连霍南亭素日里见她,除了她酒醉那晚,都该只是见到明面上的那个她。

正好,就让她来看看,霍南亭能不能接受私底下的她好了。

说是私底下,但没太多陋习,不过是和普通人一样,有着基础的生理需求,也不会时刻保持标准仪态……

褚青枝的心又乱了。

她在给自己找种种理由。

她的脑海中已经出现了两个激烈争吵的小人。

其中一个小人说,她和霍南亭相处的时间还不长,既然她现在已经有心抓住霍南亭,就更应该在霍南亭面前好好表现,而不是觉得自己已经选定了这个人,反而让这个人看到自己偏向真实却没那么完美的模样。

另一个小人则说,她如果有心和霍南亭在一起,那早晚她都要让霍南亭看到自己不完美的样子。

早是看晚也是看,万一拖迟了,她岂不是更加不知道要如何让霍南亭看清楚她的真实模样?那不过是徒增尴尬,还不如该怎样就怎样。

万一霍南亭接受不了,霍南亭想要的只是那个完美的褚三小姐,那她还来得及在自己还没有陷那么深的时候,及时地抽身而退。

两个小人吵得褚青枝脑袋疼。褚青枝谁的声音都不想听。

她漫无目的地划动着手机屏幕,想找点什么有趣的看。找康尔薇聊天?

现在的她是肯定不敢了。

倒不是闲聊两句不行,而是她看着和康尔薇聊天的聊天框,就要想起自己溜去厨房门前,看霍南亭忙碌,一时冲动还给霍南亭拍了照片的事。

霍南亭是说不在意,还说她开心就好,可她到现在还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呢。

那张照片她舍不得删。

算是抓拍的,没怎么调整过角度什么,但成品却让她格外满意。

还有照片中的霍南亭的眼神……

褚青枝觉得那双眼睛透露出了太多东西。

但她不敢细看。

确切说是羞涩得不敢细看。

纵然那只是照片,不是活生生的霍南亭站在她面前,她依旧在看到照片后,觉得自己要被照片里的人看透了。

她若试图通过照片窥探霍南亭的心,那她的心也必将被交出去。

对已经彼此坦诚、陷入热恋的人来说,也许这样看照片会是分隔两地时幸福又有一点酸涩的事,可对现在的她来说,就是羞涩到难以接受。

褚青枝都不知道自己玩了多久手机。

她只知道她闻到了浓郁的香味。

那是肉香!

红烧肉的香!

她抽动鼻翼,好险没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做好。

霍南亭正忙着将菜从厨房端到小饭厅。

见褚青枝坐好了,他边走边看向这边,微微笑道:“洗洗手,准备吃饭了。”

饭菜就数红烧肉最复杂,另有蒸鱼,还有一个简单的炒青菜,加一个紫菜蛋花汤。

褚青枝拿起筷子,一时间竟不知该先吃什么。

菜其实是她和霍南亭一起选的,也是她说这些够了,还怕多,霍南亭才没再挑的。

但当看着超市中的食材当真变成了佳肴摆在面前,她忽然生出格外奇妙的感受。

世界好像都变得不怎么真实了,她却在这种不真实感中变得格外满足。

她举起筷子的时间长了一点。

一块红烧肉就无声无息地落到她碗里。

霍南亭知道她不爱吃饭时说话,这会儿还是忍不住问:“怎么还不吃?你先尝尝,如果觉得不合口味我们再叫外卖?”

他心里忐忑,只能拿出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商业谈判才练出的冷静来保持语气平稳。

褚青枝却觉鼻头一酸,眼睛都蒙上了水雾。

霍南亭的目光一直不曾从她身上移开。

她再小的表情变化,都能第一时间换来霍南亭的关注。

如今眼看着她差点要哭,霍南亭的表情都险些绷不住。

霍南亭情不自禁地让自己的声音再柔了几个度。

“青枝?怎么了?”

他的声音轻得像呼气再用力一点,就能让面前柔软的飞絮飘起,飞舞到他再也抓不住的角落。

褚青枝缓缓摇头。

“没怎么。”

她自己都说不清这突如其来的情绪是怎么回事呢,又怎能告诉霍南亭?

仔细一想,她已经很多年没试过这样情绪化了。

是小时候如果不小心摔疼了,就泪腺发达想哭,会被姐妹们刮着脸说羞羞的时候?

还是忽然知道父母都永远不能回来了,她从此彻底失去什么的时候?

也可能是再长大一些,知道自己身为褚家人,应该怎么以高标准来要求自我的时候?

更可能是那一个又一个的瞬间,慢慢地再她心底积累起了庞大的压力,让她意识到,自己是需要承担责任的。

她是不断长大的。

她身上背负的东西只会越来越多。

但在霍南亭这里,明明霍南亭还没和她承诺什么虚无的东西,只是给她做了一顿饭,她守了那么久的心防却轰然崩塌。

她好像终于找到一个能让自己安然地做自己的港湾了。

理智让她保持清醒,不必急着陷进去。

感情却让她觉得不需要再耗费心思。

答案早已摆在她眼前。

她开始吃菜,吃饭。

她表现得再正常不过,还能笑眯眯地夸霍南亭手艺好。

霍南亭起初吃得偏慢,将更多的心思用去观察她。

到后来,霍南亭大概觉得她已经表现得比较正常了,才算比较正常地吃饭吃菜。

褚青枝什么都没说。

可在霍南亭关注她时,她同样留意着霍南亭的一举一动。

看着霍南亭的样子,她都能猜到霍南亭有多担心她。

那种感觉很奇妙。

哪怕有婚约,她和霍南亭都不是像亲人那样,天然地被血脉绑在一起的。

哪怕是亲人,除了直系血亲,都不见得会有几个人无缘无故地那么关心另一个人。

生老病死这些大事,能让血亲出于血脉表示关切。但另一些细微处的问题,却不见得谁都能注意到了。

在褚青枝身边,还有像康尔薇这样的朋友,彼此相处过了很长时间,培养出了深厚的感情,也有足够的默契,即便褚青枝只有一点表现和平常不符,康尔薇都可能看得出来。

但霍南亭和褚青枝相处的时间太短了。

他竟然也在留意着褚青枝细微的情绪变化,并将此记挂在心里。

饭终于吃完了。

霍南亭和来之前说的一样,完全没让褚青枝动手。

等他将其他东西都收拾好,褚青枝眼巴巴地看着他。

还没到必须回家的时间呢。

可接下来该做点什么?

先前都是霍南亭负责安排的,她已经适应了。

自己什么都不用想,却能惬意地度过一段时光,这种感觉美好得很。

霍南亭含笑问她:“要不要参观一下我的家?”

褚青枝眨眨眼。

她见过睡房、客厅、饭厅、厨房,还真有三间房没见过。

霍南亭这屋子很大,她来都来了,不参观一下有点不值。

但参观……又似乎太亲密。

褚青枝把心一横。

“好呀!不过你这里再大也有限,参观完你准备做什么?难不成你准备我送我回家?”

霍南亭笑而不答,只神神秘秘地在前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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