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pisode 26

Episode 26

玖辛奈一见到旗木朔茂就知道这哥们离死不远了。她本来不想认识他的,但他们都是来看心理医生的,狭窄却很长的走廊,白色墙壁,下半部分刷成了灰扑扑的黄色,她后来才在厕所看到延伸至此的黄色,明亮的柠檬黄。走廊里的黄色已经全部脏掉了。在一个这么安静的地方遇到,两个人究竟是陌生人还是熟人根本没有分别,再不相干也成了狭路相逢。旗木朔茂比她年长十多岁,脸上没有老态而只是疲惫。他朝她非常友善、非常迟缓地扬起了笑容,主动问道:“你就是水户大人一直在照顾的那个孩子吧。”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居然是在这个时候。她眨了眨眼。这很不容易——但玖辛奈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声音:“是,我是漩涡玖辛奈。”

“唔,”他用一种老式的声调重复了一遍,语气很礼貌,“漩涡……玖辛奈。我是旗木朔茂。”

“我知道。”她有点尴尬,也跟着笑了笑。

他笑:“总之。”

她伸出手,他们就握了下手。旗木朔茂绅士地轻拢她前半掌,然后放开。细想,他的肌肉其实早就变得很无力。无心去控制,就会显得像行尸走肉。为什么无心?她不能想下去了。

木叶白牙的事在忍者圈子里无人不知。名气成了双刃剑。

玖辛奈早就见过旗木朔茂,比如自来也和他一起出现的那次。那时候二战还没结束呢。她心里没什么波澜,不再觉得往事滚滚,触目惊心,原来只是以身入局得不够彻底。一旦触底反弹,就不会有“前尘无常、往事反复”的体感。除了那天匆匆的背影外,她还在村口、医院、火影楼附近的菜市场见到过他……还见了好几次。虽然都是很早之前的事了,但她没法假装它们已被杂乱的记忆之流淹没,也没理由编出自己不认识大名鼎鼎的“木叶白牙”的谎言。从观众的角度讲,她非常怜惜这个被忍者的存在所压迫至死的男人,他因忍者而变得著名,也因自己的忍者身份自裁,不仅死得很难看,还让旗木卡卡西变得很奇怪。本来是这样的。但当她一见到旗木朔茂,立刻就开始怀疑:他身上的懦弱并不比坚强少。这个男人比她早来半个月,他的话题已从心理创口推到了童年创伤。

这是玖辛奈猜的,因为山中医生的进度真的很快。

要不是山中荣治一直对她和颜悦色、态度认真,她真的要怀疑他在公事公办——也可能他的公事公办就表现为这幅样子……就是这样。

她越想越觉得这很有可能。但暗部们看在山中荣治的面子上都愿意给她两个小时的清净——所以玖辛奈雷打不动地每周去心理咨询两次,还有要提高频率的倾向——这又是另一个方面的考量了。

在他们狭路相逢一个月后,旗木朔茂就自杀了。在此事发生前,她受邀去他家吃晚饭,山中医生的意思是烹饪能调节心情,所以旗木朔茂顺水推舟地邀请了她,她也答应了。说到底她还是好奇他。一起烹饪的时间也不多,一共两次。第一次时旗木卡卡西也在,但完全没有要出来的意思。一顿饭吃到最后,餐桌上变得过于安静,两个人都没滋没味的。并不是食物不好吃的意思,因为他们都很擅长烹饪,她买了:秋葵、鲜虾、土豆、西红柿和牛腩,炖了一大锅暖和的牛腩汤,还炒了点时蔬。虾是她特意给还小的旗木卡卡西准备的——鲜美的高蛋白。但卡卡西一直没出来,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不知道在做什么。当时的情形究竟如何,她现在还记得十分清楚:

旗木宅很大,向右拐了两次才是客厅,铺满旧式榻榻米,角落里放着一个带着灰尘的被炉,一盘灰色的发了霉的橘子,最鲜亮的当属正对门的摆件,大概是配合时节更换的,时值冬天,摆的是干腊梅和金黄的荻草叶。她还在客厅发呆,旗木朔茂已经拐进走廊,然后,房子的深处传出一阵刻意压低了的交谈声。五分钟后,旗木朔茂非常平静地——显得有些过于平静了,而且和一起买蔬菜或刚进门时的平静不同,那时,他的脸上多出了一丝表演痕迹,就像吵了一架。

旗木朔茂非常平静地来到厨房,他咬着一只手套,慢慢地脱掉了另一只,手指头有点发皱。

玖辛奈问他能不能处理一下土豆和西红柿,她负责腌制和准备牛腩,旗木朔茂精神一振,立刻答应下来,去水槽旁一边清洗边削皮。在她专心致志地调酱汁时,他也在哗啦哗啦的水声里试图想起一些快乐的事。一些妻子还在时的事,一些不得不提到卡卡西的事。玖辛奈就是在这时意识到那个旗木卡卡西其实也拥有过童年——原来他也有童年可以失去。旗木朔茂放下那个猫咪头的削皮器:“你喜欢吃土豆吗?”

“不喜欢。”

“西红柿呢?”

玖辛奈也摇摇头。

“那你喜欢吃什么?”旗木朔茂像看小孩子一样笑了,他眼里的她确实是个还很年轻的后辈。毫无疑问,他和三忍还是不一样的,因为他不知道她体内的九尾。“卡卡西也是,我问,‘你喜欢吃什么’,他总是说些其他的东西,还要我们去猜。”

“牛腩。”玖辛奈老实地承认道:“我喜欢吃肉。”

“好吧,”他把土豆一块一块地放进碗里,用前三根指头去捻住。“我也喜欢吃肉——大家都喜欢吃肉。”

玖辛奈解释道:“孤儿吃不到肉。”

他停了下来。“你……”

旗木朔茂顺手把水龙头拧掉,却不小心开出热水,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好像发条上错了机关。玖辛奈背过身去,他突然想起来了:“水户大人是后来才……那么,你没有亲人了?”

“没有了。”她早就能够忍受这种天生的孤独。“但大家对我都挺好的。”

“我想他们只是按本能行事。”沉默了一会儿后,他继续说:“木叶的孤儿政策也变了,水户大人改的。现在的津贴比十年前高了很多。你知道吗?”

她还真不知道。玖辛奈看着手里的牛肉块,带着点血丝,看来要用开水煮一次,撇掉血沫,不然不够干净,吃起来心里不舒服。

“不过我已经不需要这东西了。”她笑了下,纯粹是因为现在并不适合叹气。

旗木朔茂欲言又止,然后他想起了波风水门,这个年轻的天才。

他问玖辛奈,波风水门和她是不是认识得很早。

“是的。”她忍着笑:“他和我认识得很早。”

“我还以为你们……”旗木朔茂露出一点牙齿,好像在笑。他撇开微微下垂、遮挡了视线的刘海,重新拧打开水龙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好像知道玖辛奈对波风水门的态度,因为她对此毫无掩饰,哪怕连尝试都没有。

这种东西是藏不住的。

她用漏勺料理着那些泡沫:“我本来是想和他订婚的。”

“为什么?”旗木朔茂打开窗户,靠着窗往外看,发现天色不错。

“为什么想?还是为什么没有?”她把更多牛肉放到了盛着水的锅里。“原因很复杂。我挺喜欢他,他也挺喜欢我,但我还是没办法相信他会一直对我好。”

旗木朔茂从碗柜里拿出盘子,开始用百洁布重新擦洗,然后再放回去。那估计是卡卡西的疏忽,可能他真的不擅长家务。

她想了想,继续说:“如果他不能保护我,他就会伤害我。”

他停了下来。

“……如果他想要伤害我,他应该早就有了计划。”

旗木朔茂从玖辛奈身后走上前来,银色的睫毛无声地倾斜至问询,待玖辛奈同意之后,才接过漏勺。她离开煮锅,拿了个看起来不会是某人的特定杯子的玻璃杯,倒出半杯温水,边喝边说:“而且……他只是喜欢我而已,这种程度,应该远远到不了爱情吧。”

他问:“你想要爱情?”

“唔……”她皱眉道。“如果可以的话,当然了……他好像不需要这个,所以我也不知道我自己究竟想不想要。”话音刚落,玖辛奈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什么东西,立刻想要弥补:“当然……这很难吧……我是说,爱情什么的……”

“你不想要爱情。”这是旗木朔茂语气最严厉的一次,而且他好像完全没意识到。他穿着围裙,拿着分离血沫的漏勺,穿得像个家政队长,却说起这个怪异得令人心碎的话题。“你不想要爱情,”他重复了一遍,为了强调。“你想要的是安全。”

玖辛奈抬起眼睛,从下至上地开始打量他并同时思考自己。之前她不太看得起这个丧妻的男人,因为他在感情里未曾经历磨难就找到了真爱。他的一切都太顺了,所以毫无意义。

但离开水门后,玖辛奈依然时常感到困惑。所以她才说起这些话,而这个一生顺利得致死的男人竟立刻就知道了她最恐惧的猜想:如果这是一场会带来感冒和发烧的大雨,她是否应该带着伞,再次走进去。

上次她没有带伞,所以淋了雨,感冒、发烧,最后或许痊愈,但并没有好全。

她想到九尾的节外生枝,又觉得这或许和自己毫无干系。波风水门和自己毫无关系——这听起来像一句宣告,是正式的,而且正确,并非捏造。

只要他想,她的确能直接被隔开,就像现在:活在暗部的监视下,封印术的学习几乎停摆,只能和心理医生以及医生的病人们见面,做点无聊的活动,在上层看来几乎是过家家的游戏。

“我和她。”他说。“我们在遇到彼此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太年轻了,而且都太累了,她的身体一直很差,在战斗时还可以支撑,却无法抵抗生育的痛苦。她可能不喜欢孩子,但是……”旗木朔茂安静了很久,然后把牛肉放进炖锅里,娴熟地将煎过的葱姜蒜丢了进去,西红柿去了皮,要晚点放。他接了下去。“她怀孕的时候,我学了很多东西,家务、早餐、打折券……我知道这是她的选择,因为她不想回到战场上,或许卡卡西不能理解,我也不打算告诉他。但是……这就是他的母亲生下他的原因。我们的婚姻……这里没有多少爱,至少她并不爱我。是她选了我,而不是她爱我。”

玖辛奈被这个真相震撼得无以复加。

他继续道:“你不喜欢他,你想要的只是被保护。你可以自己保护自己吗?”

她从这片寂静中挣扎出来道:“我曾可以。”

“那你现在也可以。”

“不。”她突然感觉很累很累。“不……”

困住她的一切,就在那里。因为太近,所以被困住。转身离开?重新开始?爱在她和他的身上都无法出入,早就如此,早该如此。

旗木朔茂继续说:“她说我救了她,但我知道我没有。如果我可以早点让她幸福,卡卡西也不必如此痛苦。有的时候,我觉得很伤心……很悲伤,但,我不是在……”

他脸上的神色就像一场尚未融化干净的雪。

转过身来的时候,旗木朔茂扶住桌沿,慢慢地倾斜至他习惯的角度。玖辛奈恍惚了一下,她记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神色,绳树?水门?不,都不是。

他还在说话:“最让我难以忘怀的,不是她的……不是她的离开,而是我们曾经如此接近爱,却还是分道扬镳。”

“她从来没有犹豫,一次也没有。离开就是离开。对卡卡西或我都是这样。”旗木朔茂低垂着头。“很近,但依然有距离。可如果有人问我——比如荣治,他问我后不后悔,我觉得,我是最没有资格这样想的人。”

“因为你已经不知道自己需要的究竟是她,还是她带来的爱?”玖辛奈看着他。

而旗木朔茂轻轻摇头道:“不,我需要的只是隐蔽。她曾是我的掩体……现在是卡卡西。如果他觉得太累,我也将无以为继。”

玖辛奈突然想起来了。

露出了这幅表情的,不是绳树或水门,不是这些自命不凡的追求者,而是大蛇丸。

她开始好奇:他想要接近的,到底是什么。

关于旗木朔茂和他老婆的部分全是我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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