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局上,林在云到得早,不过没什么人找他,落得清净。
他站在二楼窗台边,目光一错不错,看着停车场入口的那片空旷的地面。
不一会儿,早晨霍遥山那辆黑色卡宴驶了进去。
系统:【他不是没兴趣收购吗?】
林在云:【男人说不要就是要】
系统:【原来如此(· o · ;)】
不一会儿,霍遥山携伴款款走进来,不一会儿就有人上前。
他随手从侍从盘子里拿起杯酒,淡笑,应付周围寒暄的人。
同他来的人也退进宴会其他人当中,没有缠他。
等人散去些,林在云才终于找到空隙,挤了进去。
霍遥山本来都快放下酒,往里面走,见状,又停住脚步,定定看了他片刻,一笑。
“巧了,早上才见过林公子,眼下又见。”
他把又字咬得很重,明晃晃在说,林在云把“偶遇”做得太明显。
林在云装镇定:“早上见过?”
霍遥山微微一笑,轻巧道:“哦,忘了,林公子头也不回,自然没看到霍某。”
他说话间,示意周围人散开,才神色淡淡,再度看向林在云。
“我想,我已经给过林公子答案了。”
林在云放下侥幸,干脆承认:“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霍遥山放下酒杯,他似乎没多少兴致,但仍保持着绅士风度,体贴林在云的为难,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边不便谈吧。”
两人正要去二楼的窗台,霍遥山又被人拦住了。
来敬酒的是启民银行的刘经理,一脸的憨厚相,不时说要给霍遥山接风洗尘。
霍遥山仍是那副矜贵的模样,客气回绝。
看到林在云,刘经理愣了一下:“这位是……”
林在云前几日才联系过启民银行,不见得刘经理这么健忘。
显然,对方是怕他而今和恒云搭上了线,怕他记仇,才装作不知情。
霍遥山微笑,含蓄平淡:“林氏的公子。”
短短一句,没有介绍二人关系。
见二人看起来也不熟络,刘经理便没继续这个话题,笑呵呵又去了另一边。
身后面的喧嚣酒热渐远,窗台边,清凉的风扑面而来。
林在云道:“霍先生,现在林氏能仰仗的只有你的援手。林氏并不是全无可取之处,在整个A市,它也曾是地产龙头企业,只要有一点喘息余地,一定能起死回生。”
霍遥山手臂搭在栏杆上,风吹得他头发卷乱,遮住脸上表情。他静静看着林在云,看他焦急地说着话,嘴唇一张一合。
这张漂亮的脸与记忆中高傲的模样重叠,许多年前那个夏天的风,仿佛也跟着一起,燥热地吹了进来,吹得心口像个风箱似的,呼啦呼啦转动。
他慢慢地说:“我对地产不感兴趣。”
林在云咬牙,知道他在撒谎。
恒云在国内第一次大动作,就是和陶率的针锋相对,花了大力气,才从弘光那里咬下来一块肉。
如果真对地产没野望,何苦费这样一番周折,还得罪了陶率这个伪君子。
但是有什么办法。现在霍遥山掌握着优势和主动权,他若真的不管,林氏必然要被吞吃瓜分,不留残渣。
林在云垂着眼:“如果弘光得到林氏集团,在国内的商业版图又将扩大,对恒云又有什么好处?”
“我想霍先生既然还愿意谈,便是林氏还有什么值得看中的东西。我已全盘托出,想不出更好的条件。烦请霍先生点拨。”
霍遥山但笑,并不说话,静静听他一口气说完一席话,仿佛又透过这番话,完全看透他的势单力孤。
半晌,才说:“八年前,霍某才中了林公子的计,纵使有意相帮,总也放心不下。”
青年终于是绕不下去圈子,瞪圆眼睛,扬起脸:“你到底——”
霍遥山亦终于受不了他的天真,手抓着栏杆,俯下身,吻上他还想说话的唇。
阳台的门早早被霍遥山关上,没人能窥见这一角风光。
霍遥山身体还半靠着阑干,吻下来只是又快又急,却不多用力,只要林在云有一点反抗,还能推开他。
冷了的风灌进领口里,青年寒颤了一下。
他要的谜底终于揭晓答案。
霍遥山吻了好久还不够,松开抓着阑干的手,想握住他肩膀。
不等霍遥山吻深,林在云终于退后了一步,侧开了头。
他衣领凌乱,只剩一张白而冷的脸,在昏暗的阳台上,静静对着霍遥山。身后面酒宴的光,些微漏出来,照开他脚下一小块地方。
霍遥山好整以暇,看着他擦拭嘴唇,微微一笑:“我不强迫人。”
林在云嘴唇动了一下,几乎要气笑了。
他明知道他没有反对的退路,偏偏还要如此这般强调一番,彰显他的正人君子之地。
“我有要求。”林在云咬了下牙,还是说了出来。
霍遥山终于露出今晚以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眉眼也舒展开来:“我喜欢你的坦诚。”
林在云快速冷静下来,权衡了董事会的情况,缓缓说:“我要你做林氏股东,并以六个亿买下股权。保留原有部门。等一切稳定下来,我会把钱还给你,当然,到时你依然享有分红。”
他说着说着,又忍不住抬眸去看霍遥山,却见对方也在看他。
霍遥山或许也只有这点好处,谈正事的时候,他从不打断,总这样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林在云稍稍多了几分信心。
霍遥山还没表态,阳台的门被人拉开。
几个人正要走进来,看到他们两人,面面相觑。
霍遥山先一步直起身,脸上又是那副温和绅士的微笑了,冲林在云示意了下,就走了进去。
林在云跟着回到酒宴,站在阳台附近的一个小桌边,还有些茫然,侍从在边上喊了他好几声,都未得到回应。
不一会儿,一个二十七八左右的人走来。
“林公子,我是霍总的秘书。”
林在云这才抬起头,露出一张戒备又惘然的脸。
那人不由得笑了。
青年此时实在好像被骗身骗心,还没得到什么实质性保证,眼里带着不明显的抵触,又有点可怜的模样。
“霍总要回恒云开个会,没来得及和林公子详谈,实在抱歉。”这人文质彬彬地解释。
林在云没说信与不信,只道:“无所谓。”
一个吻而已,倒显得他放不下。
那人明白他的顾虑,笑笑:“这个酒局,霍总本也不打算来参加的,所以才走得匆忙。”
“17:35的会,这会儿去,霍总恐怕都晚到了。实是拖不得了,没有办法才走。”
林在云听他解释得详细,将信将疑:“这个酒局很重要?”
那人又一笑:“不重要,大约是有什么别的原因,才非来一趟不可。”
不等林在云再问,他就拿出一张名片,并一张公益电影的试映邀请,递给林在云。
林在云接过,脑子里却忍不住划过网上流行的那句话。
——男人要是约你看电影,就是想花100块搂肩搭背抱腰摸腿,甚至想第一面就睡你。
这试映更好,大约是主办方有意讨好霍遥山,想让恒云捧个场。连100块都不必出。
林在云想着想着,情不自禁笑了下,才道:“好。”
对方踌躇了一下,才又微微笑道:“林公子方便给我一张名片吗?”
林在云摸了摸口袋,没带名片,不禁赧然。
对方倒放松下来:“我是霍总新任秘书,姓李,林公子叫我老李就好。只要手机号,或者email。”
他笑着叹了口气:“我还没见霍总为谁来参加这种酒宴过。是我自己想留个林公子的联系方式,万一以后用得上。”
林在云便将email报给了他。
至于他说的话,林在云并不全信。
这种话就像是“多亏您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多半是客套。
但他到底年轻,也难免不为这样的话微微动容。
回到家,林在云就往楼上走。
他先翻找出股权书,一大堆有用没用的东西,都堆到边上,坐在毯上,怔看了半晌书桌上的相框。
那是他童年时为数不多的一张照片,保留到现在,照片上,父母抱着他,笑容温和。
系统:【呜呜呜呜QWQ,怎么这个世界的好人这么少,我本来还以为霍遥山是个大善人,错付了!】
林在云一乐:“这还不善,我顶多在这个世界待两年。林氏还不是要丢给他,起死回生什么的……为了显得我很有骨气。”
系统:【……】宿主刚刚看起来45?忧伤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林在云从书桌上薅下来一包果粒小零食,撕开袋子,漫不经心道:“六个亿买个烂摊子,霍总大气。”
系统:【你刚刚不会是在看这个吧?】
林在云:“……不然我该看什么?”
继母的便宜弟弟勉强还算懂事,知道自己闹腾,还偷偷分一袋零食过来。
“扣扣。”敲门声响起。
林在云光速收好零食,又45?仰望天空忧伤表情,开始整理收拾。
衣柜也开着,显然是挑过几件衣服,但都不满意,扔在床上。
女人敲完,才打开门,见屋里这番情景,目光很快落在他手中的股权书上。
她脸上没了昨天的温和,没什么表情:“我听陶率说,你还是没同意把股份卖给他。”
林在云低着头,将合同和几张证明文件收好。
“是,”他平静地说:“我不太能同意弘光的方案。”
女人望了他一会儿,才轻笑:“小云,你在不愿什么?觉得是陶率逼死了你爸吗?”
“和这个没关系。”
“那就是觉得陶率背叛了你们俩的感情?”她说:“你还小,把爱情看得比天都大。你爸当初不让你和他交往,你不听他的,现在,你也不愿意听我的。”
林在云抿了抿唇,半晌才说:“没有。我只是觉得弘光没有重视这次的收购,林氏如果卖给他,可能就真的分崩离析了。”
女人冷静地说:“你觉得林氏现在还能挽救?钱都被你爸扔进南山那个地里了,他害了多少人,多少人的钱都跟他一起被套牢了。”
“我实话告诉你吧,小云,你以为是陶率害死了他?是他畏罪,怕被老朋友们找麻烦,更怕牵累你,才一跳了之。他简直是个蠢货。”
“他要是死了倒还好,现在却不肯死,成了个植物人,睡在天价的icu里,死都要拖着你,耗着你。你还能供他多少天?他但凡有良心,早该死了。”
林在云抬起头。
她看着这个名义上的儿子。他脸色发白,母亲早逝,父亲自杀,家中破产,被情人算计,人生接连的打击,令他喘不过气,但他还一直表现得尽量平静。
直到此时,他才流露出不能再听下去的神色。
“我现在不想谈论这些。”
女人道:“我给了你几天时间想清楚,可惜你都用来守着那个蠢货。你就把我当成是陶率的说客,肯不肯卖?”
林在云攥紧股权书:“你和弟弟不也有股份?他就这么急不可耐?”
“我和你弟弟的股份,不够陶率买下林氏。”
“我想再和恒云谈谈,”林在云垂眼,他坐在书桌下,脸上表情被阴影罩住,总算松口:“谈不拢,就卖给陶率。”
女人沉默半顷,点了点头,重新掩上门:“好吧。”
林在云终于泄力,靠在书桌边,盯着床上散乱的衣服发怔。
门外面,小男孩又在哭,没有人哄他,整个夜晚,静得如同充满消毒水的医院,那一个个死去的瞬间。
即使霍遥山老谋深算,未必真想帮他,他也只能去试试。
他甚至怕霍遥山不给他这个上当的机会。
陶率逼得这样紧,难怪霍遥山吃定了他不敢翻脸。
好在第二天,李秘书就驱车来了林家楼下。
林在云拉开二楼窗帘,隔着窗户,看到后座隐隐约约那个身影。
霍遥山坐在那里,应该是在看杂志或者报纸。
他下了楼,李秘书替他拉开后车门,并没有给他选择座位的余地。
他只好坐在了霍遥山旁边。
霍遥山这才从报纸上抬起眼,侧头看了看他,唇角微微一翘。
“霍总笑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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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被算计的破产贵公子(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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