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思涵已经走了。

褚青枝还坐在原位，静静喝着拿铁。

她那杯拿铁已经放了很久，还没喝完。

服务员过来收走霍思涵用过的杯子，褚青枝请她给自己再上一块黑森林蛋糕。

很快，她的蛋糕到了。

她吃得很慢，用叉子一点点地挖来吃。

一块蛋糕堪堪去了一小角，有人过来了，就在她对面坐下。

她脸上本带着的淡淡笑意，在她抬头看清来人后凝固。

褚青枝呆呆地瞅了半晌来人，才回了神，轻快俏皮地一眨眼。

“是你啊？这么有空过来？”

霍南亭挑眉问她：“霍思涵走了，你在这等谁？”

褚青枝扭头看向咖啡馆大门。

一名高挑女子正走过来。

那女子离得近了，步伐也慢了，似乎迟疑着该不该上前。

霍南亭看到，点点头。

“原来是她。”

康尔薇，晴天画廊的老板，也即今日的私人画展主办者。

褚青枝应她之邀来看画展，却因霍思涵的突然到来，不得不提前离开，免得打扰到其他人。

这事说是霍思涵的错，但也影响了康尔薇和褚青枝今日画展后的相聚。

康尔薇还心怀欠意。

褚青枝真正等的就是她。

谁知道霍南亭来得更快，抢先一步落座。

康尔薇到底走到褚青枝身边了。

她站在桌旁，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霍南亭。

“霍先生，你们霍家可还真是厉害啊。”

她意指霍思涵和霍南亭两人前后来找褚青枝的事。

霍思涵自然明摆着是来找麻烦的。

霍南亭呢？

看似态度尚可，但康尔薇和褚青枝关系不错，早知褚青枝此前无意联姻，现在被定下的却是褚青枝，康尔薇怎信其中没谁作怪？

褚青枝此前曾简单地与康尔薇提过联姻一事，只没细说如何定下的。

霍南亭眸色微沉。

“康小姐，我先到的。”

他只准备与褚青枝单独聊，不想旁边再多一个康尔薇。

康尔薇没回答他，只看褚青枝，等褚青枝回答。

“尔薇，你先到旁边等会，好吗？”

褚青枝开口，康尔薇不大甘愿地同意了。她往旁边走时，还不由回头，再叮嘱褚青枝。

“青枝，有什么事及时喊我，没事，就算他们霍家势大，我也不怕他们。”

她说着，还往对面的霍南亭抛了个挑衅的眼神。

褚青枝笑着答应。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在半空晃了晃，再分开。

霍南亭第一次见到褚青枝那样的笑容。

不似单独面对他时的礼貌疏离，也不似在褚家主宅时的矜持优雅。

这时候的褚青枝……对，就像一个撒娇的小女孩！

那样娇柔明媚，仿佛让世界都充满阳光。

他忽地理解康尔薇怎么那么担心褚青枝被欺负了。

不是觉得褚青枝应对不来，而是心里当褚青枝是需要她保护的人。

霍南亭甚至想，如果褚青枝对他那样笑，他也该会在自己能力内尽可能护着褚青枝。

不，就算现在，褚青枝目送康尔薇走到远一些的座位上坐下后，再面对他，就只重新展现出先前那种夹杂着淡淡疏离的笑，他依旧觉得，自己要护着褚青枝。

毕竟，褚青枝遇到的麻烦，因他而来。

一念至此，他又想到霍思涵。

他快速敛起心底恼怒，转用郑重语气道：“今天是我没做好准备，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让这样的事发生。”

“嗯？”

褚青枝疑惑地瞧了瞧他，忽地展眉一笑。

“你要这么说，我可得怀疑你是不是藏了些事情，不想让我有机会知道呢。就像那位Tina小姐，我是不是应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霍南亭眉心微拢。

“Tina？”

“是啊。”褚青枝悠然自得地继续吃着蛋糕，“今天霍思涵找我，就和我提到了她。她说这算是先送我的信息。”

她说得随意，浑然不将霍南亭可能还在外面有女人的事放在心上。

霍南亭莫名恼火。

这恼意，比他刚得知霍思涵偷偷找了褚青枝，还在画展上闹得颇为难看时强烈得多。

可他恼什么？

他早和褚青枝说好了，他俩结婚不谈情，人后更不可相互干涉。

褚青枝现在如此轻松地将霍思涵给她的信息说出，不就是信任与不干涉的证明？

他该高兴才对，他没选错人。

但他现在就是不高兴。

不过任他心里如何不满，他都没表现出来。

他只勾起淡笑。

“Tina只是我的合作伙伴。我和她老板有些业务往来，她老板不方便出面和我谈，只好让她来。她和她老板之间是那种关系，我就算有心在外面找情人，我也不可能对她下手。”

褚青枝刚刚将叉子叉入蛋糕中。

听到霍南亭的话，她低头看着蛋糕不语。

她没想过霍南亭会和她解释，更没想过霍南亭和Tina竟是单纯的合作伙伴关系。

她听霍思涵之前的语气，活像霍南亭和Tina间有着多少见不得光的事。

如今想想，Tina的老板不方便出面，多半是身份特殊。

那人一旦和霍南亭走在一起，就可能引发外界诸多猜想，让霍南亭无法神不知鬼不觉地行动。

为此，霍南亭才会转和Tina谈，还可能专去别人看来不正经的场合谈，以便掩人耳目。

褚青枝本不想调查什么，如今再知道这些堪称隐秘的事，她愈发只想装作从没问过。

霍南亭却不肯放过她。

打量一下两人间桌子宽度后，霍南亭起身。

褚青枝敏锐地察觉到了，抬眸看着他，视线随他身影移动，最后瞧着他站在自己坐的卡座沙发座椅前。

褚青枝眨眨眼。

霍南亭不动。

褚青枝悟了。

她默默往里挪了点位置。

双人沙发，坐两个人还挺合适的，依旧宽敞。

可她都尽量和霍南亭保持着距离，给霍南亭留足空间了，霍南亭还要往她身边挤。

她想再往里挪一挪，霍南亭却扣住了她手腕。

褚青枝第一反应是，这也算人前，她要继续和霍南亭装出亲密的样子。

她刚准备切换到营业模式，陪着霍南亭演好这出戏，霍南亭就凑到了她耳边，与她低声说话。

“你知道了我的秘密，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低沉的声音如拨动的大提琴，灼热的气息似阳光下柔软的绒毛。

褚青枝心跳漏了一拍。

她暗骂一声，霍南亭这人果真不好惹。

她又不是故意知道他秘密的，那秘密还是他主动说的，他还好意思来问她？

要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一开始就别告诉她Tina的事呗。

霍南亭随便找个理由，或者直说不能说，她都不会追问，更不会主动调查。

霍思涵以后问起，她还肯定会主动帮忙遮掩。

她都那么懂事了，霍南亭却将事搞成这样，现在还好意思问她怎么办？

褚青枝压下不满，用公式化的语气反问：“那么请问霍南亭先生，你希望我怎么办呢？”

霍南亭刚才为了在她耳边说话，实在凑得太近。

她现在都毫不费劲地就凑到了霍南亭耳边，用甜美到发腻的语气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霍南亭和Tina是合作关系，和她又何尝不是？

霍南亭何必如此为难她！

霍南亭低笑。

“是不是我说让你怎么办，你就确实愿意怎么办？”

褚青枝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可能一不小心给自己挖了个坑。

她刚想拒绝，表示刚才只是开玩笑，再保证会帮忙保密。

可霍南亭已经松开她的手腕，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霍南亭脸上带笑。

这笑容像刚才的低笑声稀有，都难得一见的，全能显出他此刻心情正佳。

他微微俯身，又凑近了一点仰头看他的褚青枝。

两人更像亲密恋人分别前正依依不舍。

“今晚我接你。是你八点给我报地址还是我提前去找褚爷爷要人？我相信他很乐意我多和你培养感情。”

褚青枝恼得瞪他。

反正装亲密嘛，谁家小情侣不吵架，打是亲骂是爱，她没必要委屈自己，压抑心情。

“我十点半要睡觉的。”

这是她多年养成的作息习惯。

她以前还因此总交不到几个能一起玩的同龄玩伴，不得不继续跟着褚奶奶，陪着一大群豪门贵妇玩耍。

说是玩耍，实则能学到不少东西。

她看似失去了什么，但得到的也很多。

霍南亭却不让她以此为由拒绝。

“七点半见，十点半前我会送你到家。”

褚青枝继续瞪他。

褚青枝不信他听不出自己言外之意。

霍南亭眸光沉沉地看着褚青枝，等着褚青枝答复。

褚青枝终于败下阵来，轻呼一口气。

“那就七点，也在这里见好了。”

她不知道霍南亭准备带她做什么，但早一点出发，总不会有错。

“行。”

霍南亭说着，又俯了俯身。

褚青枝紧张得身体某些部位都紧绷了。

不安源自未知。

她不清楚霍南亭想做什么。

两人间的关系也没近到能让她坦然和霍南亭有过于亲密的接触，尤其是这种猝不及防的靠近。

一直到霍南亭的手碰到她垂在锁骨边的发，再指尖轻柔往上，将一缕飘在她侧脸的碎发别到她耳后，最终收手，她才明白过来。

紧绷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莫名心绪。

有些亲昵了。

当真只是演戏吗？

演习惯了……又会如何？

她忽然希望霍南亭真和Tina有些什么，那她可以早早自我警告，不要陷入，只谈工作不谈感情，只将霍南亭太太这身份当她的职业看。

但那两人真有什么呢？她是否真能让自己不深陷？

未必是多心动，也可能只是从未与与其他年纪差不多的年轻男性有过这种接触，她才会心乱吧？

“七点见。”

霍南亭说完，抬步远去。

他一举一动都那般矜贵优雅，堪称仪态最佳典范。

褚青枝凝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出神。

康尔薇已走过来，也在她身旁坐下，牢牢占住她视线，才让她的心神回拢。

褚青枝微笑。

康尔薇则伸手就要捏她如婴儿般软嫩柔滑有光泽的脸。

“好你个褚青枝！你交代，你和霍南亭，究竟算什么？！这次你给我说详细点，可不许像上次那样，只说你将要和他订婚，还在等长辈确定日子就打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