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的夜晚在朝阳升起时悄然退场。如你所料，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你们一行就到达了火之国国都。

进入都城，马车减速停靠准备接受检查，宇智波止水担心你来不及梳洗，见你还没有清醒的意思，只能轻声呼唤道：

“小姐，该醒醒了……”

抬起的手不知道应该落在何处。如果是小鼬睡着了，止水可能会揉揉他的脑袋，或者干脆摇一摇他的手臂——但是睡在他腿上的，是名门望族的姬君，是他应该保持距离的少女。

最后那只手只隔着你身上的披风，极为克制地，轻轻拍了拍你的肩膀。

“小姐，我们已经到都城了。”

止水的声音如山林间的泉水一般轻盈，动作亦是恰到好处的轻柔。你的意识还没完全清醒，眼睛就已经睁开，去寻找声音的来源了。

啊……想起来了，自己在马车上。

真神奇，这一觉居然比在驿馆睡得还舒服，好像睡在自己家中一样。

你翻过身，仰面看着宇智波止水柔和的下颌线，还有微微带点婴儿肥的脸庞。止水也面带笑容地低头看着你，丝毫看不出来熬了一整夜的憔悴。

实际上你这一动弹，他本来被压得失去直觉的腿一瞬间就感受到了蚀骨的麻痒。

笑容都有些快要维持不住了。

“怎么不中间喊我起来？”你刚睡醒，嗓音还有些沙哑，平日里清亮的少女音色也变得低沉起来。

“？”止水不解，用眼神询问你的意思。

你撑着坐垫，晃晃悠悠地坐起身。嗓子虽然干哑，但倒也不影响说话：

“中间叫我起来，好换你躺一会啊……就这么傻傻的让我枕了一晚上大腿，现在还走得了路吗？”

换、换我躺一会？躺哪？？

宇智波止水的目光迅速瞟了一眼你被长裙勾勒出来的腿部轮廓，又触电般的快速移开视线。

小姐的意思是……如果自己中途把她喊起来，也可以枕在她的膝上休息一会吗……？

这简直……简直……

“我没事，为小姐分忧是我应该做的。”他扭过头去，嘴硬地解释道，“我当然能走，没有任何问题。”

在你腿上躺着睡觉这种事，他想都不敢想。不合规矩，怎么想都是宛如痴人说梦一样的事情，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在贵族小姐和忍者之间的——

应当只是客套的玩笑话吧。

止水一边说服自己，一边缓和自己再度燥乱起来的心情。这一整夜他都在注视着你的睡颜，明明内心已经变得平静下来，可你几句话又能让他平复的心情再度被打乱。

忍者就是应该忍耐着情感、忍耐着各种恶劣条件，依然出色完成任务的人。

“小姐醒了的话，我就先……唔！”

宇智波止水对你根本就没有警惕心，他怎么也没想到，你会突然一掌轻拍在他的腿上。

被压了一整晚，血液输送不畅的麻痒感本就还未消退，你这一拍，更是在他敏感的神经上雪上加霜，再加上沉浸在思考中的少年毫无心理准备，被这突如其来的刺激惊得差点叫出声来。

幸好叫声临到嘴边被忍耐了下来，变成一声闷哼。

被你拍到的地方又麻又热，整条腿连带着腰脊都颤抖起来。如果你用点力倒还好说，顶多也就痛一下，可你偏偏是蜻蜓点水一般触之即离的轻拍。

就好像是——亲密的挚友之间的玩闹。

“真的没事吗？”你的笑容中带着些揶揄，止水脸上的笑容并不是消失了，而是转移到了你的脸上。

少年羞红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当然，你若是再不依不饶下去，未免有恩将仇报的嫌疑，因此你没有继续追问，只说了声自己要梳洗了，便将止水请了出去。

得了敕令，少年长舒了一口气，一个瞬身就消失在马车内。

如果不是动作太急有些落荒而逃的嫌疑，本身这个行为还是挺潇洒帅气的。你有些莞尔地放下帘子，脑海中开始酝酿稍后面见火之国大名时该说的话。

等宇智波止水再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换好了一身暗红的赤焰霓裳，涂了口脂，一头青丝也挽成了整齐的云髻，虽没有华美的首饰相配，却依旧贵不可言。

他就站在不远处。这次，他连上前扶你下车的勇气都没有。这里不是无名的城郊，而是火之国最繁华的国都，少年忽然间就想起了自己从小被灌输的全部，想起自己的身份，想起忍者从生到死究竟是为了谁服务。

触碰你，是一种僭越，而恐怖的是……这一路上他似乎已经僭越了无数次。

为何没有人纠正他……为何是在此刻，在他还在为整夜的亲近而窃喜的时候，忽然间让他意识到这份云泥之别？

那双自高处睥睨世人的墨色眼瞳，在不久之前还是饱含着笑意的潭水，如今却是覆着霜的坚冰。

然而，就在宇智波止水以为，这才是你本来的面貌的时候。

你的目光终于环视了一周，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份如寒冬般拒人千里的冷漠，在看到他的顷刻间就化作了一汪春水。

你向止水伸出手，衣袖擦过腰间的木剑，红色的流苏被带动着摇曳起来。

“这件朝服有那么好看吗，都看呆了？”

東之国为彰显国力，差遣绣娘给你织的礼服繁琐到让你身心俱疲，在狭小的车厢内换衣更是难上加难，不过看到宇智波止水明显是被震撼到了的样子，好像刚才遇到的那点麻烦也不算什么了。

“腿还能动的话，扶我一把？”

你现在可不能像穿着那件鹅黄长裙一样，就从车上跳下来了。

宇智波止水盯着你的手看了有几秒，才如同大梦初醒一样向你走近。他像最初扶你下马车时那样，伸出手臂给你借力——然而这次他的手心向下……而非像之前那样错误地向上。你若想搭，就只能搭在他手臂外侧的护甲上。

临到大名跟前了，礼仪居然搞对了？

你惊讶地眨眨眼。周围人来人往的，止水把礼仪动作做的规范一些确实无可厚非，不如说正应该如此，但是——

你们已经是朋友了啊。

宇智波止水没有抬头看你，只把手臂悬在那里，等你搀扶。他都没有想过为什么你不叫驾车的那位姬先生来扶你，而是叫自己来扶。

他的视线刚好能看见你腰间的那条摇晃的流苏，即便是即将面见大名的重要时间，你还是带着他送的礼物……这足够慰藉他的心情吗？只有这样就足够了吗？

他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他甚至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能要什么。

手臂上迟迟没有重量落下来。止水无法抬头去看你的表情，他知道你很聪明，你不可能意识不到他的变化，但他应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你，面对他前面犯下的那些谬误？

喧闹的街道上，似乎短暂的安静了一会。

宇智波止水看到视野中出现了一只手，非常有耐心地，一根一根掰开他攥拳的手指，然后，将他的手握住。

他抬起头，茫然地看向你。因为不知道作何表情，所以迷茫，因为不知道你的用意，所以茫然。

温暖的能量在你们的掌心间传递，你踮起脚尖，踏上坚实的大地。

“你的动作做错了。”没有放开他的手，你将你们握着的手抬起，与你们二人的视线相平。

你的手腕处是华美的布料，而止水手腕处是护腕与护甲，即使这样，你们的手还是握在一处。

“朋友的话，应该这样。”

你看着他的眼睛，像是没意识到他是故意的一样，耐心而认真地纠正他的动作。

你看到那双漆黑明亮的双眼里，写满了动摇。少年的思想和意志都在因为你的话语做着激烈的斗争，这些时日相处下来所积攒的感情正在冲击那道屏障——那所谓身份的界限。

真正的阳谋，就是把自己也一同算计进去。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出自真心，如果宇智波止水真的狠下心要与你划清界限，恐怕对你自己也是一份不小的伤害。

其实你也有一些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眼前的少年。止水毫无疑问是个讨人喜欢的人，可惜他不仅是你的护卫忍，也是身怀珍贵的血继限界的木叶忍者。

即便如此，他也用真心换到了你的真心。

而你也赌对了。名为情感的力量最终撕破了桎梏他的规则，少年眼中的动摇不再，清澈的眸中只余下了你的倒影。

“我知道了，小姐。”他浅浅地笑起来，眸光流转，就连背后冉冉升起的朝阳都远不如他的笑容一半明媚。

“下一次，我会牵好你的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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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你的意料，火之国大名是个接近半百的中年男人，虽然从谈吐来看不像是昏庸之辈，但却也不是你预想中的一位精明的君主。

难道派宇智波止水来接引你只是为了彰显国力，恰与你志趣相投倒是成了一件阴差阳错的巧合？

还是说，对方其实低估了你？

你与止水、“姬先生”，三人被火之国大名热情地接见，据传信卫兵所说，他们的大名一听见東之国的使者来了，连最疼爱的舞姬都撇到了一边。

这种场面话也就当作托词罢了，你若要是信了，可就真成了不谙世事的十岁孩童。

这中间还有个插曲，面见大名的时候，还有卫兵想要“姬先生”拆去蒙在头上的伪装，以原本的面貌见人。还没等你出言，火之国大名就替你解了围，允许他就这样跟在你身后。而你腰间的木剑，既是无害的木质，便也被一并放行。

倒是会做顺水人情。一国之主，有点拉拢人心的手段最正常不过，而且他很清楚，这次外交的话事人是你。

“東之国的特使真是英雄出少年，不知这一路可有坎坷，木叶忍者可有守护周到？”

外交之初必是寒暄，这一点你已经在雷之国大名那边领教过了，应对火之国大名倒是得心应手。别看雷之国的云隐和火之国的木叶前段时间打得不可开交，但是他们两国的大名仍保持着友好往来，这也是为什么雷之国大名强烈推荐火之国与你的国家建交。

你的国家有他们拒绝不了的特产。

“劳烦大名挂念，幸有强大的木叶忍者守护，此行有惊无险，护送的珍礼也无半点折损。”

夸止水就是夸木叶，就等于夸火之国大名，因此你不吝赞美地说了些溢美之词，听得跟在你身后的宇智波止水有些不自在。

一路上也就遇到过一次强盗，哪里有你说的那样艰难坎坷，就更别提什么“犹入无人之境、杀了七进七出，直叫恶人涕泗横流、痛改前非”了……

止水没想到你会叫他一起面见大名。他的任务仅仅是护送，就算要汇报工作也是跟木叶汇报，而大名要询问任务详情也是跟木叶询问，不存在自己直面大名的必要。

说了这么多赞美的话，是为了给他邀赏吗……听起来大名在此之前甚至都不知道『瞬身止水』这个名号，居然硬是顺着你的话夸了自己几句……

鉴于你神乎其神的游说技巧，后面你让姬先生拿出据说是能“延年益寿”的不老之泉水，宇智波止水都当做你是在用华丽的语言包装自己国家的礼物，完全没当回事。

在你的口中，你的国家是个与仙人有些缘分的小国，就连泉水都带着仙力，自己不远万里将这种泉水带来火之国，就是带来了国家的诚意balabala……

如果不是止水根本不相信这种不老泉水的存在，他恐怕也要被你的说辞说服。而大名肯定比他更清楚这个事实，之所以表现出隆重地收下，一定是因为“礼轻情意重”吧。

后面你与大名还商议了一些国家之间的贸易往来，货品的进出口税率相关的事。这些东西宇智波止水虽然并不敏感，但还是依次记在脑中，准备原原本本地写在给木叶的任务回执里。

真厉害，不愧是能只身一人出使别国的姬君小姐。尽管不懂，但是止水相信你一定是给自己的国家争取到了最优惠的外交政策。

因为在大名给你的外交文书盖上金印的时候，你们两个的脸上都是一幅“真是太赚了”的表情。

金印落下，这趟旅途的终极目的，算是达成了。你的任务已经完成，现在身上背负着任务的只有宇智波止水了。

他还需要全须全尾地把你送离火之国。

不过这就是完全不用着急的事了，你甚至还打算在止水允许的情况下，绕路去其他几个城镇逛一逛。

现在嘛，事情告一段落，先休息！

从大名府出来，回到火之国大名给你们安排的接待所，你身上若有若无的压力终于完全消解掉，现在也不怕有人来觊觎你的机关术啦！

你趁着止水检查房间的功夫，坐在床边晃悠着双腿跟他搭话道：

“是不是没想到这么顺利就结束了？”

“完全不意外。”宇智波止水停下手头的动作，侧头回应你道，“是小姐的话，一定会游刃有余。”

“哎~你倒是相信我。”有些话在结盟之前你不能说，现在倒是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出来了，“你知道我来结盟是顶着多大的压力吗——新皇登基，凳子都还没坐热乎呢，身边连个心腹都没有，全国的希望都放在我身上。”

确实没有心腹，那些老臣都是他的心肝，骂骂不得，打打不得，哥哥还得把他们供着养着，好声好气劝各位叔叔伯伯们不要杀心太重，也别天天想着开疆扩土……

当然，你的话被止水理解成了完全相反的意思。

“但幸好你已经完成了国君的嘱托，成功拿到了结盟书，不是吗？”

宇智波止水善解人意地安慰你道：“以你自身的优秀，还有对故国的责任感，就像大名说的『英雄出少年』——你已经是你们国家的英雄了，比我这个『瞬身止水』还要了不起得多。”

“谢谢夸奖~”你心情很好地把手伸到行李里箱，在送出带给大名的礼品之后，大名也给你回了礼，因此你的行李比来时只多不少。

但水瓶的特征还是很明显的，你抓出两瓶装在竹筒里的水，自己打开一瓶，另一瓶丢给正检查门缝的密封性的宇智波止水。

少年仿佛身后长了眼睛一样，单手接住。

“作为感谢，请你喝我们東国的水。”

你没当回事地随口说着，自己喝了一口润润喉，仰躺到了柔软的大床上。

止水看到熟悉的包装，有些好笑：“这不就是你给大名的，能『延年益寿』的『不老之泉水』？”

“对啊，我们国家都拿这种水种地的。”你躺着对天花板说道。这天花板真好看，还镶嵌着宝石，临走的时候能不能扣几个下来。

止水听到你的话，更确信了所谓不老泉只是一种外交的托词，真难为你和大名都演的有模有样。

他无奈地笑着拧开瓶嘴，尝了一口你故国的泉水。

“……？！”

甘冽的泉水一入口，还未等他下咽，充沛的生命能量直冲入浑身的经络，可供无害吸收的自然能量一瞬间就将他熬夜后的疲劳消解无踪。

宇智波止水僵在那里，只觉得手上的这瓶质朴的水，忽然间重若千钧。

居然是……真的。

【tbc】

【年少的战争英雄与同样年少的外交官。两个都将和平作为理想的人，又将用什么样的办法，从不同的立场出发，共同维护两国的建交？】

唉，傻止水，妹宝能给你假货吗。

一口气喝完得了，答应我，别往木叶寄，行吗？

（叹气）

他不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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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不老之泉