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青年 其三

1.

宇智波和千手结盟的那天,我因为突如其来的高烧而没能和哥哥一同去。

我躺在被褥上,整个人都是迷迷糊糊的,只是依稀记得哥哥临走前摸着我的头,怜爱地问我想要什么。

我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偏头看着门外开得正艳的花,鬼使神差地对他说:“为我折一枝花吧,哥哥。”

“什么花都可以,我只想要你亲手折的那一枝。”

于是当我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摆在在我枕边的一枝开得极盛的花枝。

层层簇簇的、上面犹沾着香味与水汽,是我的哥哥为了我而亲手折下的。

——他回来了。

于是我从床上爬了起来,顾不上更衣与洗漱,就急急忙忙地跑出房间,想要去找他。

说起来,等我见到哥哥的时候,我应该要对他说些什么才好呢?

是“欢迎回来”吗?还是说“谢谢你”?或者干脆一些坦白自己的心意,“我想你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自己真的有好多的话想要对我仅剩的最后一个哥哥说,也想扑进他的怀里、听他说结盟的时候发生的事,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想要他能够摸摸我的头、再亲亲我的额头。

可我找遍了家里的每一个角落,从书房找到仓库,又爬到阁楼里,却都没有找到哥哥的身影。

——他没有回来。

2.

村子建立的初期,各类要处理的文件让我的哥哥忙得几乎脚不沾地,故而无法经常陪伴在我的身边,为此他总是向我表达歉意。

看着他比以往都还要差上几分的脸色,我最终还是默默地把所有的小情绪都收敛了起来,转而安慰他说:“没关系的,我们是兄妹嘛。”

我与哥哥是这一家仅剩的兄妹,亦是彼此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与支柱。

所以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和彼此分开,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会永远支持他的决定。

话虽如此,偶尔、真的只是偶尔。

当我独自面对空无一人的家与昔日繁花不见的庭院的时候还是感到了稍许的寂寞。

“再等等吧,”我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等哥哥回来的时候,就再让他抱抱我吧。”

等哥哥回来的时候,我一定要先扑上去紧紧地抱住他,然后在他怀中尽情地撒娇,央着他替我梳理发丝、推着我荡秋千,最好还可以和我说一些外面的奇闻异事,两个人坐在月夜下的走廊吹着晚风、再一起分食甜点。

就像我们过去常做的那样。

3.

“...结盟之后,宇智波和千手就都要搬离族地,去新村子居住......真琴,你要和我一起吗?”

我拒绝了哥哥,并在他问我为什么想留下来的时候,耍赖似地钻进了他的怀里蹭蹭:“我舍不得嘛,哥哥。”

“我不想走。”

然而从小到大一直无条件宠溺着我的哥哥却一反常态地追问我原因,可最终他还是敌不过我的撒娇蹭蹭攻势,只能叹息着答应了我的请求。

俗话说乘胜要追击,于是我顺势提出想要哥哥陪我玩秋千的请求,而他也非常痛快地就答应了,只是力度总是控制不好,忽高忽低地属实过于刺激了点。

我坐在秋千上紧紧地抓着两边的绳子,就像是花瓣那样在风中摇摇晃晃地飘荡着,风吹乱了才整理好的头发,放在晚上的话我可能会成为宇智波的又一怪谈。

这样的生活真好啊。

没有战争,也没有纷乱。即使我的哥哥依然无法时刻陪伴在我的身边,可我却再也不用担心他的安危、也不用担忧他会似其他的家人们那般在战场上殒命,我们都会在未来各自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父亲和母亲、还有其他的兄长们,如果他们在天国得知了这个消息的话,也一定会为我们感到高兴的吧?

只是父亲的性格稍微有点…说不定他会罚哥哥去小黑屋反省,然后口嫌体正直地坐在书房里傻乐。

然后——然后…?还有谁呢…?

是因为距离母亲和哥哥们去世已经太久了吗?我已经想不起来他们的模样了,更想不起来倘若他们还在世的话会做些什么了。

但这却是没关系的,就算已经想不起来了也不用担心。

因为我——

4.

哥哥忙得很晚才能回家我能理解,但我却无法理解哥哥为什么总是忘带我给他做的便当。

是我做得不好吃吗?还是今天的菜不合口味?是出门忘记了吗?还是故意丢下的吗?难道说每天都和别人约好了要出去吃饭却唯独忘记了和我说吗?

当我又一次在鞋架上发现了被遗忘的便当盒之后,在等哥哥回家之后再兴师问罪与现在就杀过去之间我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后者,抄起便当就出了门。

族地尚且还有一些没有搬走的族人,于是我拦住了其中的一位过路人,并向他询问去往木叶的路该怎么走。

“是真、真琴小姐啊,”那是一个说话磕磕跘跘地、眼神躲闪还不肯与我对视,并且莫名其妙的就脸红了的男人。“那个、不介意,我是说您不介意的话,…我…带你去可以吗……?”

我想了想,便答应了:“那就拜托你了。”

一路上我和族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他说他叫宇智波信太郎,过去曾经和我出过一次任务,还被我救了下来。

信太郎对我说其实他之前一直很想上门道谢来着,可因为战争和任务的缘故抽不开身,便只能拜托我的哥哥们帮忙转达。

我满脸诧异地看着信太郎,可后者对此却似乎一无所察的样子,自顾自地继续说着:“后来闲下来了一些以后我也想过上门拜访亲自道谢,但是泉——不、…话说回来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您,真的太巧了。”

可我并没有查克拉,自小就因为身体原因而被养在宅院中,根本不可能出任务。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打断信太郎然后告诉他认错人了的时候,正巧看见了迎面走来的哥哥:“真琴?”

“哥哥,”终究是兄长占据了上分,在和信太郎道了别之后,我小步跑到哥哥的面前,然后非常不客气地将便当盒递给了他,“你又忘了。”

“谢谢。”哥哥接过了便当,只是心情似乎不是很好的样子,但却还是带着我一起又向帮忙带路的信太郎道了谢。

“哥哥今天心情不好吗?”

“…不,没有。你怎么会突然问到这个?”

虽然嘴上说着没有,但哥哥周身压抑的气势却暴露了他的真实感受。

我记得的。在泉奈哥战死后,他也是如现在这样,总是默默地背负着一切。

但是没关系,就算哥哥不愿意告诉我原因也没关系。

因为我——

“我会永远陪着哥哥的。”

我看着我此生挚爱的哥哥,郑重地向他许诺道:

“生也好,死也罢。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他没有说话。

5.

截止目前,村子里还有很多地方都在修建与完善,可即使如此它的规模还是大得惊人。

哥哥先是牵着我(和便当)在村子里简单地逛了一遍,又领着我认识了这里的每一条路,却在我提出想去他工作的地点看一看的时候,突然间说想带我去一个好地方。

我当然回答:“好”。

我抱着便当,哥哥抱着我,我们在木叶的屋顶上奔跑跳跃着,有风吹起了哥哥的刘海,于是我便得以看见他骄傲肆意的笑容,和哥哥身后的、仿佛我一伸手就能触碰到的蔚蓝色天空。

就仿佛过去那些让人难过的、烦闷的、痛苦的糟糕事全都被我们甩在了身后。

——我们是自由的。

不论如何,至少在这个瞬间,我和他一定是自由的。

那是位于村子最高处的处山顶上,在这里我们可以俯视整个村子、看见底下来来往往的人们,甚至还能看见更远处的风景,就如同是整个村子都被我们踩在脚下了一样。

“村子的名字想好了吗?”

“嗯,是木叶。”

我没有去追问哥哥关于木叶这个名字有什么意义,而是偷偷摸摸地靠近了他,然后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攥着哥哥的衣袖,用眼神和动作明示他——快抱抱我。

无论如何,我的哥哥永远都不会拒绝我的请求,所以这一次也是一样的。

我们在山顶上紧紧地拥抱着彼此。我的头靠在哥哥的胸前,嗅着他身上淡淡的花香,听着他一下又一下地、有力的心跳声,想着要是能永远这样下去就好了。

没有杀不干净的敌人,没有打不完的仗,也没有处理不完的公文,没有人能擅自闯入打扰我们兄妹二人珍贵平淡的日常,如果我能和哥哥像现在这样在和平中永远幸福的生活下去就好了。

我们是宇智波家仅剩的最后一对兄妹,亦是彼此在这个世界最后的亲人与支柱。

所以无论如何,无论未来会发生了什么——

“哥哥会永远陪着我吗?”

“嗯。”

他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6.

我的身体实在是太脆弱了,即使哥哥有意替我挡去了大部分的风,可却还是让我感到了不适,所以我们便又从山顶下下来准备直接回家。

结果半路上我突然想起家里的存货好像已经没有了,于是我们就又掉头折回木叶去买菜…顺便买一些点心。

哥哥牵着我的手带我去了木叶里的一家新店,我原本正在番茄和白萝卜之前犹豫该吃什么好,结果一抬头就看见老板的表情非常的惊悚,人也在不停地发抖。

“您还好吗…?”

“没没没——!我很好!!多谢担心!!”

我顿了顿,到底是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将挑好的蔬菜递过去,看着老板抖个不停地称完了重又帮我塞进了菜篮里。

我付好了钱,正准备提起菜篮,却被哥哥抢了先。

“我来吧。”

他总是那么温柔。

我的哥哥虽然从表面上来看是个严肃又冷漠的人,在外面的风评似乎也不太好的样子,可我却比谁清楚真正的他是多么温柔细腻的一个人。

从小到大一直无条件宠溺我的、即使心情不好但只要我伸手就依然会抱住我的,总是默默地抗下一切不愿让我接触到这个世界残酷的一面的,我此生挚爱的哥哥啊。

我是真的想要能够为他做些什么,想要替他分担那些繁多的公务,可弱小的我既没有能与他在这个世界中同行的力量,也无法理解策略间的弯弯绕绕。

除了陪在他的身边这一点外,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什么也做不了。

不、我曾经也是能为他做些什么的,也曾有过力量,但最终却因为——

我被哥哥突然冷下来的气息吓了一跳,便下意识地看向前方,却看见了一个有着罕见银发的男性。

在双方擦肩而过的那个瞬间,我因突如其来的心悸而有些恍惚,甚至差点松开和哥哥交握的手,所幸我稳住了。

一股不知因何而起的悲伤与愤怒情绪霎那间便占据了我的全部思绪,随之而来的是某种充满了违和的熟悉感。

——我一定在哪里见过他。

这么想着,我悄悄地回头看向那个人,却反被对方抓了个正着。

该怎么形容才好呢?他的眼睛。那样冷淡而又平静的,却偏偏又瑰丽如我最爱的发饰上的那颗红宝石一样,连带着我脑海中的关于幼时模糊不清的记忆全都翻滚起来。

——我一定在哪里见过他。

然而事实是,我从出生起就一直呆在家里,也从未独自离开过族地,更无从谈起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于是我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随口问起哥哥:“他是谁?”

哥哥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牵着我继续走着,一直到我们回到家里,在放下蔬菜与点心的那一刻,他才缓缓地说:“那是…千手扉间。”

“真琴,离他远点。”

7.

自那之后,哥哥出门的时候总算是记得带上便当了,只是如果他前一天没回家的话,那就还是得由我送过去。

偶尔哥哥会被千手柱间不知道带偏到哪里去了,所以我就必须得拜托被他们留在办公室里独自处理文件的千手扉间帮我转交便当。

“可以帮我转交给哥哥吗?”

“嗯。”

我本该听从哥哥的警告远离这个人的,也明白会被哥哥讨厌的一定是个非常坏的人,可我就是无法抑制对他的好奇。

我想了解千手扉间,也想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更想知道此刻心中对他的这份充满了违和的熟悉感究竟从何而来。

我看着埋头在文件堆里奋笔疾书的千手扉间,又看一眼外面的天色,犹豫了好一会,才最终鼓起勇气来,试探着对他说:“那个、请问您吃过午饭了吗?...不介意的话,您可以打开饭盒吃一些先垫垫肚子的。”

千手扉间写字的动作一顿,然后头也没抬地就拒绝了我。

“…不,不必了,谢谢。”

8.

千手扉间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我还记得那天哥哥带我去新开的温泉店玩,结果在半路上就被千手柱间一行人插/足。

在简单的介绍之后,千手柱间就勾着斑哥的脖子跑到最前面嘀嘀咕咕去了,而他的夫人旋涡水户与我并排,千手扉间则走在我们后面。

水户夫人是一位扎着双丸子头的、头戴金色皇冠的并且还有着异常罕见的红发的女性。看着走在最前方勾肩搭背那两个男人,她歉意地对我说:“抱歉,柱间的性格有些...希望你不要介意。”

于是我连忙摆摆手:“不、没关系的,其实说起来我还要感谢柱间大人和您对哥哥的照顾才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好像听到了谁的冷哼。

“哎呀,不必那么拘谨,叫我水户姐就好了。...说起来,我可以叫你真琴吗?”

水户姐真的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明明这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却对她产生了憧憬。...是因为她的气质实在是太过于温暖的原因吗?

我和水户姐一路边聊边走,话题逐渐从前方两人的身上转移到了厨艺和家务。

然而在我们聊天的空隙,我悄悄地回头看了一眼走在我们身后的千手扉间,却发现他还在正冷着脸瞪着千手柱间和斑哥。

——是因为觉得自己被丢下了,所以在不高兴吗?

我悄悄地想。

然而在下一个瞬间,我就被察觉到视线的千手扉间抓了个正着。

——被他看见了。

我连忙慌乱地转过头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那样继续和水户姐聊天,可实际上我比谁都清楚——

关于我偷看千手扉间被他抓住的这一事实。

9.

哥哥的心情越来越糟糕了。

我不知道他究竟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而主动询问也只能得到他的沉默,所以我便只能尽可能多地陪伴在哥哥的身边。

“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我们的距离实在是太过于遥远了,即使哥哥从很久以前就有意识地放缓自己的步伐,我也依然无法追上他的脚步,抓不住他的衣袖,亦无法触碰他的掌心。

最近的我总是在做噩梦,我梦见我至今为止以为的人生其实全部是错误的,我的人生充满了遗憾与痛苦,一生都在失去与绝望的泥潭中挣扎沉沦。

“你幸福吗,真琴?”

月夜下,我们坐在走廊上。我靠在哥哥的胸前,乖顺地任由他一遍又一遍地用手指替我梳理发丝。

“我很幸福,哥哥。”

哥哥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地又抱紧了我。

我嗅着哥哥身上淡淡的花香,耳边是细碎的蟋蟀声,脑海中是我那些尽管也曾经历悲伤与分别的、但最终还归为了平淡的幸福。

我曾骑在父亲的脖子上摘过花,也曾被哥哥们被在背上和他们一起去南贺川的森林里爬树疯跑——虽然最后我们几个人都是被父亲拎回家灰头土脸地挨骂。

啊啊...那些说不上有多么激动人心或是跌宕起伏的、却温暖了我一生的甜蜜回忆。

我们沉默了很久,一直到他问我:“要和我一起走吗,真琴?”

“去哪里?哥哥要带我去哪里?”

哥哥没有说话。

长久的沉默让我感到了不安,于是我便从他的怀中爬了起来,端端正正地坐在哥哥的面前:“我们什么时候走?”

不论如何,不管哥哥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才想要离开这里,但只要是他所决定的,那我便都会永远支持他的决定。

可他却拒绝了我。

“……不,你留下。”

“…哥哥?”我茫然地看着他站了起来,我明明应该是清醒的,可此刻却莫名地感到了疲惫与困乏,连带着意识都迟钝了起来。

“今后,就算我不在了——”

我看着哥哥的嘴唇张张合合地似乎是在说什么,可却什么也听不清。

他的身影离我越发地遥远,于是我费力地朝他伸出手,试图抓住他的衣袖,可最后我却什么也没能抓住。

——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拜托了,请不要离开我,也不要丢下我独自离开。

我们是兄妹不是吗?所以无论如何我们都应该陪在彼此的身边,无论发生了什么我们都会永远在一起。

生也好,死也罢,就算前方等着我的只有更加残酷的痛苦,但是只要有哥哥,只要他能够陪在我的身边,那我就什么也不怕。

“哥…哥……”

带我走吧,

既然你已不愿待在这里,既然你已决意要离开,那就带上我一起走吧。

“睡吧,做个好梦。”

我陷入了梦中。

10.

我的人生平淡而又普通,硬要说有哪里特殊的话,也就只有那个了吧?

我穿越了,并且失去了过往的记忆。

那个时候我突然出现在了木叶的街道上,手里甚至还拎着一个菜篮,周围人来人往的,却没有一个人察觉到我的突然出现有什么不对。

我茫然地站在大街上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过往的记忆就犹如在臭水沟中泡烂发酵的食物般恶心,光是试图回想就让我感到了恶心与头晕,就差没吐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千手扉间出现了。是他穿过人群抓住了茫然害怕的我,又主动问我发生了什么。

或许是因为我对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又或许是因为我身处于一个陌生的世界,所以不自觉地对第一个向我伸出手的人产生了信任,我将所有的事一股脑的都告诉了他。

闻言千手扉间露出了相当怪异的表情,在片刻的沉默之后,他毫不犹豫地带着我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去到了他的家里,还顺便为我介绍了他的家人。——大嫂,旋涡水户。

水户夫人对我的突然出现表现得相当疑惑,而我只能求助地看向千手扉间,希望他能告诉我此刻应该怎么做,可后者只是冷着脸朝我点了点头。

我扭扭捏捏地揪着自己的衣袖好一会,才终于鼓起勇气主动朝水户夫人问好:“冒昧打扰真的万分抱歉...那个、我叫...”

我叫、谁来着?

我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能说出名字。

房间里的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而就在我沮丧的以为自己搞砸了一切的时候,是水户夫人主动牵住了我的手,然后温柔地安慰我说:“没关系的,不用紧张。…叫我水户姐就好了。”

我十分自然地就改了口。——或许是因为水户姐的气质实在是太过温柔,所以我才会一见到水户姐就对她产生了憧憬和依赖。

“...我去找大哥。”千手扉间这么说着,又突然消失不见了。

我尴尬地看向水户姐,而后者则带着我去客厅坐了下来,还又端来了茶水和点心,耐心地询问了我的状况,顺便将那些关于这个世界的,所有她知道的全都告诉了我。

我捧着茶杯小心地抿着茶水,透过朦胧的水气看见了水户姐莫名悲伤的眼神。

那份眼神、这个感觉——

就仿佛、我们早已相识。

11.

千手扉间的大哥是个叫做千手柱间的男人,性格不是一般的豪迈。

在简单的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之后,他主动提议让我这个素未相识的陌生人住进他们家里,甚至就连水户姐也在旁边帮腔。

“放心吧,就住在我这里好了!我会照顾好你的!”

我捏着自己衣角,求助地看向从回来到现在一句话也没有说过的千手扉间,可后者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是默默地别开了头。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间有些难过,而这一破绽也被千手柱间迅速抓住,他当即一拍桌子:“好!我宣布真琴就住进我们家了!”

“真琴...?”

我茫然地看向千手柱间,而后者肉眼可见的心虚了起来,手忙脚乱的开始解释:“诶?啊啊!那个啊…那个、真琴,真琴其实是——痛痛痛,水户不要掐我!好痛!”

水户姐收回了掐千手柱间的手,温柔地对我笑了笑:“其实那个是我们刚刚想的名字。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以后我们可以叫你真琴吗?”

我连忙摆手,“不不不、我很高兴...那个、你们不仅好心收留了我,还给我取了名字,真的感激不尽!”

说到这里,我小心翼翼地瞅了一眼正蹲在一旁种蘑菇的千手柱间,犹豫着开了口,“那个...柱间哥他、没关系吗?”

然而还没等水户姐回答,千手柱间就一下蹦跶了起来凑到我的面前:“刚刚,你叫我柱间哥了吧?”

“啊、是的,怎——”

“噢噢噢噢哦哦哦!真琴叫我柱间哥了!水户扉间你们听见没真琴叫我柱间哥了呜呜呜呜!”

我茫然地看着柱间哥被水户姐和千手扉间双重镇压,然后又跑到角落里消沉地种蘑菇。

“抱歉,柱间他性格有些....”

我:不敢吱声.jpg

12.

虽然已经重复了很多遍,但是我真的对千手扉间有一种超乎天然的熟悉感,就仿佛我们早已相识、或者交情不浅?

可我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对于过去的事也一无所知,否则的话我一定能知道原因是什么。

我现在住在千手家里,并且因为不太好意思白吃白住,所以平时也在帮水户姐做一些家务。——这么大的一个家也不知道水户姐平时是怎么做到一个人打理干净的。

只是除了买菜,我本想和水户姐一起去、顺便见识一下这个崭新陌生的世界,可她却总是拒绝这个请求。

“真琴可以帮忙留下来替我看家吗?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我看着水户姐的笑颜,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好。”

我的身上有很多狰狞的伤疤,而每次替我擦背后祛疤的药的时候,水户姐都会心疼替我吹吹,明明伤在我身,她却表现得像是伤在自己的身体上,还安慰我说这些很快就能恢复。

另外还有关于我记忆的事,我仍记得当那天千手扉间主动提出要帮我检查和治疗的时候,柱间哥的笑异常的…嗯,一言难尽。

他一面咚咚咚地狂拍着千手扉间的背,一面夸他懂事能干,而水户姐则对我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乖巧.jpg

千手扉间很忙,可他却还是腾出时间每周六的早上为我做一次检查。顺便一提每个星期也只有这个时候柱间哥才会老老实实工作一会儿——然后又立马溜得不见人影。

...说真的,有时候我都不知道他们俩究竟谁才是大哥。

检查的过程其实很无聊,无非就是抽血和查克拉治疗之类的,还有一大堆我听不懂的专业名词。

可我却非常期待每周的检查日,因为也只有这天我可以光明正大地观察千手扉间,看他认真地在纸上写写画画的侧颜、还有皱着眉头叫我别看了的样子。

但要说我最喜欢看的,那就一定是千手扉间的眼睛了吧?

那是以我贫瘠的词汇量根本无法形容出来的特别,明明是非常炙热的红,却又冷静锐利得吓人,在与我的视线交汇的瞬间兀然柔软下来的感觉也非常的吸引人。.....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这两兄弟的发色瞳色差距会这么大?

我想,我应该是喜欢千手扉间的。

毕竟他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朝我伸出手的人,还有每次看见他的时候我的胸口都会盈满酸酸涨涨的奇怪感觉,就像是有某种相当强烈的情感即将喷涌而出一般。

在意识到自己的这份感情后,我便开始尝试着做一些刺绣的小物什送给千手扉间,也有努力地去学习做他喜欢的菜肴,毕竟除了这些以外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不仅失去了记忆,就连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全都是水户姐一家给予我的。

我不属于这个世界,故而从未想过千手扉间会回应这份感情,唯一所期望的便是将来的自己不要为此后悔。

结果某天千手扉间突然跑到我面前来问我要不要和他结婚。

我:?

虽然但是,求婚总得有个理由吧?要知道千手扉间对我的态度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虽然住在同一屋檐下,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但我们之间其实很少会有交流,更多的时候都是我追在他身后跑。

“…你今天,没睡醒吗?”

我迟疑地看着千手扉间,还是不太相信会有这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千手扉间:“……”

千手扉间:“结婚吗?”

我看着千手扉间的脸,最终还是可耻地屈服了。

“结!”

13.

于是我的婚约就这样胡乱仓促地订了下来。

在得到口头答应后,千手扉间就急匆匆地离开,然后又急匆匆地拿着一张表和一枝笔回来叫我签字。

我茫然地看着表头上『婚姻届』和男方一栏上已经填好了的『千手扉间』,又茫然地看着满脸坦然、完全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的千手扉间,拳头是捏了又捏,非常地想给正义的一击。

“怎么了吗?快签,我还有事。”

当事人甚至还敢催促我动笔签字,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正在悄悄到来。

忍无可忍的我恶向胆边生,将手中的笔狠狠地砸向了千手扉间——

“给我摆好你的态度然后重新和我求一遍婚啊你这混蛋!”

就算我再怎么缺乏关于这个世界的常识,但是结婚这种事怎么想都不可能是这么随便的吧?!

14.

婚礼的那天,我被长辈们簇拥着梳洗打扮,乌黑的长发被抹上了香香的发油,然后又被挽了起来,鬓间插着一朵纯白的花,而水户姐甚至亲自以指腹沾染了口脂替我涂在唇上。

门外是熙熙攘攘的人声,不用刻意去听都能听见柱间哥在狂笑的声音,还有我的新晋丈夫那句苍白无力的:“快住嘴吧大哥。”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乌发白肤,笑容羞涩而腼腆,满心满眼都是结婚的喜悦。

我从未奢求过我的这份感情会得到回应的那一天,所求所作只是为了今生无悔,可天生的神明却替我实现了这一愿望。

我真的要嫁给千手扉间了,待我披着这身嫁衣踏出房门的那一刻,便就是他的妻子。

“要幸福啊,真琴。”

在我被长辈们簇拥着离开之前,水户姐在身后对我许下了这样的期许。

我看着这位一直真心待我似妹妹的夫人,终究还是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与感动,玩笑着回应说:“如果扉间对我不好的话,我会回来和水户姐和柱间哥告状的。”

踏出房门的那一刻,我于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千手扉间那头标志的银发,还有他一反往日精明的呆傻样。

“哦哦是真琴!扉间你快看诶!是真琴!你呆站着干什么,快过去啊!”

“大哥别推我!”

我强忍着笑意,看着发呆中的千手扉间被柱间哥猛地推得一踉跄,又狼狈地假装镇定,顶着起哄声走了过来。

这是我的丈夫,是我所爱着的人。

看着千手扉间微红的耳尖,和他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我突然间起了一丝逗弄他的坏心眼:“我漂亮吗?”

在与心爱之人交握双手的那个瞬间,我再也无法压抑内心的情感,将礼仪与矜持统统抛在了脑后,踮起脚尖主动亲吻了他的脸庞。

我的丈夫当场没绷住表情,那幅呆傻的样子我可以记一辈子。

“我漂亮吗?”

千手扉间的脸上被印上我的口脂,而他与我交握的那只手紧了紧,过了好一会才别别扭扭地——

“……嗯。”

15.

婚后我与千手扉间的日常其实真的很普通。

我每天就是宅在家里做家务、偶尔还会在大街上遛弯散步,而千手扉间也干脆破罐子破摔,彻彻底底暴露了工作狂的本质,只有在处理完公务后才会回家。…我开始思考以前在柱间哥家里的时候,我是怎么做到一个星期能有四天完整地看见他的了。

千手扉间从不会对我说什么甜言蜜语,比起这些他还是更喜欢实际一些的。比如说我喜欢花,他就为了买来各式各样的花,在阳台上、房间里、书桌上,我们家的每一个地方几乎都放有花。

在下班回家的时候,千手扉间也总会为我带回一些小礼物,有时候是点心,有时候又会是首饰或者衣服;

每到下班的时间,我就卡着点蹲守在玄关处,等他开门之后一个猛子扑向千手扉间,而他也只能无奈地随我怎么折腾。

我的丈夫从未对我说过那些甜腻的情话,也极少会对我说“我爱你”,可我却明白他爱我胜过千山万水。

若要问原因的话,那也只能是因为我也同样爱着他了吧,所以才能知晓他对我的这份感情。

新婚的那天晚上,我因为越想越觉得不对,便硬生生把已经快睡着的新任丈夫摇醒,逼问他为什么突然要和我结婚,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要拉我下水。

千手扉间看着我,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像哄小孩那样糊弄我:“早点睡吧。”

我:“快起来说清楚!不然你别想睡!”

千手扉间:“别闹了,快睡吧。”

我:“我不管我不管!不说清楚别想说!”

我和千手扉间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了快一晚上,一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他才终于放弃了无谓的抵抗,小声地bb了两句,只可惜我没有听清。

“什么?”

“啊——没什么,快睡吧。”

然而这一次无论我再怎么闹腾也没有用,千手扉间闭着眼睛稳如老狗,无论如何都不肯再理我,气得我直接把被子全部裹走卷成一团自己睡。

结果这一睡就睡到了中午,还是被我新出炉的丈夫叫醒起来洗漱吃饭的。

“吃饭了。”

我看着千手扉间的脸,最终还是可耻地屈服了。

“来了。”

16.

千手扉间非常在意我身上的那些疤痕,每次做成年人之间的不可描述的时候他都会盯着看老半天,然后伸手…啊不不不不,打住打住,小孩子不可以看会长针眼的。

“……你,就不介意这些吗?”

“无所谓,反正什么也不影响。”

我说这话的时候千手扉间就会露出那种既复杂又奇妙的表情,要我打个比方的话大概就是看见隔壁家的小孩子撒尿和泥…啊不不不不,这种话太粗/鄙了。

“也是,我不应该说这个的。”

丈夫的态度让我觉得很不爽,有种自己被鄙视了的微妙感。于是我立马掏出我六十斤重的拳头,一大坨捶在他的胸口上发脾气。

千手扉间:?

平日里我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神不知鬼不觉地钻进丈夫的怀里,然后将头靠在他的胸前,安安静静无比乖巧地听他的一下又一下的有力心跳。

最开始的时候千手扉间还会微弱地抵抗一下,但随着日子越过越久,曾经的纯情靓男最终还是变成了只要我钻进去就会开始做成年人不可描述的事的厚脸皮肮脏大人。

我:我错了,但是下次还敢。

事后我躺在床上,每次都在怀疑我之所以会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抱的原因会不会是怪他的身材太好。

我默默地看着正在穿衣服的千手扉间的背影,忽然间觉得自己的怀疑不无道理。

——还是把他养胖一点吧。

这么想着,我在晚饭的时候特地买了一大堆甜品,又做了一大堆的油炸食品,连哄带骗的硬生生把千手扉间喂撑了。

我:计划通√

只可惜无论我再怎么努力喂饭,丈夫那一身健壮的肌肉都始终不见有半点变成肥肉的倾向,而且好像还越来越结实了,打他的时候这一巴掌拍下去他会不会痛我不知道,但我的手一定是痛的。

手痛到气急败坏的我遂一次更比一次地给丈夫喂更多的饭,一直到他面无表情地端着我最喜欢的那一盆花,威胁我要是再这样他就把花送人,我邪恶的计划才被迫终止。

可恶,这个狡猾的狗男人!

17.

说起来我怀孕的这件事还是千手扉间替我诊断出来的,虽然我并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连这个都会。

那天是每周的照例检查日,千手扉间很普通地像往常一样用查克拉替我检查身体,然后不知道是查出了什么东西,表情一下子就崩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个时候他的表情,打个比方的话就是…啊不,算了,我指不定又会蹦出什么粗/鄙的话。

我从未见过千手扉间如此严肃又沉重的样子,吓得我以为自己是得了什么绝症,整个人都在慌,手里紧紧地攥着床单,一面抖一面酝酿眼泪准备随时哭出来。

“怎、怎么了嘛……”

千手扉间沉默了很久,一直到我已经在脑海中自动过完我病重病危到和他天人永别的画面,还顺便思考了一下到底准不准他另娶的时候,他才慢吞吞回答了我的问题。

“怀孕了,你。”他的语气相当沉重。

我愣愣地看着我的丈夫,迟钝的大脑在消化完这个意料之外地消息之后,我的拳头是捏了又捏,最后还是放弃了殴打他出气的打算,猛地一下翻身从床上跳下来扑进丈夫的怀里。

“别说得我像是得了绝症一样啊你这混蛋!”

现在的我暂且不说,但那时我一定是喜悦的吧。

——忘记了一切的、在背叛了哥哥与家族后毫无负担地与弑兄仇人结婚生子的我,在那一刻,至少一定是发自内心的为了孩子而喜悦的。

18.

怀孕之后,我就变得黏人了起来。

具体表现包括但不限于在在千手扉间起床的时候和他来一段黏糊糊的早安吻,或是赖在他的身上磨磨蹭蹭老半天,直到他因为快迟到了而不得不匆忙换上衣服吃过早饭后用飞雷神赶过去。

我喜欢在他回家的时候对他撒娇要抱抱,看着他脸上舒展开的笑意,还有每晚睡前必不可少的“我爱你”。

明明千手柱间的孙女都已经三岁了,可我和千手扉间却才刚刚拥有第一个孩子。

我们曾手牵手共同漫步于木叶的街道上,迎着晚霞畅想着未来的生活,怀揣着对这个孩子的祝福与期望。

我曾经是发自内心的期待过这个孩子的降生,也期待过与他们的未来。

可现在,我却庆幸于它夭折在了我的腹中。

我和丈夫曾经就讨论过关于孩子的名字这个问题连续吵了三天架,不是他嫌弃我取的名字太老土,就是我嫌弃他取的名字火之意志含量过高。

这个孩子的名字一直拖延了很久,久到柱间哥曾经提议过如果我俩还是僵持不定的话可以让他来取,但最终他还是败在了千手扉间的死亡凝视之下。

啊啊、说起来,

如果那个孩子出生的话,他现在会叫什么名字呢?

——这种事现在已经没必要烦恼了。

那些我曾经拥有过的幸福、以及触手可及的甜蜜日常,全部在我回想起了一切、并且失去了最后的哥哥的那一天消失了。

19.

那是非常普通的一天。

那天早上我照例黏黏糊糊了丈夫好半天,然后依依不舍的目送他一下消失赶去上班。下午的时候我还在一个人在家给花浇水,却突然感受到了强烈的地震,还听见了某种动物响彻天际的咆哮声。

我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肚子,正在不知所措着是待在家里还是跑出去的时候,保护我的忍者出现了。

“请不用担心,两位大人都已经赶过去了。”

蒙着脸的、自称为信太郎的男人一面安慰着我,一面抱着我朝避难所赶去。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然而信太郎却没有回答我,他沉默着抱着我穿过了街道与楼房,在我意识到我们似乎正在离开木叶、并且有哪里不太对劲的时候,他才低声对我说:“……是的,我们曾经见过。”

我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肚子,以为他是趁乱劫走我的敌村忍者,想要以我作为人质威胁木叶与丈夫,可信太郎却向我解释道不是这样的,并且还郑重地向我承诺:“请不用担心,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会伤害您。”

“...那么你要带我去哪里?”

“…,”他顿了顿,语气一下就激烈了起来,“我要带您逃出这里。”

“虽然不清楚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但是,如果是斑大人的话——”突然间,信太郎猛地停住了,甚至还猛地松开了抱着我的手臂,害得我一下摔倒在地。

我一面护着肚子,一面狼狈地爬了起来。而才刚抬头就看方才还信誓旦旦地说着不可能伤害我的信太郎此刻正对我举起了武器,他的表情狰狞而又痛苦,就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一般,最后大吼着:“真琴快逃!”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20.

千手扉间的治疗没有让我恢复记忆,但人生最后的走马灯却让我想起来了。

在那充斥着苦涩药味与血腥味的夜晚,我的母亲抱着我,她在咳嗽、在流泪,呼吸声沉重得就像是破损的风箱般。

“真琴,”我的母亲曾对我说,“对不起。”

信哥临行前,他曾将我抱了起来,贴在我的耳侧悄悄地说:“真琴不要讨厌父亲,他其实很爱你的。”

卸去了冷硬的外壳,我的父亲温柔地、轻轻地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我的发顶,眼神柔和而又慈爱。

他对我说,“无论如何,你都要努力变强,奋力在这个时代活下去吧,真琴。”

我想起来。

关于我此生最爱的哥哥最后一次亲吻了我的额头,他的眼泪混杂着鲜血滴在我的脸上,又与我的泪水交融在一起的时候,他对我许下的期望与祝愿:

“从今往后你会活得比谁都幸福,并且代替我亲眼见证和平迎来的那天。”

“——我爱你。”

我已经想起来了。

从我的幼年、童年、少年直至现在的一切,我全都已经想起来了。

我是宇智波真琴,是前任族长宇智波斑的的妹妹,而不是千手真琴,更不是千手扉间的妻子。

我的家族世世代代都在和千手交战,母亲在我幼时病逝,父兄皆数战死在战场上,而仅剩的兄长在与世仇结盟后又丢下我离开。

我与千手扉间的初遇是在我七岁那年的南贺川边,至今已有二十七年,而在这二十七年里千手扉间曾杀了我两次,如今这满身的疤皆是由他造成,又夺走了我的孪生兄长;

在结婚三年后的今天,我才方知昔日恩爱的丈夫竟是亲手杀死我孪生兄长的仇人。而我不仅与手上沾染了至亲鲜血的仇人每日耳厮鬓磨、诉说着对彼此的爱意,甚至还怀上他的孩子。

我记得那些我与千手扉间之间的点点滴滴,心中也尚存着对他的爱意;可我也记得我与泉奈哥之间那些弥足珍贵的回忆,以及这份彻骨的恨意。

在回想起了一切之后,我的感情本应要比现在还早更激烈一些才对,按理来说此刻的我应该早已陷入爱与恨交织构成的深渊之中,可我却没有。

或许是因为我已死去的原因,此刻盈满我胸间的并不是憎恨与悲痛,反而是一种本该如此的宿命感。

我早该知道的。

从出生到现在,我什么也做不了。我无法治愈母亲的病痛,无法在战场上庇护父兄们的安危,也无法阻止哥哥离去的脚步,无法替死去的哥哥报仇,更无法原谅千手扉间。

我早该知道的。

在母亲病倒、我躲在门外偷看医师们用掌间荧绿色的光替母亲缓解病痛的时候,我就该知道的。

——我什么也做不了。

21.

我没有死,我的哥哥却死了。

如今的我已经彻底一无所有了。

我从迷雾中苏醒,以为一睁眼就能看到地狱无边的彼岸花花海和已逝亲人们的灵魂,可现实是,我第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我床边的、尽显疲惫与憔悴的千手扉间。

在发觉我苏醒后,他的表情一下就放松了下来,然后伸手出想要向往日般触碰我。

我本以为回想起了一切的我应该是是平淡而冷静的才对,可此刻我却陷入爱与恨交织构成的深渊之中,光是看着他的样子我就止不住地痛苦着。

“别碰我,”在那只手即将触碰到我的身体时,我制止了他,“斑哥在哪里?”

千手扉间的表情凝固了。

于是在我三十四岁的这一年,我不仅失去了最后的亲人、失去了腹中未出世的孩子,还失去了我的丈夫。

养伤期间我没有再见过一次千手扉间,说到底,我们的婚姻根本就不可能会继续下去的可能性。

我无法原谅千手扉间、更无法原谅杀死了我最后一位哥哥的千手柱间,无法原谅一直将我蒙在鼓中欺骗的他们,却也放不下过去的那些回忆。

偶尔,在看着窗外的风景的时候,我会想——对他们而言我究竟算什么呢?

欺骗我的感情、又肆意玩弄我的人生...在他们的眼中,我究竟算什么东西?

我默默地待在病房里,谁也不愿见,将自己隔离在狭小的病房间,一直到康复出院之后,我就收拾了东西搬回到了我真正的家。

那座曾经被我精心打理的庭院已经荒芜成另一个模样,残破不堪地再不见当初的影子,庭院间杂草横生,除了那颗从未开过花的树,这里已经再也没有了当初我们一家生活过的痕迹了。

我的身体虚弱而又无力,在又一次的受伤后我甚至连长时间的走动都无法做到,只能堪堪赶在夜晚到来之前收拾干净了母亲的房间住进去。

我在仓库找到了那个泉奈哥为我打的、曾被我半开玩笑嫌弃幼稚的秋千,又搬出了桌子想要踩在上面将秋千的绳索系在树干上,可即使我已费力踮起了脚尖,却手抖得无论如何都系好。

看吧,我什么也做不到。

无论是回应母亲的感情,还是向父亲道歉,亦或是与哥哥们在一起,我永远什么也做不到。

我三十四年的人生就宛如一场噩梦,越是珍视什么就越会失去什么,所有的快乐与幸福都会转化为更沉重百倍的痛苦,一生都在痛苦与绝望中游荡。

我已经无法忍受了,

这样的生活究竟还要持续多久?

救救我。

无论是谁都好,只要能带我逃脱这样的命运,只要能让我远离这些痛苦——

救救我。

22.

我做了一个噩梦。

虽然梦的具体内容我已经想不起来了...但毋庸置疑的是,那一定是个非常糟糕的噩梦吧?

所以醒来的时候,我的脸上才会满是泪痕,心脏一阵阵地抽痛着,恍若经历了什么痛苦的事。

我想要去见母亲,想要为她折下一支花,然后扑进她的怀中告诉她这个我已经记不清内容了的噩梦,听她温声细语的安慰我,然后两个人在走廊上一面晒着太阳一面闲聊。

我的身体注定了我无法跟随父兄们奔赴战场,我只能待在家里,整日守着空荡荡的房屋和母亲,还有满庭院的花以及那棵不肯开花的笨树,一直等待着父兄们归来,我们一家得以团聚的那一天。

我打开房门,在满庭院的花丛中细细地为母亲挑好了今日要折给她的花,然后捏着这朵花走到了她的房间里。

“真琴,”我的母亲似乎也是刚睡醒的样子,她的身上甚至还穿着睡衣。

于是我将花郑重送了给母亲,又拿着镜子帮她照着,看着母亲将这朵花别在了自己的鬓边,看着她灿烂的笑颜,心里想着要是我们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没有痛苦的过往,没有忘不掉恨,也没有无法原谅的爱人,没有人能擅自闯入打扰我们母女二人珍贵平淡的日常,如果我能和母亲像现在这样在和平中永远幸福的生活下去就好了。

我们是宇智波家仅剩的最后一对亲人,亦是彼此在这个世界最后的囚徒。

所以无论如何,无论未来会发生了什么——

“你幸福吗?”

“我很幸福。”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23.

母亲病倒了。

来势汹汹的、不知名的疾病很快就将我的母亲折磨得虚弱不堪,现在的她再也无法将我揽入怀中,亦无法替我梳理发丝了。

我讨厌这样。

我跪坐在母亲的身侧,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而后缓缓地、小心翼翼地俯下/身来,将耳朵贴在了她的胸前。

意料之中的,我什么也没有听见。

我听不见母亲的心跳声,亦不敢去试探她的鼻息。

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挚爱的母亲以肉眼可见地速度消瘦下去,看着她一日更比一日苍白的脸,触碰我的手冷得就像是一块冰般。

如果我为母亲再折一枝她最喜欢的花的话,她的病是否就能好起来了?

——来得及的。

于是我爬起来,转身拉开房门朝着族地外跑去。

——只要我跑起来,这一次就一定来得及的。

我的身体虚弱而又无力,长时间的跑动甚至让我的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可即使如此我也不曾停下。

我踏着杂草与枯叶、穿过路边不知名的野花,跑出了由围墙建构的牢笼,终于抵达了那棵会开母亲最喜欢的花的树下。

我的兄长们曾严令禁止我独自来去到这里,可我别无选择。

——因为我必须要为母亲再折一朵花才行。

不要匆忙间折下的,一定要是精心挑选的,能让她留下来、并且重新对我展露笑容的花。

我费力地爬上了树,即使双手被磨破了皮、即使因为力气太小而从树上一次次地摔了下来也不曾放弃,只是固执地爬到了枝丫处,正准备折下一支花的时候,却发觉在不知不觉间自己的身边竟开满了花。

放眼过去,连绵不绝的花就如同是连接了天与地,仿佛我只要跑向那边就能抵达世界尽头一样。

这里、是天国吗?

我踩在树干上,愣愣地看着眼前这超乎了人类想象的壮美一幕。而此时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吹起了花瓣,我在朦胧间看见了我的父亲和兄长们正站在花海的另一端默默地注视着我。

我的父亲穿着战甲,几个兄长们都是小孩子的模样,却唯独斑哥和泉奈哥成长为了大人的样子。

他们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动作,只是远远地站在那里,就如同在等待我主动过去一般。

“对不起,”我抱着树干,即使满心都是对他们归来的喜悦,却也还是不得不先忙完眼前的事,“可以等等我吗?”

“等我折完了这朵花,我马上就过来。”

我的父兄们虽然没有同意,但却也没有否定,只是远远地看着我,就仿佛无论我做了什么,他们都会永远支持我一般。

于是我转而伸手努力去够花海中那开得最艳丽的一枝,却无论如何都够不着。

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在我终于勉强将花枝折断,准备收回手的那个瞬间,枝丫再也无法承受我的重量,害得我从树上跌落了下来。

啊啊…该怎么形容这个场景呢?

漫天的花海在此刻分离成了一片片的花瓣,它们在我的身边轮转摇曳着,穿过了我的发丝与指尖,逐渐构成了摇篮一样的东西,以细嫩的自己托起我的身体,然后引领着我飞往家人们的身边。

我的母亲不知道事什么时候偷跑了出来,此刻她站在花海的中央,而我的父兄们就在她的两旁默默地注视着我,而就在我被花瓣托抚着与他们擦肩而过的那个瞬间,斑哥将他手中的花枝揉散,让其化作了摇篮的一部分,目送我的远去。

“真琴,”隔着漫天的花海,我与母亲十指交扣,于天空缓缓降落至她的怀抱,“我爱你。”

“母亲,”

我将花别在了母亲的鬓边,原本病中虚弱的她也在这一刻被光芒所笼罩,褪去了昔日被疾病折磨的样子,那头原本有些枯燥的头发也恢复了往日般似绸带般顺滑的光泽。

母亲捧起了我的脸,而她发丝则垂落在了我的脸上。——轻盈的、转瞬即逝的,就如同她的吻般。——我与她额头相抵,我们的眼中仅仅倒映着彼此的身影,自她眼角滴下的泪水与花瓣一起飞散在了空中,就像是花也在为了我而哭泣般。

“我也爱你。”

这一次,

我终于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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