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说实话,它不关心这个男人都经历过什么,它只是有些不明白对方都已经这样了为什么还不用自己的能力做些什么。
“哦哦哦,小黑,有你在之后捡柴都没这么累了呢。”
小黑这个称呼是他们这对毫无品味的兄妹的“杰作”,当他们为它想出这么一个名字它承认自己再一次产生了离开的冲动,但是它居然又忍了下来,真是难以置信。
“有没有一种可能,以你现在的能力,你可以直接砍一棵树,想削多少木柴都可以。”
“没必要吧,自己捡更有手感啦。”
而且当初他奄奄一息的时候是真没看出来,这个男人居然这么能说。
“哇,这么大一只野山鹑我居然一只手就可以拎起来了!我之前还要背着的哩。”“有没有一种可能,只要你想的话其实刚刚追猎物浪费的那些时间其实都完全没有必要?”
可是无论它怎么诱导对方,这个男人总是会在关键的地方轻飘飘地跳过了话题的核心。
“哦哦哦,好多的官银啊,这些都是要运到哪去的啊......哦,果然是那户大人家,他们那里的宅院在我小时候便是镇里最大的了,现在看起来戒备更森严了......唔,有钱真好啊......”
它提议男人可以偷偷去拿镇中富户的钱,实在不行也可以强杀进去,这样就可以让自己和女孩过上更好的生活,男人只是憨笑几声转移了话题。
“嘶,药铺里的煎药还是这么贵,明明只是多了一道熬住的工序就要多花这么多钱,果然是和我之前求的药方有什么差别吧,可是我之前刚想去打听,掌柜的就叫人把我赶出来了......”
它告诉男人它可以让他变声且完全让人认不出来,之后有大把拷问的方法逼那个死老头说出他的秘方,但男人依然是用几声憨笑回避了这个话题。
“啊,顺姨这是又怀孕了吧,她之前生了个精神的大胖小子可高兴了!”
短暂的沉默后,男人有些意外地道:“你不说什么吗?我还以为你会提议我去抓人家的小孩来吃之类的呢。”
如果翻白眼有声音,它很确信自己刚刚应该发出了翻书一般哗啦啦的声响。
这样的对话几乎每天都会循环反复上演,但最后它总是会被他一句“之后会用的”给打发过去,它自认自己是很能耐心的,毕竟这是虚无教会它唯一高贵的品格,但它很明显意识到自己不耐烦的情绪逐渐堆积,直到某一天回家的路上,他被四个男人突然堵住了去路,根据男人的记忆,这几个人都是当初跟着他一起混出头的家伙。
“哟,木老大,忙活着啥呢。”
是的,这个男人当初还是那伙人的老大来着。
“哟,阿四。”男人脸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还有雨仔......真是好久不见,你们最近还好吗?”
“还凑合,我们最近在和人谈生意呢,正经买卖。”领头那个叫阿四的轻笑一声,但这笑容要有多假就有多假,“倒是你,我听肥佬他们说你现在不得了啊,在镇外找了个世外桃源住的那叫一个逍遥自在啊。”
“啊不,其实不是什么世外桃源啦,只是一个没人——”
“啊啊啊。”阿四不耐烦地打断了男人的解释,“那种事情怎么样都好,兄弟几个最近打算做一单大的,但有些怂炮不愿意来,你不是缺钱嘛,和我们一起干吧。”
男人愣了一下,随后很果断地摇摇头:“不去。”
“......为啥?”
“我答应过瞳瞳了,不会做危险的事情。”
“瞳瞳?”阿四挑了挑眉,很快便笑出了声,“哦哦,你养的小媳妇。”
男人的表情微变:“不是媳妇,是妹妹。”
“这种事情怎么样都好。”阿四笑着挥了挥手,转身耸了耸肩膀,“其实我也猜到你不会来了,这次就是象征性地问问。”
他顿了一下,随后回头露出了一个非常别扭的笑容。
“不过还有一件事来着。”
下一秒,一记重击狠狠击打在男人的脑后,它很清楚有个小个子的男人趁着他们谈话期间绕到了他的身后伺机来上这么一下,但它完全没有提醒男人的想法,有它的帮助这么一棒子才不可能要了他的命,但它可以利用这个绝佳的机会。
果然如它所预料的那样,在男人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后,所有人都抽出了身上的武器围了上来,一拳一脚又一棒狠狠落在男人的身上,而那个阿四边挥舞着木棒边怒骂道:“我(当地粗口)你的瞳瞳,成天瞳瞳来瞳瞳去的恶心不恶心啊,(当地粗口)当初留下一句屁话就跑了,我们这些人不是你的兄弟了是不是?你中了那小屁孩的邪了啊?(当地粗口),真是太不爽了。”
而男人则捂着头,蜷着身子扑在地上默默忍受着这一切,而它伺机而动,很干脆地道:“用我的力量吧,想要反杀他们跟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你都已经被人欺负到头上了还不愿意反击吗?”
男人什么也没说,它更卖力地推销起来。
“你想想啊,你妹妹会希望你这样吗?你都已经被人欺负到头上了,你这只是被动的反击而已。”
男人似乎一瞬间有些心动,但最终他只是挪了挪身子,不管它再说些什么,男人都没有回一句嘴,他只是默默忍受着这场风波直至结束,随后久久维持着那个难堪的姿势趴着,良久才在它极为不满的咂舌声中坐起身,露出了他一直护在身下的草筐。
他第一时间检查了草筐内的各种药草,确认完毕后才长舒一口气直接躺在地上喘气,而它则默默出来,盯着眼前这个愚蠢的男人。
“我不理解。”
“什么?”
“你为什么宁愿变成这副狼狈模样都不愿意使用我的力量?”
“唔......”男人眯眼似乎是很认真地想了一会,“没必要吧。”
“你可真是一块木头。”“没错啊,确实是。”
“......”
“所以你要走了吗?”男人拍拍屁股站起身,“所以当初就别找我了啊,我这么没用的一个家伙。”
它沉默了片刻,冷笑着缓缓开口了:“不,我要见证你的死亡。”
男人重新背上了草筐:“什么意思?”
“我看中你还有以前的猎物理由都很简单,因为我和你们身体的相性很好。”它的语调稍微高了一些,它觉得既然对方是个这样的呆子,它也可以把话讲明白一点,“即使你不使用我的力量,我也依然会慢慢蚕食干净你体内的气,到时你终究还是难逃一死。”
男人的脸色变了变,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他抬头看着远方的长空眼神迷离了片刻,很快便摇摇头稍微加快了脚步。
“害怕了?”
“不是,我觉得有些晚了,不赶紧回去瞳瞳会着急的。”
“......蠢货。”
那之后挺长的一段时间它没再开口和男人聊过与这相关的话题,男人还是喜欢自言自语,而它现在倒是懒得给对方什么回应了,有一茬没一茬地听着,只会在听到太离谱的事情时吐槽几句,男人则毫无自觉,哪怕是在林间看见一坨动物的干粪都可以扯两句。
而到了晚上,虽然它总是告诉自己它没有理由随着一个小女孩的性子做事,可是当瞳瞳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看向自己时它又总会感觉有一种难以形容的不自在感,只好唉声叹气地出来和她做些没有意义的游戏。
“话说,我是第几个啊?”
在一个很平静的午后,从集市往回走的路上男人很突然地问道。
“......啊?”
“按照你的说法,我应该不是你第一个宿主吧?”
它很难得的认真回忆了一下,但给出的答案依然显得很敷衍:“不记得了,可能有十几个吧。”
“那他们最后的下场都是像你说的那样......被你蚕食干净了?”
“差不多吧。”它冷笑一声忍不住道,“怎么了,后悔了?”
“不是......”男人若有所思地道,“我突然意识到,一直都是我在说和我有关的事情,小黑你一次都没和我们说过你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听习惯了,它现在对小黑这个称呼已经心如止水了,便只是轻哼一声淡淡地道:“你连这片不大的荒原都没迈出去过,我说的那些外面的事情你听得懂吗?”
“听不懂也可以听啊。”男人又露出了那种憨傻的笑容,它对此同样也很习惯了,“我在镇上经过学堂时听到那些孩子摇头晃脑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我也听着也挺开心的啊。”
“因为你蠢的可怜啊,木头。”“你现在说话越来越不客气了啊。”
它冷冷地转移了话题:“说起来,你这几天的办事效率是不是比以前低了——不准说‘有吗’,敢说出这两个字就杀了你。”
男人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转而哈哈大笑起来:“哎呀,小黑你现在是不是太懂我了点。”
“是你脑子里本来也没什么值得深挖的东西。”
“没有啦没有。”男人摆摆手回避了它的冰冷注视,“我没事的啦!你看,还是能蹦跶的这么高!”
可这个谎言被识破的速度比想象的快太多——就在当天晚上做晚饭的时候男人的脸色就一直非常难看,在瞳瞳面前也是强打起精神的样子,直到吃饭到一半时男人猛地弯腰剧烈咳嗽了起来,瞳瞳显然也意识到不太对劲,脸上的开朗笑容慢慢淡去:“哥?”
男人一只手捂嘴另一只手用力摆了摆,随后起身走进了平常做饭的小房间,只留瞳瞳在餐桌边皱着眉头摆弄手中的餐具,而男人走进小房间后咳嗽声再次剧烈了几分,他撇了一眼门口方向确认以女孩坐的角度看不见自己后来到水缸边颤抖着松开紧捂着嘴的手,露出了大片大片的猩红。
“果然啊。”它的语气很平淡,显然是早有预料,“虽然你确实没使用过我的能力从而减缓了这个过程,但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我要死了吗?”“差不多吧。”
“能撑过这个冬天吗?”“很难说。”
男人没再多问什么,只是低头看着手中那摊有些发黑的血,随后摇摇头用手臂一抹嘴边,拿起水瓢开始仔细清洗起血迹,而它则默默飘出了男人的体外,看着他的动作默默开口。
“你知道吗,我们现在是一种相当尴尬的共生关系,我遇见你的时候没有骗你,你确确实实离死亡只差那么一步,如果没有我拉住你你早就已经死在那个小土坡下面了。
所以我不可能直接离开你,这样的话我保证不出半分钟就会暴毙,但是如果我留在你体内,你也会因为我的侵蚀慢慢死去,简单来说,无论怎么样你都会死的,只是下一秒和稍微长一点的区别。”
“你怎么突然开始和我说这些了。”男人忍不住轻笑出声,反复确认脸上和手上都已经清洗干净后便开始冲洗地上的血水。
“只是稍微提醒你一下而已。”
男人把水瓢丢回水缸中,把手往衣服上抹了抹:“好了好了,知道你一直以来帮着我了,谢谢你啊小黑。”
“我不是这个——”
“行啦,别说啦,咳出来其实已经舒服多啦!吃饭吃饭!”
男人哈哈大笑着走出房间,似乎不觉得这些事有什么重要的,它只能冷哼一声默默缩回去,心里各种奇怪的思绪搅合在一起让它不得安宁。
而又到了饭后三个人聚在一起消磨时光的环节时,它主动冒了出来清了清嗓子成功引起了其他二人的注意。
“今天给你们两个讲讲别的必层是什么样的吧。”
“......哇!小黑要讲故事啦!”“你别靠这么近!回去啊回去!”“哈哈哈哈——”
那一天的夜晚,在它的印象中似乎比以往还要热闹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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