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成粲圆瞪着眼，下意识想要站起，可一时不察竟将桌案向上带起，片刻只听得哐啷一声，桌案又重重落回石板上。

“不……怎么可能，大哥向来不理庶务，他怎会知道哪里有铁矿，又怎能献给陛下？”

霍成粲如何不知，如今东南倭寇横行，西北又有鞑靼虎视眈眈，战事虽未大起，但边境时有外敌进犯骚扰，铁矿对于陛下来说，就是兵器，就是军需，是保山河安定的一把利刃。

在这个时候若是能进献一座新发现的铁矿献给陛下，那便可以说握有了一张免死金牌。

但大哥手中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资源？

他不愿承认，但他泛红的双眼和紧握的双拳，处处昭现出他的不平和妒意。

凌玦托着下巴仰头看他，高深莫测道：“他知不知道不重要，我可以让他知道。”

“你又怎会知道？别以为到了这个时候，我就会轻信你的胡言。”霍成粲咬着牙，强撑着没有露出一丝软弱。

与其说他怀疑这话的真实性，更准确地说，是他选择不去相信。这事若当真如她所言，他岂不是亲手将这机缘推了出去？

“你难道还没发现么，”凌玦却不给他自欺欺人的机会，轻笑了声，“当年你还当我是你的表妹之时，你对我百依百顺，你便过得顺风顺水，前途一片大好，可一旦你将我当作敌人，对我百般打压，你就开始走背运了。”

“不是！”霍成粲心头一紧，否认下意识脱口而出。

“怎么不是？”

凌玦气定神闲地瞥了他一眼，“你怎么不想想，你的亲表妹回府之后，你二哥对我与过往别无二致，甚至还另有照拂，我便带着他大赚银钱，又给他在海外指了条明路，你大哥对我真心相许，我不仅将这会受到牵连的世子之位转给了你，还顺手送了他一张保命的底牌，可看看你们父子二人呢——？”

霍成粲的眸光抖了抖，“我……我……”

凌玦打量着他，唇边微露讥讽，“一个要夺我的名，一个要取我的命，如今双双身陷囹圄，还是在陛下眼皮子底下的镇抚司诏狱，显赫的爵位没了，有前途的官职没了，谁人不知镇抚司中恶魂无数，你说说接下去，还能剩下些什么呢？”

霍成粲的身子晃了晃，有些支撑不下去，他险险扶住桌角才稳住身形，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是了，事到如今，他不会不知道等待他的命运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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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承认我确实对你不住，可这一切怎会同你有关，说起来倒像是你能翻云覆雨一般，这不可能。”

可霍成粲依然还在强撑。

凌玦缓缓站起身来，围着桌案绕到了霍成粲的身侧，按着他的肩，将他强压着坐下。

霍成粲本就已经是强弩之末，早已没了什么力气，被她一按便颓然落于凳上。

“表哥。”凌玦压着他的双肩，在他耳侧轻声开口。

霍成粲闻言倏地一愣，接着便是一阵战栗从耳边传到颈间，最后那宛如针扎的酥麻遍布了周身。

他已经很久没听到表妹这般叫他了。

但这也不能怪她。

她说得没错，自从真正的沈芊芊回府之后，他便处处针对她，而她却也因此有了几分脾气，再也没像过往那般，唤他一声表哥。

真正的沈芊芊确实声声表哥的唤着，可是……可是时间久了他才发现，那并不是他想要的。她也不是他心中真正认定的那个表妹。

但当真是他做错了吗？

他明明只是想要补偿一二，就要受到这样的惩罚吗？

凌玦却似同他心有所感一般，轻声问道：“表哥是在想，你明明按着本心办事，到底是哪里做错了呢？”

霍成粲一凛，缓缓侧首看向她。

却见她朱唇轻启，明明语气还带着笑，可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宛如寒天冰刃，直直扎在他的心上。

“因为你德不配位，根本就不该当这个大理司直，你也当不好这个大理司直。”

“我——！”霍成粲眼中血丝遍布，目眦欲裂。

凌玦冷眼看着他，继续道：“你压根就不会查案，不然这案子中的破绽这般明显地放在你面前，你怎会视而不见？看了几个话本子就觉得自己是绝世神探了？

“得了吧，你的官职都是靠着你的家世才的来的，你办的所谓案子也只是你的上峰看在国公府你的面子上，陪着你过家家罢了，但凡你自己有那么一分一毫的真本事，也不至于查不出我的身份，以至于让自己一步步地走入这镇抚司的大门。”

“不，不，不，我是大理司直！表妹你说过，我日后会是大理寺最厉害的司直！”霍成粲的目光开始直直地盯着她，神色已经开始显露出几分癫狂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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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玦听到这声提示，终于稍松了口气，折腾了这么久，可算是快看到希望了。

她顿了顿，又道：“可你会不会查案，并不是此事的关键，此事的症结在于——我。”

霍成粲僵硬地转动着脖子，“你？”

“是啊，”凌玦忽地压低了声音，“你不会以为，我真是薛不晚和霍瑥的女儿吧？”

霍成粲忙道：“你当然是，薛不晚她明明已经承认了！”

“我是薛不晚的女儿没错，但我的父亲，可不是霍瑥，”凌玦微微抬眉，意有所指，“我都同你说了，你对我好的时候，你便过得极顺，而后其他人对我好，也似有上天庇佑，总能转祸为安，你不相信是我的本事，那你觉得，这背后究竟是谁的手笔呢？”

“是……！”霍成粲脑中倏地闪过一道白光，将天地万物照得明明白白。

有这等本事的，还能有谁？

“你看看，”凌玦似是颇为遗憾，摇了摇头，“原本我属意于你，这一切都是你的，只要你一心待我，谁人又能夺得走呢？可都怪你自己，是你将我推开，也将你自己的命运拱手让人了。”

霍成粲只觉眼前一片星星点点，仿若自己落入了一片稠密的细线织成的密网中，动弹不得，呼吸不得。

他原本还抱有一丝庆幸，毕竟她是父亲和薛不晚的女儿，是他们的亲妹妹，即便大哥对她有心，他们也不可能有什么结果。

可没想到——

“哈哈哈好……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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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成粲的癫笑甚是响亮，将那原本侯在院外的太监召了进来。

他在门边愣了愣，见着霍成粲鬓发散乱，双眼血红，忘我地在房内转着圈，口中还念念有词，不由猛地拍了下大腿。

“不好，霍三公子疯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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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烧竹马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