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摆设竟是完全变了模样,桌案易位,布置更新,变化可谓是天翻地覆。
这间屋子就晦气到这种程度,竟是要来个沧海桑田才肯罢休?
辛辞走到榻边,上面的床帏被褥早已被撤走,此时只留下一张光秃秃的床板。辛辞的视线沿着床板上移,落到与床榻相接的墙面上,有块地方竟是被刮掉了一块墙皮。
辛辞稍作回忆,当日户部尚书吐血时的确有将血迹喷到墙面上。
其实,若是这间房子不住了,大可落上锁便可,这般大费周章地更换清理,着实是有些欲盖弥彰,辛辞更加确信这户部尚书的死是某人有意为之。
辛辞在房内仔细查探一番,但却是连半点线索也寻不到了。
既是没有收获,辛辞也不欲在此地久留,开门打算出去,谁知,她刚触上门框,屋外便传来人语。
辛辞赶紧转身,藏进榻边的衣柜中。
柜门合上的一瞬,屋门被从外面推开,而后进来两位小丫鬟。
辛辞透过柜门缝隙看向外面,两位小丫鬟一人拿一笤帚开始认真清扫。
“柳叶,你说这厢房都不住人了,阿苏姐为啥还让咱每日都来清扫一遍啊?” 一位叫小翠的丫鬟出声抱怨。
“老爷走得突然,于咱府上总是不好的,多清扫几遍去晦气,等老爷的墓陵封口了,咱们就不用再清扫了。”柳叶边打扫边回应,“另外,清扫的时候留心些,阿苏姐说,她前几日来这清扫屋子时丢了颗耳环珠子,让咱们也帮着找找。”
两人在外面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辛辞在柜中寻了个舒服些的姿势倚着,心绪不禁被那颗耳环珠子勾走。
直觉告诉她,这不是颗简单的珠子。
一刻钟后,两人将地扫完,小翠走到榻边,拿掸子掸了掸床板上的灰尘,边掸边惋惜:“哎,这榻上的被褥床帏都是上好的绸缎,可还是被阿苏姐一把火给烧了,真是可惜。”
闻言,柳叶不轻不重地啧了声,“别唠叨了,小心让阿苏姐听到了骂你。”
听到这,小翠果真噤了声,随后两人收拾完便关上门出去了。
两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辛辞从柜中出来,看着一尘不染的床板,她不禁对这个叫阿苏的人产生了好奇。
不过,此地不宜久留,当务之急还是尽早离开,辛辞从厢房出来,沿着原路返回,她刚攀上后院墙沿,便听到一声“阿苏姐”传来。
辛辞惊觉转身,遥遥望去,看到那个名为阿苏的丫鬟,是位带着几分异域风情的女子。
离开户部尚书府,辛辞来到街上,忽地,一位男子从她身边飞速跑过,若不是辛辞躲得及时,都要被这男子撞上了。
辛辞以为这男子是有何急事,但下一瞬,一位老妇人的哭喊声传来,口中喊着抓贼啊,辛辞顿时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转身迅速追男子而去。
男子速度不慢,但辛辞的速度更快,不消片刻,辛辞便一跃而上,超至男子身前。
“把你抢那位老妇人的东西交出来!”辛辞拦在男子身前,出声道。
男子见辛辞是一女子,根本没将其放在眼中,语气哼哼地,“若是我不交,你能把我怎样?”
辛辞最讨厌这种犯错还不服管教的,脚下移步朝着男子的膝弯便是一脚,男子腿部一软砰地跪倒在地。
此时,周遭百姓也都放下手中的活,围过来看热闹,辛辞担心自己会被认出,想着尽早解决尽早离开,再次开口时语气带上几许威胁,“我是不能将你怎么样,但让你断手断脚,我还是能办到的,你想尝尝成为人棍的滋味吗?”
男子见辛辞来真格的了,顿时有些犯怂,不情不愿地将怀中财物掏出,没好气地扔给辛辞。
辛辞接过钱袋子,警告男子几句,而后穿过人群,径直朝老妇人走去。
见到钱财被拿回来,老妇人满眸都是感动,颤颤巍巍地向辛辞道谢。
辛辞担心老妇人的钱财再被抢,询问其住处所在,老妇人却是摇摇头,说:“老妪在此并无敝庐,来此只为看望小儿。”
闻言,辛辞刚想问老妇人儿子身在何处,一道焦急的声音便从不远处传来。
听到有人喊娘,辛辞循声看去,随之便见一位三十出头、着装朴素的中年男子穿过人群而来。
看清男子的面容,辛辞觉得有些眼熟,似是隐约在何处见过,还没等她回想起来,男子已来到近处,抓起老妇人的手便关切地询问起情况。
老妇人将钱财被抢以及辛辞帮忙之事尽数告于男子,男子听完,转身欲向辛辞道谢。
两人目光相接,辛辞仍未忆起男子身份,但男子的双眸却是瞬间睁大,似是看到了什么令其极度震惊之事。
察觉到男子眸光的变化,辛辞下意识地将面纱往上拽了拽。
看到辛辞动作,男子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过度,敛回神色,双手相握胸前,垂首向辛辞郑重行了一礼,后认真道谢。
辛辞助人本也不是为了别人的感恩,她只是见不惯恶人行恶,摆摆手打算转身离开。
而男子却是先一步绕到辛辞身前,像是有话要说,但其嘴唇翕动半晌,而后左右看了看熙攘的人群,最终仍是没有言语,只深深再福一礼。
辛辞见男子这般,心中不禁觉得奇怪,但此地人多眼杂,她不好多问,叮嘱男子看好老妇人后便快速离开了。
回到靖庭司,辛辞回顾与男子碰面的场景,她总觉得男子认出了她,可仅凭一双眉眼就能将她认出的人,却并未在其脑海中留下深刻印象,否则她怎会只是觉得隐约见过,并未一下记起这人的身份呢。
思及此,辛辞顿时产生了一种对方在暗自己在明的感觉,如此,她越发迫切想要寻到那半丢失的玉佩,今日她已去衙役所说的当铺问过,铺子掌柜却说玉佩昨日就被人买走了,现下踪迹已是难寻。
不过,好在男子并未当众揭穿她的身份,这点是辛辞唯一觉得庆幸的。
傍晚时分,辛辞用过晚膳,便按着地图寻到商挽萧的住处。
商挽萧的住处有个单独的院落,辛辞到时,商挽萧正在院中练剑。辛辞不欲上前打扰,寻一不碍事处打算倚墙观赏。
谁知,辛辞刚站定,商挽萧便刺剑而来。见状,辛辞并未躲闪,而是立于原地维持着抱臂的姿势。虽然认识不过两日,但辛辞笃定这人不会在此时杀她。
结果证明辛辞是对的,长剑最终停在离辛辞三寸远的地方。
辛辞的视线沿着剑刃前移,最后落在商挽萧的脸上,对方的表情与往常无异,无悲无喜带着几许淡漠。
辛辞抬手用两根手指将剑刃拨开稍许,而后勾勾嘴角,称赞道:“商司主好剑法!吓得我都忘记躲开了。”
闻言,商挽萧的眼睛微微眯起,显然没有相信辛辞的后半句话,不过看他的反应,他并未因辛辞的这句玩笑而恼火,反而似是觉得有趣,眸中生出几许兴味,故意将剑刃转回,语气中似有若无地带上几分坏性,“你就不怕我没刹住,真的一下了结了你?”
辛辞再度将剑刃拨开,道出二字:“不怕。”
商挽萧似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游戏,重新将剑刃转正,问出的话也是两字,“为何?”
这次,辛辞换了招数,抬手以靖币做阻隔,放在剑刃上将长剑压下,“因为司主说过,会给我三旬时日,如今期限未至,司主不会食言。”
商挽萧瞥了眼辛辞手中的靖币,而后重新看向辛辞,嘴角微不可察地勾出一丝弧度,“你怎就笃定,我不会食言?”
辛辞将手臂收回,被压下的剑刃没有被重新抬起,而后她看向商挽萧,认真回答:“因为,司主你是一个好人。”
听到这,商挽萧唇角的那丝弧度瞬间隐没,视线落在辛辞身上,其中带着几许审视、几许不知缘何而起的怒意,还有一分道不清言不清的情绪。
辛辞不知自己哪个字触及了对方逆鳞,默默将一枚靖币解下,递给商挽萧,“又过一日,还你一枚。”
话音落下,辛辞的手腕就被商挽萧用剑鞘打了一下,其手中的靖币顺势被抛于空中,下一瞬,一道寒光闪过,靖币被劈成两半,落地时的声响似也带着怒气。
“我不是个好人,你说错话了。”商挽萧的声音冷冷,似是一位不留丝毫情面的铁面判官,为辛辞的那声言语披上一句无情的评价。
辛辞垂眸看看那两半无辜遭殃的靖币,裂痕整齐,可知那剑刃劈下时的力道有多足。
对方似是在气头上,辛辞不欲在此火上浇油,默默转身离开院落。
待回到自己房中,辛辞躺在榻上,回想起那间被改天换地的厢房,心中不乏生出几分忧虑。那日,户部尚书喷出的血溅得到处都是,她本想回去取点样,也好找仵作查验,如今,案发现场被毁,踪迹全无,她能再去哪里找寻线索啊。
辛辞双目无神地盯着床帏,视线落至一侧,有一扇帏帐被床角勾住,于中间留下一道缝隙。
辛辞看着这未完全合拢的帏帐,脑海忽地闪过什么,心中有了新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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