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山脚,通山路径的唯一关口处,几十人的长队正聚集于此。
守关人看着手中的公文打了个哈欠,再次扫了眼面前站着的男人,点点头娴熟地盖上红章并把所有文件有序叠在一起交到对方手中。
“知道规矩的哦,不能上到200赫尔码以上,不能靠近封关狭穴。”守关人拍了拍桌边的铃铛又打了个哈欠,“下一个。”
一个身影沉默着向前,低着头只将一块白色的圆牌递了上去,守关人眼中的余光在瞄到圆牌的瞬间,打到一半的哈欠硬生生给呛了回去。
“咳咳咳——克安大人!您怎么来了?!”守关人猛地站起身似乎打算鞠个躬,但脚下一滑又愣是坐回去了。
“回去一趟。”克安斜眼扫了扫身后那些畏惧自己气质而让开的旅客,语气中带上了丝丝困惑,“为什么审的这么久?”
“最近出了点状况啊,必须严加守备。”守关人伸指敲了敲桌面,在哪里贴着一张暗黄色的通缉令,画像上是一个矮矮的没什么特征的小个子,脸上带着恐慌的表情,看起来就很怂的样子,“似乎有个逃犯跑到我们这来了。”
克安注视了那张通缉令一会什么也没说,守关人则叹了口气,将圆牌推回给对方:“您是要登顶吧,没其他人了吧?”
最后一句话他只是下意识问出口的,而克安则一声不吭,守关人也只是当他默认了便没再多想:“您去吧,这边剩下的情况我来完成就行了。”
“嗯。”克安点点头,下一瞬间就从原地消失不见了,周围的人发出惊呼声时他便再次出现在不远处的山道上,眼中和身后还带着道道电芒,在他借力落地的瞬间又再次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克安大人今天好急啊......”守关人沉吟一声后摇摇头,伸手拍了拍铃铛,“下一个!”
热意。
粘稠的温热感。
陆呈硬撑开紧闭的双眼,暗淡的视线只能看到模糊且不断闪烁的白色。
好痛......
陆呈想要试着撑起身体却发现自己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他只能缓慢地眨着沉重的眼皮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这时候醒了吗?”
一个声音从不远处炸起,陆呈总感觉这个异常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直到那个说话的人站在了他的视线中,而看着对方的容貌陆呈的瞳孔猛地一缩,喉中难以掩饰地发出一声低吼。
“说实话,我还真没见过第七必层的人呢,看起来挺正常的嘛。”说话的人看着陆呈,他有着和陆呈一模一样的容貌,完全就是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而那个异常熟悉的声音便是陆呈自己的声音。
这完完全全就是另外一个“陆呈”。
“不得不说你的出现真是太及时了。”“陆呈”苦笑一声地道,他站直身转了一圈,让陆呈看着他身上那套防护服,“你这套防护服比我那套山寨货好多了,我就收下了,谢谢啊。”
“你......你......”
“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干到这种程度的......”听到陆呈的声音后那个冒牌货脸色一变,带着些许愧疚的神色退后一步,“我只是......想要上去而已......”
他咬咬牙,有些悲伤而无奈地看了陆呈一眼,轻声道:“对不起,我会记着你的......”
一股推力作用在陆呈身侧,陆呈感觉自己完全没有知觉的僵硬肢体晃动了一下便迅速向下坠落,最后看到的便是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露出的恐惧表情。
......
冒牌货在雪地边呆坐了一会,但他很快起身返回洞穴,戴好面罩后确认身后的岩石后已经被自己用雪掩盖好的血迹后便在山洞中来回踱步起来,直到良久后山洞口传来了异样的响动,他立刻抬起头,在看清洞口的人影后顿了一下道:“克安哥!你来了啊!”
“......”克安在洞口向里环视了一圈,什么也没说向他招了招手,自己率先向雪坡上方走去。
冒牌货轻舒一口气,背上背包急忙跟了上去。
******
寒意。
刺骨的寒意。
陆呈趴在山崖下的雪堆中,感受着寒意如一条条蚀骨的毒虫般从他的皮肉间侵蚀而入,运转生命的齿轮似乎在这样的寒意中迅速卡壳,难以再动弹丝毫。
陆呈半睁着眼,觉得嗜睡感不断冲洗着大脑,此时他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高叫着让他好好睡一觉,睡过去了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真好啊,不用再想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就这么睡吧......
陆呈感觉视线中的白色慢慢转黑,而等到视线完全被黑暗吞没的那一刻,他的生命应该就会在沉睡中结束了吧?
那一瞬间,陆呈不算长的一生如走马灯般在陆呈脑中浮现并闪过,最后定格在一个坐在床边无奈苦笑的身影。
“交给你们了。”
陆呈的手指猛地一动狠狠扣在雪地上留下五个鲜明的指痕,眼中也燃起星星火光。
开什么玩笑啊。
他咬牙吐出一口血沫,可血压根止不住,一缕血流从陆呈唇边滑下,滴在雪地上绽放出朵朵鲜红之花。
他刚才咬破了自己的舌尖,一股灼热的刺痛感一瞬间流向了全身稍微激发了他这被冻僵的身体。
开什么玩笑啊,他怎么能因为一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倒在这里?
陆呈用全身的意志促使自己的手臂用劲将自己半撑起身,然后又猛地松手,借力使自己翻了个身。
感受着血滑入喉中湿润了干燥的喉咙,陆呈居然忍不住笑了出来,他一小段一小段地挪动着身体,终于贴近了岩壁边,之后他又蹭着岩壁,花了好几分钟才靠着岩壁坐直了身体。
陆呈小口小口地哈气,每伴随着他的一次哈气他便感觉自己眼前蒙上一层阴霾,而陆呈也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真的再也没有可以行动的力量了。
好冷......
陆呈仰起头,看着灰暗的空中挥挥洒洒落下的雪花,竟然轻笑出声。
不行啊,真的......什么也做不了了......
对不起啊......我可真是......一点用都没有啊......
不过......我真的......不想在这种地方就结束了啊......
“啾。”
在死寂的雪地中,意识渐渐远去的陆呈很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声音。
“啾~”
陆呈用最后一丝力气低下头,看着那个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小身影。
这个小身影全身是最纯粹的雪白色,只有一双完全由墨色填充的大眼睛紧紧盯着陆呈,他双足站立,小小的前爪搭在腹前,全身笼罩在一层迷离的白光中,细长的耳朵在风中微微抖动,看起来就像传说中的雪精灵般。
“啾。”
它又叫了一声。
陆呈看着那个小生物,良久良久挤出了一个笑容。
随后他脑袋一耷拉,失去了意识。
雪精灵耳朵抖了抖,跳进了陆呈怀中,耳朵贴在陆呈身上听了好一会才又啼叫了一声,闭上眼将额头紧紧贴在陆呈的胸口上,而它身上的白光也开始凝聚,缓缓涌入了陆呈体内。
不一会儿它便抬起头,后退一步轻啼一声,又蹭了蹭陆呈的手心便缩在了陆呈怀中,闭上眼静静躺着。
不一会儿陆呈的脸色竟重新变得红润起来,呼吸也变得流畅,终于他动了动手指,躬着身子连咳了好几声,又是一丝血从嘴角滑落,雪白精灵抖了抖耳朵抬起头,直直看着陆呈的脸。
他缓缓睁开眼,眼中的神采又回来了,他感受着舌尖小股外溢的锈味在口腔中散开又渐渐淡去,突然在一瞬间如此强烈的意识到自己正活在当下。
他居然还活着——在这温度低于零下几十度的雪山上只穿着几件单薄衣物的他,居然还活着。
陆呈低下头看向那个小生物,他没见过这种样子的生物,是这个必层的特有物种吗?难道自己能活下来是因为它吗?它用什么办法救了自己吗?
陆呈一时间想伸手摸摸这个小家伙,但手举起来后终究没有伸过去,只是淡笑着道:“谢谢......”
他又咳了一声,用手臂擦去唇边的血后他突然发现那个小家伙贴了上来,两只小爪搭在陆呈胸前,那双如宝石般闪耀的黑眼睛直直看着陆呈的眼睛。
陆呈下意识仰头和对方拉开一点距离,但没想到这个小家伙不甘示弱,踮起脚尖也蹭高了一点,搞得陆呈感觉身前痒痒的。
就在陆呈有些无措时它突然低下头埋进了陆呈的怀里,陆呈被它这行动吓了一跳,刚想说什么却发现对方身上的白光突然变得明亮了一瞬间,随后它便抬起头对陆呈轻啼一声,看起来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陆呈刚想说什么,却突然意识到自己舌尖的痛意减轻了不少,血也止住了,陆呈有些惊讶地看向眼前这个小家伙,被对方的能力所震撼。
“你是——”
“喂,你没事吧!”
陆呈猛地顺着声音的方向抬头,在头顶的悬崖边看到了模模糊糊两个身影,陆呈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却发现那个小家伙居然就在刚刚短短一瞬消失了,四周不见其踪影。
“嘿哟。”
突然面前的雪地猛炸开来,飞溅的雪落在陆呈脸上惹得陆呈直拍腾,等他清理完脸上的雪渍后才看向那个站在一旁的高大身影。
那是一个穿黑色风衣的高大男人,他头上套着一个有些滑稽的玻璃面罩,但依然能让人看见他那张棱角分明透出几分沧桑气质的脸庞,他戴着皮手套的手上正抓着一个显眼的黑色皮箱。
“喂,小子你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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